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章:相术
陈雨楼是瞧到高养三人被蛇人困住了,此时却不吱声,她混入流云阁即渊州那家青楼原本就是冲着长生殿来的,长生殿看似神秘,却活动频繁,内门弟子几乎不出门派,外门却在江湖中如水中鱼林中雀,外人不知道,她陈雨楼可是清楚的,流云阁就是长生殿外门在西南的一处分舵,待那不男不女的舵主正为十年一度的长生之庆准备贺礼时,她自告奋勇告知舵主一则秘闻:大风鸟身上的驭风珠,这可是炼制风属性神兵的绝佳材料,多少修仙中人可遇而不可求。
舵主教她打探宝物下落,若得了下落,保她入门,恰逢青须客来那流云阁为高养找老婆,陈雨楼出了流行阁,甩掉高养那呆子,便到了大风庙。
几日后,高养如是问青须客:你为何去那种地方为我讨老婆?
青须客答:城中女子少,唯有流云阁女子如云。
丹丘生打趣:良家已无女,,寻妻到青楼。国乱犹至此,何处得风流。
且说大风庙废墟之上,大风尸骨与风火阵相持已有一个时辰,主持法阵的一伙修士已面露苦楚,这样丝毫不停的操控法阵,颇费法力,而阵中大风鸟依然不知倦怠。
底下的人却已跃跃欲试了。
长生殿西南舵主张口道:妖道们,还不出手么。小心大风鸟被炼化了,驭风珠也花落别人家。
蛇人不理睬他,轻唾一口。
舵主也不恼,一挥手,属下弟子纷纷掏出一柄乌黑的炮管,长不盈尺,小巧玲珑。
丹丘生见了,惊道:“这些人是如何弄来如此多神机炮,这可是军中重器。”
“腐儒!区区凡人,怎配拥有如此利器,我想要,区区凡人军阵又能奈我何!”舵主桀桀笑道。
法阵上的修士见了,也是一惊,神机炮这东西,确有它棘手之处,无论凡人或是低阶修士都闻之色变。“长生殿,要趁火打劫么!”一个修士出口道,并抬手给自己结了一层金色防护罩,打入法阵的法力稍微缓了缓。
这群人里,带头的见长生殿和蛇人怪已经按捺不住的架势,有些骑虎难下,正是炼化鸟骨关要时候。
他也是果决之辈,冲同伴们递了一个眼色,众修士纷纷停下施法,带头之人一甩手中旗,阴阳风火阵东南生门顿开,浴火大风鸟遁出,其展翼之下,风火相连,看起来比初破土而出时威力更盛。
长生舵主也不废话,一挥手,通通通,一阵金属风暴射出,铅金弹丸穿透飓风火海击打在大风骨翅,那骨翅虽硬如钢铁,也经不住如此攻击,一个个浅坑在骨翅表面浮现,大风鸟身形一晃,摇摇欲坠。。
“上!”蛇人率众纷纷亮出法器,他驱使的是一尊金印,虽重却去势也疾,这一招若是砸实了,风鸟必损骨片一二。
法阵修士们已经驭风退后,停下来调息,依他们与大风斗法的情形来看,此鸟绝非庸类,岂可如此轻易被击溃。想到两千年前夏之先主斩杀此鸟时,这鸟的能耐定然要较现在大上百倍,对于前人之能,只能敬佩。
大风鸟被弹丸一击,吃了暗亏,它何曾见识这等军阵利器。不待蛇人们的攻击到达,它一收骨翅,瞬间又展开,一股无匹巨风袭来,吹的那些法器东倒西歪都失去了准头。大风“嗤嗤”怪叫,飓风吹乱法器后又风速不减冲着地上众人卷来。
长生殿诸人各自遁逃,舵主双腿一弹从马背上脱离,再使一个驭风术要飞离飓风,哪想驭风术所驭轻风被飓风拉扯而寸步难行,好在其人反应迅速,中断驭风术双臂连摆化为一股轻烟瞬息消失不见,再见时已在数丈外。有些道行不济的则未能幸免,被飓风卷到的顿时护罩破碎,七窍流血,未知生死。
蛇人们似乎对这大风鸟颇为熟悉,众人一起掐诀,快速在身前立了一道四五丈高两丈厚的土墙,飓风中的风刃遇到土墙虽能不断切割,却堪堪不能破墙。
高养此时见到被飓风绞杀的人,才知道怕了,又想起陈雨楼其女,早不见她踪影。
“在找我吗?”一个熟悉的声音自高养脑后传来,他一瞥,是陈雨楼,此时正如小巧狸猫藏在困住他三人的丝网后面。
不等高养惊呼,她用指头抵住高养双唇,右手抽出一柄短刀,想割破那丝网,却徒劳无功,丝网韧性极佳,并非一般世俗中物品。
蛇人们忙于施法,无心顾及,纵使有人发现了,想必也是轻蔑一笑。
待飓风散去,废墟中一片狼藉,小阴阳风火阵已经破灭,阵旗七零八落,长生殿一方则留下数十具尸体,男男女女皆体无完肤,更有甚者四肢都不晓得去了哪里。而蛇人的法术土墙仅存薄薄一层,倒是无人受伤,在这空当,开始有人作呕,血腥味蔓延,确实令人窒息。
大风落在地上,却闻着血腥雀跃不已,要不是眼前敌人众多,大有上前一食为快的冲动。即便如此,它仍张开巨吻,一排利齿露出,似在恐吓众人。
蛇人中有一人道:“大哥有没有觉得这厮跟百年前大有不同了。”
蛇人道:“确实,似乎开了灵智。那时我们道行还浅,对它知之甚少,或许它原本就如此也未必。”
“不管怎样,恐怕我们对付不了。”兽首谏言,“不如抛给那些家伙,他们胜,我们取他们性命则可得驭风珠,他们败,我们也无需再讨苦头。”
“这……”蛇人沉吟,有了离去的打算。
正踌躇间,平空里却响了个炸雷:
“好崽子!打的如意算盘,还敢囚禁我门人弟子!”
声如洪钟,癫狂嚣张。
恰逢这时,天空中被风火力引来的云层终于支撑不住雨势,瓢泼大雨倾盆而下,众人被淋当头。
一个老头儿大踏步从雨中来,嘴里洪声依旧:“天地可欺,无以为道!”
待他走近,众人打量:其人鹤发,面如枯树,身高不过六尺,弓背圈腿,身上披了件破烂儒衫,原本就脏污了,被雨水刷洗,虽干净了不少,依旧可见穿了许久褪了颜色,似白非白似青非青。手里端着一柄戒尺,活脱脱乡野私塾里一个老学究。
“老师!”蛇人背后中一人欢呼,“弟子无能,害得老师亲自救我。”正是丹丘生
“哼!你确也无能,叫你观测大风坡地相,你却卷入是非,我也不是来救你的,是来收拾畜生的。”老儒虽骂大风,却目光直指众位修士。
这教人如何不恼。
“你个酸儒,哪里来的疯老头,容得上你比比划划!”长生殿舵主适才损兵折将,正在气头上。
“来!看你不服气的很,比划比划!”
老儒腾挪左右,双脚也不快,走位却有一番道行,若是从空中看,落脚连线俨然是副星宫图,缩地成寸转瞬已到舵主面前,那舵主也知这老儒必定非凡,抬手一个护罩将二人隔离,又要掐诀祭出法术,却不想老儒戒尺已到,打在护罩上,那护罩嗡鸣,却未动分毫,舵主心喜,戒尺又是一击,诸人不由奇怪,一个毫无法力的糟老头拿着戒尺去敲打修士的护体法罩,虽出手如电一个呼吸打出七八尺,却愚蠢至极。
舵主法术已经成形,心头一狠,决定取了老儒性命。
“想割下老夫首级么!来!送你!”老儒狂笑,将头伸向长生舵主,那舵主脸色阴沉,手掌前伸就要施法,不想一只枯手伸进护罩,死死掐住他脖颈。
众人一惊,老者手臂探入法力护罩如入无物之地,不消片刻,法力护罩破碎,长生舵主浑身一松,行将出手的法术偃旗息鼓,无处宣泄的灵气爆裂,将他右手烧灼焦黑一片。
老头子倒提修士,像拎着小鸡崽,晃了晃,又扔到地上:“又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废物!”
蛇人大惊,招呼众位同伴疾退。
高养勃儿二人与陈雨楼留在当场,也是目瞪口呆。
丹丘生讪讪道:“老师了得!弟子佩服的很!”
“切!”老头走过来,一脚踹在丹丘屁股上,丹丘大痛,却不敢呼喊。再回过神,发现身上丝网散了,已然重获自由,遂跪倒又拜。
“别做作了,净搞些没用的。随我收拾这大风!”老头儿一背手,端详起大风鸟。
“山有大风,海有大鲲,这凶鸟习得天风之道,又嗜杀成性留它不得。却不想它死则死了,又被山魈盯上了,既然已经附身妖鸟,还在那里装模作样!不怕老夫一尺把你打出来。”
大风鸟骨架左右摇晃,又张口嘶吼,似乎在向老者挑衅。听到老者一番话后却又安静下来,竟口吐人言:“老匹夫,本道苦修百年,才有造化借助神鸟躯体问道正果,你休来阻挠,我又不曾屠戮生灵。”
“嘿嘿!如今确是未有,日后谁人可知。纵然你不祸乱人间,这凶鸟尸骨被你灵智浸染,将来也必成大祸,怀璧其罪,错就错你偷了不该偷的东西,惹火上身!”老者如此答道,又透过雨势观看地理方位。
“桀桀!你追得上我?”山魈附体的大风振翅一挥,一股飓风从翅下升腾,就要借风远遁。
老者跳起来,又是一手缩地成寸的星宫走位,面前却有飓风格挡去路,他也不急,用戒尺平推在前,口里喝道:
“柔而又柔,相随不息!巽位顺从!”
只见那飓风似乎一息间变了性子,不但不再阻隔老者,反而一阵倒旋裹着老者极速前行,片刻间到了大风足下。不过那鸟实在高大,老儒又拿戒尺去量它,颇为费力。
大风似乎对戒尺十分忌惮,它所仰仗的风力神术已被那相术驯化,不堪再用,情急之下只好用最原始的爪牙撕咬。老儒不惧,像是粘在大风身上,从腿骨一路攀升直到双翅,所过之处,戒尺丈量,最后终于跳到大风背上,那鸟骨能动弹的地方已不多。
唯有鸟首中红芒闪动,一副猩红的人骨从鸟首里钻出,正是那山魈无疑。
山魈此物,诸鬼之一,好食天地精灵,与其他鬼怪不同,是拥有实体的,山鬼魂力浸染逝者骨架,日久成精,骨骼坚硬可比精钢。
山魈暴怒不已,挥动爪牙要生啖老者。老儒任它扑来,被一口咬在肩膀,也不叫痛,哈哈一笑,滚落到地上,跌入泥水中。
丹丘生纵然知道老师经天纬地无所不能,却也难免惊呼,高养眼看那山魈咬住了老儒,口中呜呜欢呼,至于诸位修士已从最初的惊奇中恢复了修者的高傲,凡夫俗子终究是凡夫俗子,无论肉体还是精元耐力,都不是修士一般强悍的。
泥水中一人一怪,纠缠不清,老儒抬起右手一抹脸上泥水:“落在这大地,对你无一丝好处,呔!地道贤生,六爻若虚,山岳不动,止其所欲,坤位断本,艮位重归!休!”
那山魈本就力大如牛,却被老儒巨力携带一连走了数个方位,从雨中看,隐有八阵现,待走到艮位,那山魈终于止住了低呼,四肢软下来,身上戾气被阵位一吸而尽,只是牙口不松,依旧咬在老儒臂膀。
丹丘生大喜,在雨中奔跑,三两步到老师近前,见老师气色尚可,没了担忧,又想取下山魈牙口,被老儒阻止了,只望着远处跃跃欲试的众修。
丹丘生才想道,这些人本就是冲着什么驭风珠来的。
蛇人凑近,目不转睛的盯着大风尸骨:“老先生,当真了得,但在下想那驭风珠,给你们凡人倒也无用,不如成就了我等,我定以重宝赠送。”
“左一个凡人,右一个凡人!你他娘的不是凡胎肉体生出来的?”老儒丝毫不顾对方感受,将不满之意一吐为快。“你们这些修士,对世间万物无一益而百害,堪比天地一蛀虫,人间之累赘,只为一己私欲就攫取无度,到处找天材地宝,几何时明白天地不可欺,天地可欺,无以为道!”
高养听的入神,此时的他对修仙一路已有粗略认知,确如老儒言,修士为长生,确实攫取无度,甚至为了一些物什,胡乱戕害人命。
“你倒是有理,天有大道,各安天命,你要顺天承命随你,我要逆天长生那也是我的命,别废话了,不让取,就来斗法,我看你相术的确了得,终究是个凡胎,我们一起上,定让你力竭而亡!”蛇人说罢,大摇大摆走近大风鸟尸骨,肆无忌惮的探查,其他修士见了,趋之若鹜。
老儒愤恨一声,气呼呼的向山下走,肩膀上还拖着个山魈骨架,着实悲凉,着实滑稽,着实荒诞。
丹丘生一路小跑随行,高养看看老儒远去方向,又看看人头攒动围在大风身边的修士,也跟着跑下山。
陈雨楼没动,骤雨初歇,她也该歇一歇了,坐等那废掉的舵主转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