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众人停下等消息的时候,张临忙脱下自己的外衫想给京乔。但有一人比他更快,他还拿着长衫,京乔身上便罩下了一件素色氅衣。那氅衣比张临手中的长衫厚实得多,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在了里头。
京乔讶异地抬起头,正看见辛晨安朝她微微一笑:“天冷,姑娘莫着凉了。”
这男人,竟能对她笑得如此和煦,难道他不会被她脸上的红疤吓到吗?
毕竟,这疤连她自己也不敢多看啊……
她接过氅衣,裹在身上,冷得几乎无知觉的身体渐渐回暖起来。方才掉进水中后,衣裳便湿透了,黏糊糊地贴在身上,将她曼妙的线条也勾勒得清清楚楚。她急着洗清自己的嫌疑,竟没注意到,现在回想起来,脸上一阵一阵,燥热得很。
没一会儿,去打探的几个小兵就回来了,还带回了那个贼子的尸体。
贺句铮看着贼人眼中的尖刀和脖子上的刀伤,啧啧称奇:“姑娘真是好手法,这尖刀便罢了,这脖劲上的伤口,可是精准得很,一刀毙命。莫非姑娘学过武?”
“回大人,民女未曾学过,只是略通医术,知晓人体命脉所在,一时侥幸得手罢了。”
“可惜,只找到了这一个,按你所说当还有两个,不知现今跑到何处去了……”贺句铮感叹起来,这溯川若真被混入的奸细盗了城防图,那他也别想好过了。
“大人,民女方才砍伤了另一个贼子,他所中刀伤不轻,应是走不远。若那贼子想活命,务必得进城就医,至少得抓些止血药物。大人只要细细排查今明两日购买止血药物的人,应可以抓到。”
辛晨安不由侧目,这女子虽貌丑,但遭遇危险当机立断,面对官兵不躲不闪,推敲判断也正中要点,实不是一般女子。
京乔站在他左侧,从他的角度看过去,那疤不太显眼,反而是明丽娇艳的右脸,毫无遮挡地暴露在他眼前。他心头暗暗一跳,有些失神,怎么会突然觉得这女子即使有块红疤,也甚为美丽?
贺句铮深觉京乔所言有理,当下便转身对副将吩咐下去,盯紧城中的医馆药庐!
辛晨安开口道,“既如此,姑娘便随我们入城吧。若是抓到了那贼人,也好请姑娘分辨分辨。”
“理当如此。”褚光侯终开口道。
唉,他对抓奸细贼人一点兴趣都没有,要不是看七皇子在此,真想早早掉头走了。这么点事,折腾老半天,他还想赶紧启程回临安呢,现在他巴不得赶紧把溯川的事了结了。
辛晨安又转过来对张临说:“你既然是因休沐错过了我们,那就回到你原来的位置去,好好跟着章羽。”
“是!属下多谢掌书记!”张临行了个礼,冲京乔眨眨眼,跑到陈章羽身后去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入了溯川。
溯川与北原景致十分不同,虽都属离都城较为偏远边关之地,但却比梁都繁华许多。这里的城楼起得不甚高,但无不精雕细琢,工艺精巧。
来来往往的人很多,熙熙攘攘地围在路旁看进城的义军。还有些胆大些的姑娘,拿了篮子里的鲜花往将军士兵们身上招呼。辛晨安等几个走在前边的,就被扔了好几朵。
他大概也是第一次被人掷花,有些赫然,转身将花一股脑给了陈章羽,陈章羽则嘻嘻哈哈地别了一朵在发上,画面顿时变得十分迷人。
京乔暗叹,这南原女子,比北原的要奔放大胆地多啊!看来民风并不像她想的那般保守。
张临趁着无人注意,悄悄溜到了京乔身边。
“明姑……呃,不是,妹子……你的脸是怎么回事?比之前抹着灰丑多了,我差点认不出你。”
京乔扶额哀叹:“本想稍微抹一抹便好,谁知一狠心下手重了。这下可好,这么多人都看到我的面容了,想改一改也来不及。”
张临忍不住笑起来,他是见过京乔真容的,和眼前这张鬼见愁的脸完全不可同日而语。虽然她右脸没疤,但哪个看见了她左脸的人还能有这个定力看清右脸呢。
“诶别笑了张大哥,你可得替我保密。对了,郑家的通关文书追回了吗?”
“早追到了,不过几个流民,拳脚功夫一般,没一会儿就被我撂倒了。我本想去密林找你,谁知半路被人流阻挡,便看到了你。”
“他们进城了吗?”
“等我们进去后,溯川城门就开放了,他们有文书,入城应是无碍。”
“那便好”京乔点点头,心下有些戚然,将郑母告诉她的事和张临说了,“这也是我为何一定要把容颜遮住的原因。”
两人走走说说,倒也不觉过去多久,就到了溯川驿馆。
辛晨安与陈章羽、高文森、贺句铮连着装扮成士兵的七皇子在驿馆住下了,京乔是重要证人,自也住在驿馆。张临则跟着军队到驿馆后头给外来使者护卫队准备的预备营中驻扎。
安顿下来后,贺句铮立马加派人手,抓紧搜查各大医馆,还派人在各城门处加紧巡逻。
京乔连日奔波,终于得以停下休息,心中别提多高兴。
正想好好地睡一觉,却被人打搅,无奈开门,门口站着的是辛晨安。
他朝京乔拱了拱手,拿出一套衣服:“明姑娘,这是方才路上遣人买的,也不知是否合身,你将就一下,换了湿衣,免得着凉。”
京乔有些惊讶,还以为行军的都是大老粗呢,他居然能想到这个。
她忙接过衣服,道了谢,请他稍等会,说等换完衣服将氅衣还他。
这衣服应是从街上的成衣店中买来的,一套里衣,一袭素罗制成的葱白长衫,一件粉紫的对襟短袄。尺寸是照着一般人的身材裁剪的,她因这半月赶路,瘦了许多,穿上后显得有些空荡荡。
她将辛晨安那件被她披得有些微湿的氅衣叠好还他,歉声道:“失礼了,我还没来得及烤干……”
“无妨,行军之人从不在意这些。明姑娘,我有一事想请明姑娘援手,不知是否方便入内一叙。”
两人便在屋内圆桌旁坐下。
原来,辛晨安听张临说之前他们的跌打损伤散是在明家医馆买的,想问她是否会制。
“自是会的,这本来便是我只出来的。不过需要的药材较多,制作也需时日,这一时半会儿怕是赶不及。”
“需用时多久?”
“若药物齐全,至少需两月。”
“这么久?”辛晨安好看的眉头蹙起,“几日后我们便要启程去临安了。”
屋内静默下来,辛晨安沉思了一会儿,手微握起,放在桌上,有些拿不定地问:“明姑娘,你去临安么?”
“我、我大约去吧,毕竟我只剩表哥一个亲人了。”
临安是南原的都城,若有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又能有保障,她肯定去啊!她看辛晨安似乎还没做好决定,微扬了杨嘴角,问道:“掌书记,不若,我给你们做军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