第047章柳门隐事
01.
高养将第一道自己融合了五行的精纯道气吞下后，只觉得满腹清凉，原本有些微微鼓胀的小腹丹田微微舒缓了一些。
“这种合五行之气为一的法门，没有五行灵根的人是做不来的，小东西，五行合一会消化不少体内储存的灵气，修行也会变慢，但它带来的好处，以后你就知道了。”柳道疾停下手里动作，一指高松痴儿，“喏！瞧瞧这个人，跟随我出门半年多，至今还未找到补齐五行灵根的法子，五根不齐，修炼看似很快，却只是将杂乱无章的灵气胡乱塞进丹田，想结丹化婴？几率不到五行化一的三成。”
高松被师傅指责，罕有的没有顶撞，黯然地低头看雪。
“师傅缺了什么灵根？”
“五行缺金。”柳道疾叹道。“若想补全，除非结丹，炼制一件纯金属性的法宝，再炼化吸入体内，充当金灵根，也能勉强五行化一，可他现在修为是无法在体内培炼法宝的，所以咯，结丹无望便不能五行化一，五行不能化一便结丹无望。”
“师傅不是有法器的吗？”
“嘿，法器哪能跟法宝相提并论。”柳道疾张口竟突出一根细针，高养看的惊奇，因为那细针其实不是针，飞出口外一个抖动，变成了六尺多长的棍棒，那棍通体淡青，两头有金箍，金箍雕成了两只小兽，似伏在棒上酣睡的小鼠。
食指一点，柳道疾催动棍棒，喝道：“青元棍，出魂。”
呼啦一声，棍中两头各有一只古怪兽首虚影浮出，张口欲吞，柳道疾遥遥一指雪中寒梅，两只兽首彻底从棍中钻出，一口将整棵梅树吞下，片刻后突出，只见漫天飞屑，红褐相间，那树瞬间化为乌有。
“啧啧，师尊，这棍子真厉害。”
“嘿嘿，区区器灵，皮毛而已。”
“唧唧！”松鼠见梅树竟被青元棍器灵吞噬，气地直跺足，一张口，一团白雾喷薄，瞬间将棍子冻成了冰疙瘩，啪嗒一声落在雪地里，松鼠见此，捧腹唧唧，在雪地里滚来滚去。
“……”高养第一次见松鼠施法，威力居然如斯，不禁无语。
“小崽子，竟敢冻我法宝，找打。”柳道疾气急败坏，驭风冲向松鼠，那松鼠在雪地里正快活的很，忽地一个激灵，蹿到墙头，冲柳道疾扮了个鬼脸，掉头朝山下冲去，一人一兽瞬间没了踪影。
高养正看的有趣，忽然那被冻住的青元棍哧溜一声，带着满棍冰渣一飞冲天，也冲着主人去路飞走了。
“羡慕吧？”高松痴儿不知何时站到了高养背后，“修仙界就是这样，天资过人者，一飞冲天，资质愚钝的，纵然努力，也未必得道。”
“师傅，五行不全真的不能成丹吗？”
“我已冲击过两次中期瓶颈了，始终无法迈进后期门槛，五行才能得道，你说是也不是？”高松痴儿苦楚一笑，让高养顿时觉得修者原来并不那么风光，求而不得，或许是仅次于生死离别的痛苦吧。
“高——养！”
“高——兄！”
无心观山头风雪正盛，师徒二人呆在雪里，忽然隐约听到山下有人在喊，侧耳倾听，正有人在呼唤高养。
高养跳上墙头，定睛一看，山下四五里，正有一个满身是雪的人爬上来，他一抬头，嘿然一笑。
正是几个月不见的李嗣道。
气喘吁吁，爬上无心观来，李嗣道张口埋怨：“什么破观嘛，山上路都没有一条，啧啧啧啧啧，”他环顾无心观山门，一撇嘴：“真够寒酸的。”
“嗣道！你来找我什么事？”高养心头一喜，跳下院墙。
“前几日，有人在坊市里打探你消息，被我撞见了，他们的住处我都暗地里记下了，要不要去瞧瞧，嘻嘻。”李嗣道贼兮兮一笑，“那几人里头有个丫头还蛮漂亮的。”
“打探我？丫头？”高养心下惊奇，莫非是陈雨楼？他摇摇头，陈雨楼不可能知道已经行踪，飞白凤？那就更不可能了。大半天，仍然想不出是谁。
“嗨！去瞧瞧就是啦。”嗣道说完，拉他下山。
高松痴儿听到院外聒噪，推门出来，只见到两个少年勾肩搭背，一起下山去了，微微摇头，他又捧起书本津津有味的读起来。
02.
三清观下三清镇，繁华程度不下周边郡县，时值凌冬，街面上仍有三五成群的香客，李嗣道与高养踩着半尺深积雪，出现在一座客栈前，客栈其貌不扬，门前一条老狗意兴阑珊，似乎店家不让它进去，它又眷恋屋中碳火，只好趴伏在门槛上……
“他们在这家客栈？”
“嗯！我们先去喝一杯暖暖身子，差不多午饭时候了，那几个人一定会下来吃饭。”
嗣道说完，抬手招呼火炉边打盹的伙计，那伙计迷迷瞪瞪，站起来就到柜台上拿薄册，“几位？留宿还是打尖？”
“吃饭！”
伙计闻言这才打量来者，一个小个子，裹在厚厚道袍里，像是刚出芽的豆子，颇为滑稽，另一个则一身粗布袍，背后斜挂一柄门板似的刀剑，这种跑江湖的客人他见得多了，不敢怠慢，遂抖擞精神道：
“二位爷，本店不是酒肆，吃食可不多……”
“哎哎，烫壶酒，切两盘牛肉就是。”
李嗣道说罢大咧咧跨到长凳上，大堂里桌椅不多，就那么一张，想必大多宿客都会在房舍里吃饭吧。
“小哥，你们店里可住了几个年轻的男女客人？”高养冲伙计抱拳道。
“嘿嘿，大爷说笑，来这三清镇上香留宿的，可不都是年轻男女？年老体弱的上得去山，当日也下不来，会在道观留宿。”伙计小心陪笑，实则不愿透露住客姓名，眼下世道混乱，寻仇的他见过不少，打杀倒也罢了，弄坏店里物什就不妙了。
“噢，在下唐突了。”高养看伙计表情，已然明白，便不再问。与李嗣道一同坐下，等酒菜。
他刚坐下，忽然听到楼梯上传来一阵叽叽喳喳的女声。
“化一门那么大，他绝不是宿了正宗，不然我们也不会白白跑几趟，那些臭道士爱答不理的，问到现在才搞清楚化一门下居然还有几十处道观，要去你去，我是跑不动了！”是个女人的声音。
“自便！”一个低沉男声当即回她。
“你！”
高养与李嗣道转头看楼梯上下来的人，嗣道暗喜，那几人果真在此，高养却一惊，突地站起来笑道：
“柳兄！怎么在这里？”
柳生正被身后少女气的脸黑，听到楼下有人唤他，抬头竟是高养和一个小道士，他脸上黑沉阴云顿时一散，疾步下来，抱拳道：
“高兄弟，我找了你快一个月了！”
“柳兄何事？”
“梁……”柳生刚张口，似乎觉得此处高声说话不好，凑到高养耳边：“梁王到我家了，也不知他怎么打听到我，硬要我出仕辅佐，画眉不小心透露了你还活着的消息，那梁王怕是要对你不利！”
“咦？我与他又无干系。”高养淡淡道，对于梁王先前行径，虽不屑一顾，却也说不上怨恨，他高养不做诱敌那只饵，也会有张养李养王养张养去做，君子不怨，小人不恩，也就是如此罢了。
“怎么没有干系，那梁王回到帝都，将所有罪责全部归到了高兄头上，还到处与人说你是高阶遗子颜卿本师弟，拱手让了梁州只为报父亲被贬师兄被朝堂赐下辱名的私仇！”
“嘶……”高养一惊，这一点他从未想过，柳生说出来不禁让他心中凉半截。
“所以……”柳生压低声调，“我要到你这来避一避那个死缠烂打的梁王，也提醒你预防他一二，我估计夏都已经将你列入了叛逆之流。”
“砰！”高养听完大怒，一拳锤到木桌上，那桌子咔嚓一声碎了，正在喝茶的李嗣道噗通一声惊倒，四仰八叉躺在地上。
“你……你疯了！”李嗣道狼狈地爬起来。
“啧啧，呆子就是呆子，脑袋里一根筋，别人说你坏，你就是坏了？要是换了我，非抽他个大嘴巴子，教他老实做人。”跟着柳生的少女跳到二人面前，一阵讥讽。
“你是谁？”高养正在气头，语气也重了，“少说那风凉话，士可杀不可辱，他利用我倒也罢了，再辱我父亲师兄名誉，我不饶他。”
少女一激灵，全然未料这个一贯儒雅的呆子说出这种话，鼻子一哼道：“才几个月不见，就忘了我……”
“咳咳咳！”柳生在她背后重重咳嗽，凑到她脑后低声道：“你这模样，谁认得出。”
“呃……”少女一愣，尴尬一笑，双手在脸上胡乱一抹，冲着高养道：“啊呀，忘记卸妆了，高兄，看看我是谁。”
高养抬头，惊道：“画眉！”
李嗣道凑过来悻悻道：“哎呀，弄了半天是个男的……”
“啪！”画眉一巴掌拍到嗣道头上，“还敢乱看，鬼鬼祟祟跟了我们一路。”
“哎呦，你个娘娘腔，要不是我，你们哪来找高兄去？”嗣道捂着脑袋，这娘娘腔下手真重！
“大爷！”噗通一声，伙计跪下：“掌柜不在，小的怕事，千万别在我店里动粗啊……”
众人无语，柳生信手抛下一锭银子。
03.
高松痴儿难得泡了一壶好茶，刚推开大堂门板，要对雪饮茶，饱读诗书，却被呼啦啦闯进院子里的几个人搅乱了好心情。
高养率先走在头里，身后跟着小道士，另有一男一女。
“这么说，你也是柳家人？”高松端坐在茶几前，淡淡看着柳生，又一眼瞥到画眉，这少年，浑身一股子妖里妖气的，遂点破：“这是你的灵妖罢！”
柳生一惊，瞬间呆住，画眉与他表情无二，眨眨眼，低声冲高养道：“高兄，这真是你师父？”
高养点头，心里却隐隐明白了师傅的话，盯着画眉一阵细看。
画眉脸上一红。
“嘿嘿，我们这观里，也有个老怪物，他也有只惫赖的灵妖，何必惊讶。”高松哈哈一笑，顺带嘲弄了柳道疾，心情瞬间好了许多。
“唧唧！”突然从门外飞入一只灰影，尖叫着扑到高松痴儿头上，一阵狂挠。
高养见了，忍不住笑了，师尊的灵妖怎么跟画眉一样，都是小肚鸡肠的妖孽。
“小混蛋，背地里说人坏话，活该！”柳道疾跨进房舍，带起一阵风，呼呼吹到高松凌乱的头发，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个厉鬼，哪还有半点斯文。
柳生看见松鼠，更加惊愕，画眉庄青螺却一声尖叫，哧溜一阵白烟升腾，化作了一只小巧画眉鸟，躲到柳生袖袍里只露出半个脑袋，眨眼看怒气冲冲的松鼠，似乎颇为惧怕。
“行啦，小混球，闹够了，吓到小朋友了。”柳道疾一把提起松鼠，扔到外面雪地里。他一屁股坐到蒲团上，望着柳生肃穆道：
“柳氏后生，还不过来拜见长辈！”
噗通，柳生当即跪下，口中道：“不知前辈是哪一支亲眷，晚辈叩拜。”
“呵，柳不韦那厮是你什么人？”柳道疾沉声道，提到这名字，他脸上一阵恶色。
“我家伯父！”
“哼，我是你亲叔祖！”
“啊？”
堂下众人与柳生一起惊呼。
“有什么奇怪的，我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有几个亲戚岂不正常。”柳道疾吹胡子瞪眼，很不愉快，“柳家是豢龙后裔，没落之后都成了缩头乌龟，唯唯诺诺避世不出，我年轻时受不了那些破规矩，半路入了化一门而已。”
众人不语，听他继续讲。
“唉，灵妖之事，虽被世人视为异类，都说我等不是人类，都是放屁，哪里不是人了，不过是天生便有野魂，无处寄放，但凡柳氏子弟出生，就会引来一只灵兽，野魂寄生到灵兽身上，固有灵犀相通命运牵绊，那些狗屁族长口口声声说害怕子弟们被邪修捉去取了灵妖内丹入药，以至于门下人人禁足。其实呢，都是放屁！不过是怕那人寻来，生吞了灵妖，毕竟这些灵妖对他而言，都是精进大补之物……”
“生吞灵妖精进修为？”高养奇怪，这天下还有如此逆天的修士？“师尊，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逆天存在？”
“嘿！多了去了，咳，也怪不得柳家掌门，这他娘的修仙界，一个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柳道疾说罢，怜爱的看着柳生，一招手，柳生袖子里的画眉摇摇晃晃飞到他手心。
“小东西呀，好奇心会害死你的……他们不敢到深渊密林里冒险猎取内丹，捉到你，可是不会客气的……”
柳道疾说完，更加惆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