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了,整整三天三夜,ICU病房的灯一直亮着。
因为县医院没有对应的抗蛇毒血清,李蕊洁当晚便被转移到了地区医院,到现在依然没有脱离危险。
据急诊的医生说,好在李蕊洁命大,在医生到达前,蛇毒已被救她的人在排出蛇毒的黄金时间内吸出了十之八九,又节省了从咬伤地到医疗车途中来回需要的宝贵时间,否则只怕…
李蕊洁的爸爸妈妈自然对救了女儿的人感激不尽,只是却不知道那人是谁,只能等女儿伤好些了再慢慢打听。
从那晚到现在,两位老人家都一直守护在病房外面,实在困极就在病房外长椅上窝一会。劳累、担忧让他们迅速的苍老。
斜对着李蕊洁病房的长椅上也默默坐着一个小伙子。
三天前的晚上,他一个人独自来到这里,之后便傻傻的坐着,也没与人交谈。三天里,总共吃了三个面包,渴了便到护士站接点水喝。
几天的不眠不休,就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可他就是以这种近乎自虐的方式在坚持着。仿佛唯有如此,他的心里才会好受,才能获得安宁。
他在坚持什么呢?
白天来来往往的人群谁也没去留意,他是谁,在这里干什么?他就像一截树桩、一块石头般可有可无的存在。
夜深人静的时候,所有人都睡了后,他会悄悄地来到李蕊洁的病房外面,透过玻璃深深凝望着,长久伫立。偶尔发出谓然叹息。
第四天下午,主治医师走出病房。
走廊上翘首等待的李蕊洁父母赶紧迎了上去:“医生,怎么样?”
医生神情略显疲惫,“她已脱离生命危险!”
静坐在不远处的小伙子从医生开口说第一个字起,便支楞起耳朵用心聆听。
李蕊洁的父母听到这个消息,紧绷了几天的神经这才松驰下来。
下一刻,医生面容一肃,语带遗憾的说道:“可是,她的左脚…”
“左脚怎么啦?”李蕊洁父母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了。
“她的左脚踝部肌肉已经坏死,连骨头也被感染到了,只能…只能截肢,否则恐有生命危险。”医生有些不忍。一个花季少女就这样眼睁睁的失去自己的左脚,对她该是一种怎样的打击啊!
“啊?”李蕊洁的母亲一声惊呼。
“没有办法了吗?”李蕊洁的父亲哪里能接受这个事实。
“我们已经尽力了…希望能早作决定,越早手术对病人伤害越小。
“求求你了医生,再想想办法吧!”李蕊洁的妈妈仍不死心,哀求着道。
“…去跟你女儿沟通一下吧!”医生叹息着摇头走开。
小伙子听完医生的话语,本已憔悴不堪的面色更苍白了。怔了怔,一咬牙转身离去。
推开病房门。
李蕊洁已经醒了过来。只是神情萎顿,病恹恹的。
李蕊洁的妈妈走到床边,爱怜地轻抚她的额头,帮她理好遮在脸上的一绺头发,轻声问:“好些了吗?”
“嗯,只是还有些头晕恶心。”
“以后可别这样了,别老一个人到处乱跑,要注意安全,这次可是把我们吓死了!”
“不也没事嘛!”李蕊洁不以为意。
“还没事…”妈妈看着尚蒙在鼓里的女儿,难以开口把这残酷的事实告诉她,转头望着她的爸爸,冀求让他来告诉女儿。
“咳咳…”爸爸知道避无可避,只能硬着头皮,艰难的道:“洁儿,爸知道你坚强,只是…”
“我素来都很坚强的,是吗,妈?”李蕊洁没听出爸爸话里的沉重意味,还俏皮的对妈妈问道。
“是,是…我家洁儿最坚强了!”妈妈眼里噙泪,哀哀望着爸爸,也不知道她是要他告诉女儿还是不要。
“只是这一次有点麻烦了。”爸爸狠了狠心,还是决定告诉她。
“怎么啦?”李蕊洁看出异样来了。
“你的脚…你的左脚保不住了。”
“呃?”李蕊洁一下子还反应不过来。
“医生说要…截肢。”爸爸也快要崩溃了,喉头吞咽。说完后,赶紧扭头看向窗外,只怕一不小心便情绪失控。
“什么?”李蕊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么会这样?
接下来爸妈说的些什么她也听不进去了。
这打击太大了!截肢?余生是一个瘸子?怎么办,以后怎么办?
她的眼睛模糊了,鼻子一酸,好想哭!
想着想着,思绪飘回了从前。想起了自己的梦想,这些年为实现梦想而作的努力。
自认天资不算聪明,所以读书时付出了比他人更多的心血,才能以优异的成绩走出警校。身体素质不算太强,便每天早上十公里长跑。工作后遇到捉拿罪犯等危险时刻,总是冲在最前面…
这一切,都要画上句号、从此无缘了吗?
以后,装个假肢,安安静静的做个资料管理员什么的文职工作,然后古井无波的渡完一生?
甚至没来得及谈一场恋爱。
噢…恋爱?
好奇怪,脑中竟然浮起车祸时遇到的那个男孩身影,他那略带腼腆的笑,清朗的脸颊…还有自己昏迷时似乎感觉他曾到来…
想什么呢?李蕊洁惨然一笑,不知道自己怎么这种时候还有心情想那些。
爸妈住口不说了,看着女儿悽楚欲泣的神色,心里充满了心疼和担忧。这打击太大了,也不知她能不能挺过来?
“什么时候手术?”
既然事情已经无可挽回,哭泣、畏惧已于事无补。再说这也不是李蕊洁的性格。
“过一两天你身体好点了再说。”
“尽快安排吧,拖也是拖不好的!”
“洁儿,你受苦了…”
………
“宇轩,你怎么还没回来?”公冶宇轩正在去往高铁车站的途中,接到场长的来电。
“呃…对不起场长,给您添麻烦了。我正准备打电话给您,还要再多请几天假。”
“有件对你很重要的事,你快回来吧。”
“能电话里说一下吗?”
“你小子走了什么狗屎运啰?!“场长笑谑道。“你知道吗?刚才分公司张经理打电话过来,叫你明天去公司报到。张经理透露说,你已升任公司服务部生产主管了。”场长是个好人,话里透着高兴,是真诚的替公冶宇轩高兴。
“张经理?”公冶宇轩一愕。进场一年多了。他已大致搞懂公司所在集团的行政管理模式。
整个集团分为几大板块,有畜牧、禽类、制药等。而畜牧里的养猪板块又分为几大区域,大区之下是分区。场长所说的张经理便是分区经理。对公冶宇轩这种基层人员来说,那可是平常难得一见的大人物,更别说单独召见,并且还委以要任。
公冶宇轩也很高兴。
“可是,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过几天去行吗?”
“还有什么事比这事重要?这可是盼都盼不来的好事!张经理可没时间等你,他过两天要去分部开会、考察。”
“那…”
“有什么事以后再去办啦,你以后多的是时间!”
“场长,这件事对我来说很重要。哪怕失去那个职位我也一定要先办好。张经理那边,麻烦您帮我多多美言几句!”公冶宇轩语气委婉,但话意坚决。
“你呀…好了好了,张经理那我帮你解释,至于有没有效果,后续有没有变化我就不敢担保了。“场长也真是好,一直对他另眼相看。
“拜托了…”
凌晨二点多,公冶宇轩走出黔东南州凯里高铁车站,手里提着个鸟笼,笼中是一只乖巧灵活的百灵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