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书记安好,我在贺将军手下做事,名唤梁期,奉命保护证人。”梁期朝他拱了拱手道。
辛晨安点点头:“我似乎有些印象。你们来此作何?”
京乔将原委细细说了,辛晨安听说她要卖药救人,有些讶异,“就凭你这点草药,能卖多少钱?据我所知,伤寒似乎不易治疗吧。”
他这话正戳中京乔的担忧,“我也觉得救不了他们,但,好歹能帮一点是一点吧。”
“那还不如我派些手下过去将他们接过来,到了这边你再帮他们好好诊治诊治,需要何药再来抓便是。总好过你这样随便开点烈性药物,一个不慎,反倒不好。”
“能接过来?”京乔眼神亮起,虽被帷帽遮住了容颜,但声音明显变得欢快:“若能接过来,自是最好的!”
“这样吧,我们先回驿馆去,我去和贺将军要张通行令牌再派人过去接人,如何?”辛晨安也听出了她的开心,微微失笑。
“好!”这下她是真的欢喜了,终于有心思关心些旁的事,“还没问掌书记来抓什么药呢?”
“驱寒药,近日为了南下连夜赶路,好多士兵着了凉,过些时日我们又要启程去临安了,我怕他们舟车劳顿会受不了。”
京乔乐起来,“那现在你也大可不忙着抓药了,你们不是有了军医了么?让她来给你们瞧瞧再抓药也不迟呀。”
辛晨安也笑起来,“是是是,我们有军医了,那便请军医大人回驿馆帮我们看看吧。”
一旁的梁期听得云里雾里,“你们在说什么?谁是军医?”
辛晨安拍拍他的肩膀,将京乔指给他看:“喏,这便是了。”
梁期大感意外:“她?这、女子?”
“女子怎么了!”她有些不满,这些人,对女子做军医怎么总这么大意见。她看着南原民风,不是很开放吗?
“自古以来军中甚少有女子,一是不便,二是怕惑乱军心。”梁期朝京乔解释道:“明姑娘,我并非针对你,也绝无贬低女子之意,就是觉得……”
辛晨安打断了他:“我们的军医恰好在梁都之战中逝世了。若有个军医,我等也不用拖着残躯病体,直至今日才到溯川。何况,梁兄弟实在多虑了,以明姑娘……呃……,咳咳,也不至于霍乱三军吧。”
不知怎地,他越说越心虚,又想起了在淮江边看到的她的侧脸,心头竟微微一跳。
他暗叹一声:他果然是太久没见过女子了。
梁期看了带着帷帽的京乔一眼,回忆了一番她的容颜,便转开脸去。虽然他觉得绝不能以容貌来断一个人,但,为什么他还是深觉辛晨安所言十分有理……
明姑娘,确实看着就像个本分人,是绝不会“惑乱”三军的!
“掌书记真是高见!”京乔凉凉地应了一声,在帷帽中默默翻了个白眼:若非她尚未有自保之力,否则,看她怎样来惑乱他的三军!
哼,到时候,他不要自己也被“惑乱”了才好!
她心中突地一跳,她怎么会突然觉得,他,最终也是被她“惑乱”了呢?
三人各自带着诡异的心思,一路静默着走回了驿馆。
远远地,就看到梁佑等在驿馆的门口,他瞧见他们三人,跑了过来,“掌书记,明姑娘,呃……”
他一时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梁佑!”梁期怕他露馅,忙开口道,“看到哥哥我怎么就不叫了?”
虽是深秋,梁佑却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道:“哥……,你怎么现在才回?”
让他管主子叫“哥”,真是难以开口啊……
“遇到掌书记,多聊了几句。对了,那个知府公子呢?”
“在客房躺着呢!我将今晚的事和高侯爷说了,他一听便叫人打了何公子十板子,派人去唤何知府去了,我就是在门口等着那何大人。”
“这下有好戏看了。”梁期转头对他们俩说:“你们不是要去找贺将军吗?你们自己去吧,我要去侯爷那看何大人揍儿子,嘿嘿。”
得了吧,你不就是怕身份暴露才把人支走的吗?梁佑心中默默腹诽。
辛晨安哑然一笑,觉得这梁期有些可爱,忽又觉得有些讶异。
他眼光微闪了闪,没说什么,点了点头,回首和京乔道:“今日有些晚了,我先去找贺将军借通行令和船只,明日来接你去预备营。”
“好。”京乔点点头,又道:“掌书记,如果贺将军准许,你打算什么时候过去接人呢?”
辛晨安毫不犹豫道:“今晚。按你所言,他们可能危在旦夕,自是越早越好。”
“掌书记,我、我有些忧心。我过来时,他们情况已不大好,这伤寒疫病凶猛得很,你派人过去时,切记要用布捂住口鼻。也不可直接触碰他们,最好隔着布条。他们还活着自是最好,若……若他们已经不在人世,那便劳烦掌书记,在附近找些木柴干草,将他们一把火烧了吧。”
“烧了?”辛晨安有些吃惊。
她忧愁道:“我自是不愿如此残忍,但疫病传染性强,蔓延很快,加上江风吹拂,若有人靠近后果便不堪设想。若他们无法治愈,我们只能将题目与人群隔离开来。若亡故,我们只有将他们烧了,才能彻底断了传染的源头,免得殃及无辜的人。”
辛晨安严肃起来,答应了她,并再三保证不会让手下触碰到他们,京乔这才放他离去。
不成想没一会儿,他又出现在京乔的房门口。
“明姑娘,贺将军同意了,我想问问你有何药物能暖身驱寒么?一会儿我想让士兵们先在船上煎熬药汁,等到北岸时若他们还活着,便能先喝碗药汁下去,免得船上颠簸江中风大,他们受不住。”
京乔拿出还未卖出的两味草药,交给了他。“掌书记如此快,我还以为说服贺将军需要些时间呢。”
她原本想,以这贺将军如此谨慎小心、千防万防防着间谍的性格,应该很可能拒绝他去接人才对,没想到辛晨安这么快说服了他。
辛晨安也有些意外:“我本也以为不易,但他刚拒绝了我,高侯爷就派人来,不知说了些什么,他便同意了。不论如何,他应得越快,我们时间越充裕。你先休息吧,我这就去安排人手过江。”
“好,劳烦掌书记了。江中风大,你也要多加小心,平安归来。”
辛晨安深深看了她一眼,应了一声就走了。
这感觉真奇怪。他行军打仗这么多年了,早已习惯孤身一人。从没有在出发前跟谁告别的经历,也从没有谁,让他平安归来。以前他每次出发,耿王的叮嘱总是要他胜利归来。忽而听到这么一句话,心头微微有些异样。这种感觉,似乎有着什么人在等他回来似的,让他有些不习惯。
甩甩头,将这奇怪的感觉压下去,他大步迈出,渐渐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