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东是公卿大夫和贵族居住的地方,像陈镇这样的平民是没有资格从那边走的。他从西南方向的津门进城后,沿着城西大道一路向北,便来到了洛阳城里最繁华的商业街——金市。
恍惚中,陈镇有了一种回到后世的感觉。宽阔的石板路一尘不染,路上人潮摩肩接踵,流动小摊贩在叫卖着五花八门的商品。路两侧是清一色的二层小楼,饭馆、酒家、杂货店、秦楼楚馆,能想到的基本都有了。
说起长福酒坊,在洛阳城里可谓无人不知。当年曹嵩官至太尉,位列三公之首,虽然他这个官是花钱买来的,可老百姓还是认的。吕伯奢与他是结拜兄弟,酒坊的生意自然红火。
后来吕伯奢官放外地,致仕后便回成皋养老,再没来过洛阳,酒坊的管理就完全交给了他的合伙人李胜。陈镇一打听才知道,长福酒坊现在已经是洛阳最大的酒坊,控制了八成的酒产量,在金市上有一整条街都是长福酒坊的产业。
陈镇循着淡淡的酒气很容易便找到了酒坊街,只见一辆辆的牛车从街口驶出,车上载满了一坛坛的酒,准备送往城中各处。
长福酒坊的招牌极为显眼,用金漆书写,在太阳底下熠熠生辉。出入酒坊的人络绎不绝,但走出来的往往立足不稳东倒西歪,这时门口便会有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上前将其搀扶上轿,一路抬着送回家,像极了后世的代驾服务。
陈镇信步而入,立即便有热情的酒保上前招呼,他说明来意,酒保呆了呆,转头回后堂禀报去了。不多时,只见一个身着锦缎、体态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带着一个跟他差不多的年轻男子迎上前来,满脸笑容。
“哎呀,贤侄,我等了这么多年,你可终于来了!你爷爷可好啊?”胖男人极为热情,见陈镇有些发懵,一拍脑袋道,“这么多年过去了,酒坊变化很大,你爷爷大概也没跟你说清楚。当年我父亲李胜与你爷爷合伙开了这间酒坊,后来父亲由于操劳过度不幸早逝,那时吕公在外音讯不通,我便接手了酒坊。以后你就叫我李福叔,旁边这个是我的儿子李庆,你们年纪相仿,要多亲近亲近。”
陈镇见对方误会了,急忙说道:“李福叔,你误会了,我叫陈镇,不是吕公的孙子。前些天因为一场变故,吕公全家上下都未能幸免,他老人家临死之前将玉佩交于我,希望我来接管吕家在酒坊中的财产,您看,这就是信物。”
“吕公仙游了?怎么会这样?”李福愣了愣,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但很好地掩饰住了,他接过陈镇拿出的玉佩不停地摩挲着,还挤出了几滴眼泪。
陈镇道:“李福叔,我答应了吕公,便要忠人之事。既然信物已经没问题,我想尽快办好交接手续,只是我对酒坊的财产不是很熟悉,还要李福叔多多帮忙了。”
“完全没问题!贤侄,现在酒坊的生意很大,统计起来需要一些时间,你风尘仆仆一路赶来,不如先休息一下,晚上我和庆儿给你接风,我们席间边吃边谈,你看如何?”
陈镇坐了几天马车颇感疲累,加上还在适应新的身体,便到后堂歇下了。迷迷糊糊中他梦到了父母,看到了他们伤心欲绝的脸庞,他想去拥抱,可却抱了个空,一下子惊醒过来,出了一身大汗。
“匡宇兄,宴席已经备好,就等你了!”门外传来李庆的声音。
陈镇梳洗一番,跟着李庆来到酒坊旁的长福楼,李庆介绍道:“这家酒楼现在也是我们的产业,做的菜是洛阳一绝,尤其是烤乳猪,先帝吃过之后都赞不绝口呢!”
来到了二楼,整个楼层都没有人,是为了款待陈镇特意清场了。两人进到最里面的包间,李福已经坐在那里,见到陈镇热情地招呼他坐下。
闻到饭菜的香味,陈镇肚子咕咕叫起来,虽然这个时代还没有炒菜,但烹饪技艺已经相对完善了,更让他惊讶的是居然还有火锅!
“贤侄,到了这里就是回了家,今日高兴,你我不醉不归!”李福不停地劝着酒,陈镇这时才第一次真正喝到汉朝的酒,忍不住在心中吐槽:“这也叫酒?比白开水也强不到哪里去吧……”
一开始还宾主尽欢,可陈镇数次提出要商讨财产交接,都被李福含混带过,这才发现有点不对劲了,心想:“难道他们想独吞,看来得想办法试探一下……”
几杯过后,陈镇的身体开始摇晃起来,迷糊道:“李福叔,我不能再喝了,再喝就醉了……”
李福朝李庆使了个眼色,口中却道:“贤侄,这才到哪啊,我还有一壶千年的美酒尚未启封,今日你一定要品尝一下!”
李庆点点头,从旁边的柜子里取出一个陈旧的小酒壶,开封后给陈镇倒了一杯。陈镇偷瞄了一眼,发现酒液清澈透明而且微微泛绿,与刚才喝的浑酒大不相同,心中暗暗警惕起来。
“李……李福叔,这千年美酒品相如此不凡,不知有何来……来历?”
“贤侄,说起这酒来历可大了!据说当年商纣王建造酒池肉林,酒池中盛的就是此酒。商朝败亡时,有好酒之人将池中之酒收藏起来,如今一千多年过去,存于世间的绝不超过五指之数,可谓万金不换啊!来,赶紧尝尝吧!”
李福拿着酒杯直接给陈镇灌了下去,陈镇只觉得辛辣入喉,接着一团火焰在腹中爆开直窜脑门,“噗通”一声,他直接趴在桌子上不动了。
“贤侄,你怎么样了?”李福推了推陈镇,发现他没有反应,顿时露出了笑容。
“父亲,这真是商纣王喝过的酒吗,我也想尝尝……”李庆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
“胡闹!为父当年得到这壶酒的时候忍不住抿了一小口,结果在床上躺了整整三个月!这小子喝了一杯,估计很快就要去见阎王,加上吕公已死,从今日起酒坊就只属于我们父子两人了,哈哈!”李福将酒壶重新封好放到了柜子里,忍不住大笑了两声。
“父亲,何必这么麻烦,直接把他毒死不就好了?”
“愚蠢!为父做事岂能落人把柄?如今他是饮酒过量而死,跟我们完全无关,明白了吗?”
“父亲果然高明!”
二人重新入座大吃大喝起来,仿佛陈镇的“尸体”根本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