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庙中,阿一一边脱掉自己的衣服,一边埋怨:“刚刚烘干的,现在又湿了,唉,这种苦日子什么时候才到头。”说话间憋了一眼道士,见道士不接话,阿一继续说道:“这衣服又旧又破,唉,什么时候才有件新衣服,这样穿出去也体面点,不会丢了师傅的脸面。”
道士笑而不语,静静地看着阿一,装作一副听不到的样子。
阿一见道士这般模样,知道道士是个一毛不拔的老公鸡,索性不在说话,一个人生着闷气,烤着衣服。
道士忍不住笑出声,走到阿一身旁,一脸苦衷地说:“我也想帮您添件新衣服,但是奈何钱袋不争气啊,这一路上吃喝拉撒,摆摊收入又不稳定,为师也很无奈啊······”
“我说师傅,这一路我们赚了多少钱我心中有数呢,别装了。再说如果真的穷,今天那南城王儿子给你的五十两银怎么不要。”阿一一脸鄙视地说。
“要不得。”道士干脆利落地答道。
“为什么?”阿一不解地问。
“你可知道,这次南城王之子庒玉成此行,是要去哪里,所为何事。”道士故作高深问道。
“········我怎么知道,我连南城王是谁我都不知道。”阿一没好气地说。
“大夏统治至今,已经有一百多年了,当年大夏灭南翰,庒围城,也就是老南城王,战功显赫,大夏王封册他为护国大将军,派遣南城,镇守南疆,抵挡外敌,其后世子嗣延续其位,封南城王。但随着这一百年的发展,大夏逐渐强盛,蛮奴人逐渐投靠大夏,与大夏达成和约,新一任大夏天子为了巩固政权,开始削弱边城势力,南城王兵权大部分被收归中央,护国大将军变得有名无实,这早已让庒家不满,当今南城王庄瑾公也早有叛变之意。这些年,南城王之子一直在外招兵买马,征集私军,按照这样发展下去,应该不出五年,就要开战了。”道士缓缓地说道。
“哈?那怎么办。”阿一惊讶地问了一句,转了念想想,又好像有什么不对,问道:“那关我们什么事,关五十两银什么事。师傅平时不是说江湖人应该不问朝堂事吗?”
“向来江湖是不问朝堂的,但不证明朝堂不管江湖,大夏天子一直派有碟卫检测着各大门派的情况,担心有门派发展过大,威胁到政权。明面上还派出招募使到各大门派去,说是招纳有能之人,担任护国将领,为的就是将门派中的青流抵柱收为己用。这些人大多是门派中的天赋异禀之人,与门派长老有着各种关系,朝廷等于用这些人控制了这些门派。”道士捋着自己的小胡子说道。
“然后呢?”阿一更加疑惑了。
“不要急,等我先坐下,人老了,站多有点累。”道士找了个地方坐下,又继续说道,“经过朝廷这一折腾,现在的江湖早已经变了味了。”
“那这次南城王之子出行,跟这些有什么关系。”阿一不解地问。
“庒玉成这次要去的地方是,剑山。”道士郑重其事地说道。
“剑山?”阿一挠挠头,“那个第一大门派?”
“没错,剑山贵为江湖第一大门派,门派弟子众多,遍满各地,但剑山也一直是令朝廷最忌讳的门派。这些年来,剑山中人才辈出,但是纷纷被朝廷招纳,剑山中人也早已不满。庒玉成这次出行的目的,就是想说服剑山,助力反叛。要知道,江湖上的大多门派,其门派主事并没有太多远见,为保门派,大多顺势而走,剑山作为江湖第一大门派,其立场也一直被江湖众多门派注视着,只要剑山一倒戈南城王,其他大多门派基本也会一一跟着倒戈,到时南城王得到江湖门派的支持,胜算将大大提高。”道士慢慢说着。
“那南城王这么多动作,朝廷难道没有发现的吗?”阿一疑惑地问。
“朝廷一直有派人监视南城王的动作。但是,如今的朝廷,却对此无能为力。”道士平静地说道。
“无能为力?为什么这样说”阿一托着腮帮,听得入神。
“朝廷无能为力,在于军心难定。当年大夏开国,庒围城为开锋大将军,手拿四十万兵马,庒围城跟着士兵将领出生入死,那些士兵心里基本只认庒围城一人为领头,即使如今说是收归朝廷,但要是打起来,帮谁,还很难说。不过朝廷如今将军权收回,还是明智之举。当年跟着庒围城一起打仗的将领,如今还存活在世的已经所剩无几,即使大多贵为一方将领,但其手下对庒围城的感情也是逐渐变淡,现在军队中大多是新人入伍,朝廷要得就是这些跟南城王交涉不深的新军,如今收归朝廷,为的就是培养军心。再者,庄家为开国功臣,即使暗地有动作,没浮现之前,如果主动出击,难平军心,也难平,人心。”道士说着,又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烟灰,向窗户走去。
阿一穿好衣服,也跟着站起来,跟在道士身后。
“今天帮南城王之子算了一卦,他此行的目的应该是以失败告终的,但推演的时候,我也抱有私心,这江湖,说到底,还是要乱的啊。”道士看着窗外,长叹一口气,又继续说道:“之所以没有拿庒玉成的银两,朝廷在南城王身边都有眼线,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之人,我们如果收了庒玉成的银钱,朝廷自然会盯上我们,即使这次我们不参与这场大战其中,你我师徒二人,被朝廷盯上,也很难脱离置身事外了,虽然以后会被牵涉其中,但不能是现在。”道士转身,摸了摸阿一的头。
阿一恍然大悟,但心中却生出其他疑问,问道士:“既然现在不关我们的事,那师傅你忧愁什么,为什么说不能是现在?”
“生于江湖,这江湖应该有它原来的模样。天机易测,但人心难测,如果南城王跟朝堂开战,江湖中任何人都别想置身事外。我已经在这江湖四十年了,不想它再变了。”道士望向窗外,雨一停,雾色浓。
阿一也不再说话,只知道,好像今天过后,一切都开始变了,即使是眼前朝夕相处的师傅,他都有点看不透了,就像这窗外的浓雾一样,变得越发神秘。但不管怎样,他都相信着自己的师傅。
以前的江湖吗,我徐剑一也想看看你的模样啊。
“夜了,睡觉吧,这件事以后再告诉你吧。”道士关上窗户,转身返回厅中,面带微笑地对阿一说。
“好。”阿一点点头。
走着,道士停下脚步:“阿一,带你去剑山看看吧。”道士没有回头。
阿一愣了一下,看着道士的背影,坚定地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