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公冶宇轩入院已经九天了,伤口都好得差不多了,看情形,再过一两天便可出院。
这几天来,每到晚班时分,范晨曦都会溜空有意无意到病房内和公冶宇轩相谈一阵,邻床的老者看出来了,无人时跟宇轩打趣道,这丫头怕是看上你了,弄得宇轩大窘。
………
“曦儿,我问你,你现在是不是和李局长的儿子李恒在谈对象?“客厅内,父亲范毅坐在沙发一端,一脸严肃的向着范晨曦询问道。
正值下午时分,四周的落地长窗没有遮上窗帘,所以光线很好。墙角的立式大功率空调正嘶嘶朝外冒着冷气。客厅内布置得富丽堂皇,居中一根蟠龙罗马大柱,彰显气派非凡。客厅顶上垂吊着一盏水晶大吊灯,少说也有百十来个灯具镶嵌其中,正对着客厅门口的墙上在栗色背景上挂装着一台49寸的硕大液晶电视。电视机的前方是一檀木茶几,一套宜兴紫砂壶茶具放置其上,围着茶几是一圈意大利真皮圆形沙发。
此刻,范晨曦正慵懒的将身体俯伏在沙发内,双肘支在沙发背沿,脚却搁在父亲的腿上,正忙着打手机游戏。听到父亲问话,头也不抬的道:“谁会喜欢他啊,整个一纨绔子弟,仗着“我爸是李刚”,成天不务正业,惹事生非。“
范毅没有听出女儿的调侃之意,一本正经的纠正道:“他爸不叫李刚,叫李家强。”
范晨曦听到父亲的说话,再一见到他那副神情,顿时笑得在沙发上打滚,抚着肚子直唤“唉哟“。
范毅看着没点正形的女儿,又气又恼,可就是拿她没法。
范晨曦终于收住笑声:“爸,你好逗!“
范毅脸一板:“我可是跟你说正经的。如果你们能处,我不干涉。你刚才说不喜欢他,那就早点跟人家挑明,别搞得满城风雨,惹出些闲言闲语不好听。再说,人家卫生局长正管着咱们医院这一块,如果关系处理不好,惹恼了人家,不单你我在医疗系统混不下去,只怕连你妈妈的那个医药公司都不好过。“
范毅说的是实情,他这个主任医生在卫生局长眼里,也就比蚂蚁大不了多少的存在。
范晨曦委屈的嘟起了嘴“我怎没跟他挑明,怎么就闹得满城风雨了嘛!是他一厢情愿,像块狗皮膏药似的粘着,我连电话号码都没告诉他,他从别处问到我的号码,要加我微信我都没理他。“
“那我怎么听院里同事说他老到医院来接你下班,听说还送花给你。“
“他是经常来,可我一次都没搭理过,他送的花我也没收过。可他就是死缠烂打,我都烦透了。”
听完女儿的解释,范毅的眉毛拧成了川字形。自己只有这一个宝贝女儿,要委屈她可是万万不愿,可看情形那个李恒又不会善罢甘休,一搞不好,就把他的老子李局长得罪了,左思右想也没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只好无奈的叮嘱道:“那你自己注意点,能不得罪尽量别得罪人家。”顿了顿,似乎觉得这话太委屈女儿,复又说道:“但也不必太为难自己,大不了咱调去别的地方,再不行转行去做别的,反正这些年你妈也赚了些钱,也饿不着咱们不是?!”
范晨曦见父亲说得郑重,便也不敢胡闹,乖乖的道:“嗯,我会的。“
………
嘎吱“一声,一辆红色运动版路虎揽胜一个急刹车停在了外三科住院部楼下,引来路人一阵侧目。车上下来三人,当先的一人上身穿件花衬衣,颈上挂着个怕是有半斤的金链子,大晚上的戴着个雷朋蛤蟆镜,一看就非善类。紧随的二人也是一副痞子打扮。
三人直奔住院部楼上行去。有路遇的医生护士一路都是谀媚讨好打招呼,“李少好,李少来了。”当先那人傲慢的昂着头,只是从鼻孔里哼出“嗯”声算是回应。三人径直走到四楼护士站内,当班的护士长一见,赶紧打招呼:“李少来了,又是来找范晨曦的吧。”也不等他吩咐,便朝洗手间内喊:“晨曦,快点:出来哟!李少来了,找你呢。“一面讨好的说道“李少稍坐,她马上就来了的。”
叫李少的那人脸色稍显平和,没有对路遇的那些医护般傲慢,难得的对护士长道:“谢谢!她人呢?”
“刚进去,很快就出来了。“
护士长一边应着,随又朝洗手间内连声催促范晨曦快点出来。
“我想帮范晨曦请个假,今晚就不上班了,没问题吧?”李少用不容商量的口吻向护士长说道。
“当然没问题,今晚人手也够。再说您李少的面子谁敢驳啊!“护士长毫不犹豫,赶紧应承道。
门开了,范晨曦走出洗手间,漠然的看了三人一眼,冷声道:“李恒来了。有事吗?”
李恒一改之前的屌爆模样,换上自认为亲热的笑容,殷勤道:“晨曦,我帮你跟护士长请了假,今晚请你去参加我一个朋友的聚会。”
范晨曦脸色变了变,强自忍着,厌恶的道:“谁要你帮我请假的,我也不会跟你去参加什么聚会。”
李恒脸上有些挂不住,却不死心:“就一晚,就今晚一次好吗?我跟朋友夸了口的,今晚说什么也要请你去的。”
“你就去吧,好歹给李少个面子不是?“护士长赶紧从旁相劝。
“还有什么事吗?没事我去上班了…“范晨曦也懒得费口舌,迈步朝护士站外走去。
随行的那二人赶紧站起,走到前面伸手拦住去路,一人道:“大嫂,就给恒哥个面子吧…
范晨曦勃然变色,俏脸一下子寒若冰霜:“嘴巴放干净些,谁是你大嫂!“伸手架开二人,朝前走去。
二人有些迟疑,回头以目问询李恒,不敢有下一步举动。
李恒乖戾的脸色阴沉,手朝下轻轻一按。
二人会意,迅快的迈步上前,一左一右握住范晨曦手腕,口中说道:“得罪了,大嫂。你还是跟我们走吧!“
范晨曦一下子爆发了,一边奋力挣扎,一边厉声喝道:“你们要干什么,快点放手。“
这一声喝,一下子惊动了整个楼层,有人探头探脑在门口张望。
两名随从冲那些探头张望的人群凶霸霸吼道:“看什么看,都给老子回去!“
有胆小一些的,赶紧缩身进房。
护士长脸色有些紧张,看着李恒小心翼翼的道:“李少,您看…”
李恒脸色狰狞,戾声道:“没你的事。老子倒要看看‘这丫头有多硬!“冲两个随从一挥手:“把她带走。”
二人得令,再无顾忌,用力的扯着范晨曦便朝电梯走去。
“放开我,你们这些流氓!太无法无天了,报警,快报警…“范晨曦又急又怕,语音带着哭腔。
“谁敢报警,让老子知道了弄死他全家!”随从一人狠声恫吓那些胆大还在观望的。众人不由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谁也不敢妄动。
“住手!”
一声断喝起自病房门口。声音的主人公冶宇轩面沉如水,眼内射出宛如利箭般的冷芒,狠狠盯着二人。
场面静了静,众人神色各异。
范晨曦听到公冶宇轩的声音,扭头一看果真是他,霎时便如委屈的孩子见到亲人,哭喊着叫道:“宇轩哥哥,快来救我,这些流氓欺负我!”
宇轩身体已恢复得差不多了,方才听到门外吵闹,起身一看,正见范晨曦被二人挟持着强拉离去,不由怒火填膺,隔远便是一声大吼。
那二人本来做贼心虚,听到吼声下意识有些胆怯,待看清管事的只是个二十岁左右的文弱青年,胆子便陡地又壮了,其中一个睨着眼望着走到近前的宇轩,恐吓道:“小子,你找死?!”
公冶宇轩不愿多言,冷冰冰的眼神似两道利箭。身周笼罩着一层强悍绝伦的王者气势。
那家伙感受到了威压,本还想嘴硬几句,只是气势明显输了。
僵持片刻,在公冶宇轩的逼视下不自知的将攥着的范晨曦手腕松开了。
也难怪这家伙怂包,实在是公冶宇轩带给他的压力太大了。
公冶宇轩自己并不知道,自从前几天车祸过后,他的气质已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装逼是吧?什么时候轮到你这种货色来充大尾巴狼了?”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起。
原来,是李恒眼见两个随从有些胆怯,再不出头恐怕压不住场面,同时自忖在这县城一亩三分地的范围没他摆不平的事情,所以也没怎么将宇轩放在眼里。再加上刚才范晨曦叫的那一声“宇轩哥哥”他可是听得真真切切,自然也激起了他的妒火,哪还会有什么好言语。
宇轩这才注意到护士站内走出来的李恒,略一打量,即可判断他是为首之人。眼见范晨曦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胸中的怒火腾的一下窜了上来。牙缝里迸宇轩出两个字:“找打!“
猝不及防的扬手就是一个耳光,将嘴里逼逼不停的李恒打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眼镜也一下子不知道摔到哪里去了。
李恒捂着肿痛的脸颊,愣住了,想不到对方这么生猛,竟然说打就开打。
半天回过神来,声嘶力竭的冲两个随从狂吼:“打,给老子打,给老子往死里打。”
两个随从听到吩咐,虽然心中有些忌惮,但慑于李恒淫威,只得硬着头皮一左一右扑了上来,挥起拳头朝宇轩狠狠砸来。
宇轩小时候可没少打过架。眼见对方拳头袭来,头一侧,让过了左边袭来的拳头,不小心却被右边的一拳打在腰眼上,只觉气血一阵翻涌,脚下踉跄退后几步,但没什么大碍。
“啊,宇轩哥哥小心!”范晨曦吓得尖叫一声,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李恒见己方一招得手,更加忘乎所以,只是连声催促:“打,打,给我打。“
中这一拳反而激起了宇轩的斗志。
狭路相逢勇者胜。
当下不但不退让,反而抢身上前,一边格挡一边进攻。混战中一拳打中了身前一名随从的鼻梁骨。
“啊“的一声,那家伙鼻血狂喷,往后便倒,顿时便失去了战斗力。
同伙见宇轩势若疯虎,本来就被他的气势压倒,这下更是心生怯意。
这些人以往横行惯了,本是一群仗势欺人的纨绔子弟,也没经过什么大的阵仗。
这下遇着公冶宇轩,被他的气势所迫,论武力值,更是敌不过他力沉劲狠,才三两下,就已被揍趴下一个。
两个都打不过,一个人哪里还有什么斗志,脚步不由自主的向后挪动。
宇轩可不管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反正是人家愿挨打呢他也不吝啬自己的力气,一通狂揍。
那家伙哪里还敢还手,只是胡乱招架。频频后退时,被公冶宇轩一记单鞭腿扫得“扑通”一声蹾坐在地,“哎呦哎呦”哀声呼痛。
鼻子中招的那家伙本来悄悄起身想要帮忙,见势不妙,赶紧老老实实蹲在那里,不敢稍动。
这有的人哪,就是这样,打落水狗的时候一个比一个勇猛。但要遇着真正的狠角,一下子就蔫了。
宇轩睥睨环顾两名手下败将,见他们惶惶如丧家之犬,那情形,只差没被吓尿了。
饶过二人,转身朝李恒走去。
李恒见宇轩如此生猛,早就吓得脸色发白,他本来养尊处优、颐指气使惯了,像这般街头混混打架却是没有经历过。眼见宇轩向他逼来,还没等他走近,便即吓得掉头朝楼道另一侧窜去。
宇轩也不为己甚,只是指着远远遁开的李恒厉声喝道:“滚!下次再让我见到你还敢骚扰范晨曦…嘿嘿…“他冷酷一笑,“老子打到让你怀疑人生!“掷地有声,没人敢怀疑话语的重量。
三人已是气势尽失,哪还敢言语半声,也不乘电梯,俱都灰溜溜的朝楼下溜去,走到楼道口,李恒方敢回过头来,阴鸷的目光扫过宇轩,眼神怨毒至极,恨不得将他撕成两段。
三人一走,众人便兴高采烈谈论起来。对于刚才的事情,众人虽迫于淫威不敢出头,但范晨曦人缘好,这下见到宇轩替她解危,个个将他当作英雄般簇拥在当中,交口称赞,只有远远站着的护士长神情有些尴尬。
范晨曦早走上前来,又是敬佩又是感动又是担心,仰着一张娇俏的小脸,关切地问道:“宇轩哥哥,你受伤了么?“
宇轩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摇头道:“不碍事!“
“就怕那些家伙使坏,等会来报复可怎么办?“有老成持重的病友好心提醒道。
“不怕!今晚是我值班,如果他们敢来闹事我就立即报警,而且宇轩哥哥明天也就出院了。“范晨曦慷慨激昂,全无畏惧。
“谢谢关心!就他们那熊样,再多来几个照样打得他们找不着北。“
公冶宇轩经过刚才一番打斗,对自己的实力有了全新的认识。跟刚才那些人打架,就好像大人戏耍小孩子一样,毫不费劲。只是自己实力怎么变得这么强悍,他却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才有医院保安闻讯赶来查看,众人一起嘘他们:“这时候才来,早干嘛去了!“那些保安有些不自然,李恒在这里闹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他们可不敢去触他的霉头。问询一番,见事情不大,也不想惹麻烦,便自走了。
宇轩转身回房,范晨曦也跟着尾随进来。
刚才最惊惶无助时,公冶宇轩如古代骑士般赫然出现,救她于危难之中。
她崇拜他,佩服他,欣赏他,喜欢他。少女敏感的心已被他悄然打开、拨动。
她柔柔的望着他,眼底情意流转,觉得世间没有比这更美好的了。
“轩哥哥,你刚才帮助我的时候,就没想过是不是打得过他们?不怕招惹麻烦?”
“没想那么多。”宇轩老老实实回答。
“那万一打不过他们呢?他们一伙可是有三个哦!”
“这…反正不要你受欺负!”公冶宇轩呐呐道。
“你对其他女孩子都这么好?”
公冶宇轩本想说是,因为怕范晨曦误会,以为对她有什么企图。他骨子里还是有点自卑,自己就是一屌丝,没钱没本事,人又木讷,到现在都没有正正经经交过一个女朋友。在年轻漂亮的范晨曦面前,只觉得压力山大,深怕人家怪罪自己有非份之想,那样便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鬼使神差地,竟脱口而出:“不是!”话一出口连自己也愣住了
“噢!…”范晨曦脸现惊喜,双眼放着光。
“那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这…”
“说呀!”范晨曦娇嗔道,紧逼不放。
“是…唔…是…谢谢你对我的照料。”公冶宇轩满头黑线,脸涨得通红,情急之下找了个理由为自己开脱。
“因为这样?”范晨曦语气中有明显的失望。
公冶宇轩不敢应声,连忙叉开话题:“刚才那人是谁,为什么找你麻烦?“
范晨曦见问,嘴一撇,恼恨道:“一个自我感觉良好的家伙。叫李恒,他爸是卫生局长。老是象苍蝇般的来这里纠缠,赶都赶不走。不过这样一来好了,被你这一顿教训,他再怎么没脸没皮也应该不好意思来了吧?“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宇轩清楚,她不慕权贵,以一个柔弱的护士之身,去对抗来自卫生局长家的压力,得有多大的勇气啊,不禁在心里对她人品大为赞赏。
“那,今晚得罪了他,恐怕你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了喔!“宇轩有点替她担心。
“嘻嘻,不好过就不过。以后你罩着我呗!“范晨曦半开玩笑半认真。
“可我就一养猪的,哪有那个能力。“宇轩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傻瓜!不许你说这些没出息的话,养猪的怎么啦,不偷不抢的,凭自己力气吃饭,谁敢说你半个不字?“
宇轩想不到现在这个社会,还有像范晨曦这样有见地的女孩子,不由大感安慰,心中生出一股豪情,“等着瞧吧,我总不会一辈子养猪的。“他宣誓般对范晨曦、也是对自己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