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中，金辰依旧来到了模拟手术室，如往日一般在模拟人身上进行诸如腰穿骨穿等临床技能操作训练。
毕竟，临床技能比赛将不日举行。
多练勤练以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如此，于人于己都有好处。
一遍又一遍，每个细节都不允许出错，金辰不厌其烦地重复着，以至于忘记了时间。
等他醒来已是夜间8点，这还是张沁谣打来电话询问他在何方吵醒的，金辰自是说在朋友家，今晚不回来。
对方那头啪地挂断了电话。
你是我妈啊？金辰看了下时间，都八点了，摇晃着脑袋拉门走出房间，看到小芳正陪着小灿在客厅玩堆积木。
见金辰出来，小芳让小灿自己玩会儿，接着走向金辰：“辰哥，洗手间里的洗漱用具都给你准备好了，我去给你热饭菜，你出来就可以吃了。”
“哦！谢谢！”金辰看了看自顾自玩得不亦乐乎的小灿，那是个跟她母亲长得有几分相似的小男孩儿。
洗漱好后，金辰走到厨房，对正回热家常豆腐的小芳问道：“小芳，如烟姐了，怎么不见她人？”
“上夜班去了吧！临走前让我照顾好你。”小芳顿了顿，“对了，辰哥，你知道如烟姐晚上干什么工作的吗？”
“额……不知道。”见小芳扭头露出不可置信的目光，金辰说道：“我还想问你了，你知道吗？”
“我要知道我还问你啊！”小芳给了金辰一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眼神，一边翻滚锅中的豆腐一边说：“不过想来挺辛苦，有几次我看到她悄悄抹泪。”
“不说这个了，你麻溜的，吃了我还有事。”金辰自是知道许如烟不是去上夜班而是去了医院，本想即刻就走又想到不能辜负了小芳的好意。
“你要走？如烟姐不是让你……”说着小芳猛回头，错愕地发现金辰已经消失在厨房，没来由得不高兴。
陪着小灿玩了一会儿，吃了香喷喷的家常小菜，金辰婉拒了小芳让自己留下来过夜的邀请。
来到病房，金辰并没有推门而入而是站在门外透过门窗注视着房内人。
房内，床头灯提供着昏暗的灯光。
许如烟坐在靠床的座椅上，拉着意识丧失的吴峰的手诉说着什么，她的脸上泪水如溪流般默默流淌。
金辰揪心似的痛，曾几何时，在病房他也对一个女孩儿说过相似的话，要她坚持，叫她不要走，喊她起来。
那年正直阳春三月，万物复苏，春暖花开，金辰17岁，那个女孩儿也是17岁，她叫杜明雪。
和金辰同乡，更是同班。
两人约定同上复旦，可不想在高考体检之后杜明雪要转学。
临走之际，在盛开的鲜红色樱花树下杜明雪只是笑着告诉他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一起去香海看海。
金辰只是笑着抱了抱她，就连之后杜明雪捂着口鼻塞到他手中的一片樱花花瓣浸入了杜明雪的鲜血也没有注意。
那片樱花花瓣是杜明雪抱着金辰时从樱花树上摘下的，不巧的是她的鼻中流下鲜血，下意识地行为让樱花花瓣沾染上了鲜血。
没过多久，校园里的樱花凋谢了。
而金辰却没有留意，每天比之以前更加努力刻苦，累了困了就看看书页中枯萎的樱花花瓣，为的是考入复旦，为的是一同去香海看海。
翘首以盼，那一天终于来了，金辰永远记得那个日子，07月23日，是他接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
也是他再见杜明雪的那一天，更是杜明雪离开这个世界的那一天。等他赶到西京一院血液内科时层流病房推出了一具像雪一样白皙，一样冰冷的尸体。
那是得了急性白血病的杜明雪，那是进行骨髓移植失败的杜明雪，那是金辰连听她说最后一句话都没有机会的杜明雪。
金辰哭着对她说：求求你，你再睁眼看看我，哪怕一眼。说好的一起去复旦，说好的一起去看海，说好的一起去看海上日出了……
你起来啊！你听到没有，杜明雪，我金辰叫你起来。你骗我，你骗我，你骗我……
金辰念叨着逃也似的离开了那具冰冷的尸体，逃到大雨之中，将红色的彰显喜庆的录取通知书撕得粉碎。
那一夜，他倒在医院的墙角喝了很多的酒，抽了很多的烟，满地的酒瓶和烟头。酒能解千思，烟能解千愁，从此他爱上了酒，也爱上了香烟。
后来他复读了，不想去复旦，入了西京医科大，只因他想离海远一点，不想闻到海浪的一丝气息。
学了五年医，他终于知道了杜明雪高考体检报告上血常规的WBC，RBC和PLT是什么，以及后面标注的三根竖着向下的剪头的含义。
那是外周血中红细胞、白细胞、血小板减少的含义，三系减少，是血液系统疾病。
不仅仅提示是白血病，可她偏偏得的是白血病。白血病是病而非病，非一般人口中的病，那是癌症。
急性白血病除了M3型以外经过正规治疗的预后都是极差，从发现到离去仅仅用了三个月。
他也终于知道为什么杜明雪经常流鼻血，脸色越来越苍白，有时还会毫无预兆的感冒发热。
那是血小板减少，出血倾向剧增。
那是红细胞减少，贫血体征。
那是白细胞减少，感染症状。
知道是知道了，可那又能怎么样？
就连骨髓移植都没能救回她的命更别说其他治疗方案。求而不得，为此，金辰将杜明雪埋藏在了心底。
那本夹着带血的樱花花瓣的《三年高考五年模拟》虽带在行李箱中，却极少打开。
直到再见跟她长得极像的许如烟后金辰才打开看了看。他自然知道她不是她，可是潜意识里不想她受苦，这才如影随形，尽可能地施以援手。
思绪飞回，金辰掩面仰头将头，双眼不停地转动，好使泪水流回，可惜手指还是沾上了泪水。
见许如烟转头看向门窗，金辰逃也似的跑出病房，走到吸烟区，熟练地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点上。
金辰深吸一口，烟气入肺，再缓缓吐出，心似乎不再那般痛。学过医的他自是知道烟酒伤身，酒是少饮了，可是这烟却像影子般想甩也甩不掉。
烟瘾总会在恰当的时机冒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