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1章深宫之内
01.
洪天畴看着堂下二人，面带微笑，双拳一抱，颔首致歉道：
“下人无礼，冲撞二位道友，洪某管教无方，罪过，罪过！”
“孰能料到洪府竟如此朴素。”小须陀顾左右而言他，并不理睬洪天畴的歉意，只环视庭院屋舍，区区五六间而已。
“修道寡欲，为官清正。本就不冲突的。”洪天畴笑语。
“哼！”瘘神仙抱着双臂，神色尽带鄙夷，“看你那管家嘴脸，可不像清正门下出来的人。”
洪天畴尴尬，却不露声色，只微笑道：
“素闻混沌十万山有一血巫，以叶蔽体，擅长木灵巫术，神态俊郎，却不修边幅逍遥自在，外人称作瘘神仙，可是阁下？”
“嘿！早就打听好了吧？你的大名，我们也是如雷贯耳呢。”瘘神仙松开双臂，径直走进堂中，见有椅子径自坐下。
“洪监天，打算如何处置我二人？”小须陀似笑非笑，神识放开也不怕洪天畴忌讳，在他身上肆意打量，略一窥探，小须陀却心中暗惊：这洪天畴修为明明只有区区筑基后期水准，给人的灵压却与丹修无二，莫非他身怀异宝？或者是修炼了什么逆天功法。
小须陀冲瘘神仙递了个眼色，瘘神仙会意，却不为所动。
他早就发觉了洪天畴的异状，却并不惊讶，像这种久居大内的国师，接触到的天材地宝远非散修可比，甚至比一般宗门都要多三分。又传闻此子是星辰阁出身，功法方面自不必说，必定是一流水准的法诀。
“哈哈，小神医说笑了，众人皆知，我大夏国时值动乱，正是求贤若渴之际，二位高修不期而至，洪某高兴还来不及。”
“哎，洪道友，我可没说过投靠夏廷的话吧？”小须陀未料洪天畴话里竟有招揽之意。
转头看瘘神仙脸色，心下暗道不好，又要节外生枝。
“好哇！”瘘神仙却一脚跳起来，“说说你的诚意，合适的话老夫留下又有什么不好！”
“兄台……”小须陀面皮一紧，脱口要劝瘘神仙。
“哎！须陀兄弟急什么，我飘摇江湖久了，也想找一处地方清修，你不如跟我一块，回什么圣手门，哪里有夏宫有趣，嘿嘿……”
“二位若是愿意，洪某保举瘘兄为国师，须陀兄为国医，要开洞府便开洞府，如果无意开宗，便居留夏宫里，修行一应所需，朝廷一力承担！”洪天畴许下重酬，又一侧目对瘘神仙道：“况且瘘兄机缘将至，距离结丹只差临门一脚，洪某可是期待的很，能参详一二成丹过程，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呢！”
瘘神仙见洪天畴如此说，只看小须陀，血毒犹在，此子还不能放走。
小须陀踌躇不决，好一会才张口：“瘘兄，待你金丹大成以后，可否助我一臂之力，我要去东海不老山取样东西，事关小弟仙途。否则……”
“唔……”瘘神仙单手托腮，沉吟道：“你帮了我，我岂能不帮你，金丹成了，一切好说！”
洪天畴闻言大喜，冲二修拱手：“夏国得二位道友，犹如大厦得顶梁之柱，洪某替国中万民叩谢！”
02.
夏京本名为“丰镐”，皆因夏朝开国先民善铸与耕，后来千年更名为京，取高岗望四野之意。
所以夏京地势颇高，城中有龙丘，那龙丘不高，却极为俊秀，传说常有神龙飞临嬉戏于山涧。夏宫围龙丘而建，方圆三十里，而整座京城长不过五十里，宽不过四十。夏宫竟占据京都大半面积。
小须陀与瘘神仙坐在驷马齐驱的飞车中，洪天畴亲自驭车，以示庄重。
夏宫门吏见了马车，也不盘问，那车一连穿过三道外宫城墙，来到龙丘下。
“二位，宫廷重礼数，还请移步入内宫。”洪天畴跳下车，为车中人掀开垂帘道。
小须陀略一抱拳，瘘神仙却冷哼一声，跃出车门就要御器而行。
“瘘兄……”
“哎，皇帝老儿要召见我们，总要让他见识见识我们的本领，你再看上面！”瘘神仙一指龙丘上宫殿，盘山错落，骊迤蜿蜒。“要走上去，太阳都上了三竿了。”
洪天畴正为难。
忽地感觉足下飘忽，瘘神仙不待他们同意，就放出漫天藤蔓，裹挟着三人冲天而起，遁速并不快，却惊得众皇家护卫纷纷跪拜，直呼神仙。
瘘神仙哈哈一笑，让洪天畴指路，一盏茶的工夫落到一座巍峨宫宇前，宫门正匾斗大金文写着：君临天下。
“吱呀”宫门开了，殿堂深处九尺高台，面北朝南的龙椅上正端坐一个年轻男子。
正是大夏新帝，高苍正平。高苍氏乃大夏皇族。
“陛下！”洪天畴躬身叩拜，他身后二人却不施礼，环顾大殿，雕梁画栋，巨柱玉矶，四面墙壁悬挂了数十副丈长尺幅的历代帝王图，小须陀心里暗数：共有四十二帝。
“爱卿无需多礼，”新帝起身，走下九尺高玉矶，一指洪天畴身后人说道：“这两位莫非就是你要引荐的高修？”
洪天畴点头称是。
“二位修士，有什么本事，不妨让寡人开开眼。”
瘘神仙不语，心中默念法诀，手中乌木杖吐出无数绿叶，那叶子似有无穷，纷纷汇聚在大殿半空，陡一变化，竟化作一只巨翼飞鸟。
“你若是不怕，可以坐上去，遨游一番。”瘘神仙嘴一撇，对这种献媚的表演十分厌恶，但眼下是他成丹关头，适才在龙丘上空探查，此山竟是难得的灵脉，才真正有了留下的念头。
洪天畴见状大喜，一拱手对新帝道：“臣与陛下同往如何？”
高苍正平虽是皇帝，见惯了求官拜封的术士，但亲身遨游于碧空，还未曾有过。这洪天畴既然站出来，想必万无一失了，他冲底下三人一点头。
“嘎——”绿叶所化巨鸟大叫一声，俯冲下来，直落在宫殿地面，洪天畴扶着皇帝，跳上鸟背。
巨鸟通灵，一对绿眼珠子骨碌一转，展翅飞起，翅下风龙滚动吹开宫门，直上云霄。
“果……果然是……匪夷……所思！”高苍正平满怀惊喜，张口要说话，风却灌进嘴里。
洪天畴一笑，抬手祭出一只蓝汪汪的护盾来，将二人罩在其中。
“洪爱卿，你引荐的人，不错！”新帝龙颜大悦，夸赞了一番。
“陛下！此二人可用，却也要防其反噬。”洪天畴正色道，“我们大夏皇族，历来被那修士门派强压一头，但凡族中有了出类拔萃的修者，无不离奇失踪，若要真正掌控中土，必除化一、神陀、长生殿！”
“爱卿说的不错，此事不是已经交给你去办了吗？”新帝恢复了些许常态，转头问他：“进行的如何了？”
“长生殿已与另外二宗起了争斗，前阵子臣还打听到化一门的高阶修士纠集神陀寺几个佛陀去了长生殿。”
“然后呢？”
“他们两派元婴修士与长生帝姬决斗，纷纷不敌，被迫默认了长生殿的要求：丹修以上，不许参与世俗拼斗。”
“唔……”新帝沉吟，脸上却并未有几分喜色。
“臣势必让二虎继续撕咬，待时机成熟，一举夺回故土！”
而此时，夏宫正殿里。
瘘神仙慵懒地伸了个懒腰。
“瘘兄！你觉得这洪天畴如何？”小须陀踱步道。
“什么如何？”瘘神仙一脸茫然，又看小须陀心事重重的样子，旋即恍然：“咳，这厮必定打了什么歪主意，无非是驱虎吞狼挑拨离间那些破手段，我自安心修行，金丹成了，管他阴谋阳谋，绝对实力面前，都是虚妄的手段！”
小须陀停住脚步，点头称是。
03.
高苍正平素来喜欢夜读。
今日虽然起了个大早，迎接那两位修士，又到碧空里遨游了一番，身体早就乏了。他却毫无睡意，让小太监李宝引路，直奔居安阁，那里是他的私人书库。
“退下吧，朕要读到三更，你到时再来，不许让人搅扰！”
“喏！”
小太监倒退而出，轻轻关上了宫门。
璀璨烛火下，高苍正平紧锁眉头，手里端着一封信函，信函上只草草数字，他却看了良久，长叹一声，竟举火焚了书信，丢进火盆中。
恰此时。
忽然屋外似有脚步声，极为轻微，却被他听见了。
眉头一展，高苍正平立刻转身，举着烛火，翻看身后书架，似在查找书目。约摸两刻钟后他才停下，又侧耳去听，屋外已经万籁俱寂。
“哼！”烛台被重重砸在地板上，灯火瞬间扑灭，高苍低声嘶吼：“总有一天，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
天色渐晚，约是二更天的时候，小太监李宝正睡得香甜，身子支在门框上，偌大的居安宫中，除了夜读的皇帝和看门的他，竟空无一人……
“来呀！”忽然书房中有人大呼，李宝一个激灵，陛下这是怎么了，平时可是从不高声说话的，他一路小跑，推开居安阁的门。
忽有一物兜头袭来，李宝倒也机灵，一个折身，躲过那物，右手急抓，一把将一个包袱接在了手中。
“陛下？”李宝冲着漆黑一片的屋内喊，“陛下！您没事儿吧？”
半天并无回应，李宝低头，好奇地解开包袱，入手滑嫩一片，借着皎洁月光，他凑近俯视，陡然惊出一身冷汗！
包袱里有颗人头！
一个女人的头颅！
“叮叮叮叮！”
片刻之后。
夏宫中鸣金不断，一队又一队御林军冲进居安阁。
翌日，洪天畴收到内宫来信：皇帝遇刺受惊，来者伏诛，陛下需静养，三日内不早朝。
洪天畴看信轻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