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讲到维尔福又赶回巨流广场,回到圣-梅朗侯爵府。他离席丢下的宾客已让进客厅用咖啡了。
蕾妮和其他人都等得焦急,一看见他便欢呼起来。
“侯爵夫人,”维尔福走到他未来的岳母面前,说道,“我来请您原谅,我不得不就此告辞……侯爵先生,您能赏光单独和我谈一谈吗?”
“噢!事情果真严重啦?”侯爵夫人问道,她已看出维尔福额头的阴云。
“十分严重,因此我不得不离开你们几天;您瞧,”维尔福转身又对蕾妮说,“事情当然很严重。”
“您要走吗,先生?”蕾妮听到这意外的消息,难以掩饰内心的慌乱。
“唉!不错,小姐,迫不得已啊。”维尔福答道。
“你要去什么地方?”侯爵夫人问道。
“夫人,这是司法秘密;不过,在座的哪位如果巴黎有事情,我的一位朋友今晚动身,乐于效劳。”
侯爵挽住他的手臂,一同走出客厅。
“怎么,”一走进书房,侯爵就问道,“到底出什么事啦?你说吧。”
“我认为事情异常严重,我必须即刻动身去巴黎。现在,侯爵,恕我冒昧问得唐突,您有公债吗?”
“我的财产全买了公债,大约六七十万法郎。”
“那么卖掉,侯爵,赶快卖掉,以免破产。”
侯爵立刻伏案给他的经纪人写信,指示他不计价钱卖掉公债。
“这封信有了,”维尔福说着,把信小心翼翼地塞进公文包,“我还需要一封写给国王的信。”
“我不敢擅自给国王写信。”
“因此,我并不想请您亲自写,而是请您求德·沙维厄先生写一封。我要凭这封信直接觐见国王,避免正式求见所必需的各种手续,耽误宝贵的时间。我只对您讲一点:我若能头一个赶到杜伊勒里宫,前程就有了保障,因为我这次效力,国王绝不会忘记的。”
“既然如此,亲爱的,你就快些打点行装吧。我把德·沙维厄叫来,让他写一封信给你当通行证。”
“好吧,不要耽搁,过一刻钟我就要上驿车了。”
维尔福走到自家门口,瞧见暗地里纹丝不动伫立着一个人,那正是美丽的卡塔朗女郎,她得不到埃德蒙的消息,便在天黑时溜出法罗,亲自跑来打听她未婚夫被捕的原因。
她见维尔福走近,便上前挡住他的去路。这位代理检察官听唐代斯谈过他的未婚妻,因此无需梅色苔丝报上名来。当她询问她未婚夫的情况时,维尔福就感到自己成了被告,而她才是法官。
“您问的那个人,”维尔福生硬地答道,“他是个重大罪犯,小姐,我爱莫能助。”
“至少告诉我他在哪里,人是死还是活?”
“不知道,他的案子不归我管了。”维尔福回答。
他受不了梅色苔丝这种敏锐的目光、恳求的姿态,就一把推开她,急忙走进去,赶紧把门关上,随即倒在扶手椅中。
他刚刚把一个清白无辜的人判为终身监禁,他不仅摧毁了这个无辜者的自由,而且摧毁了他即将得到的幸福:这回他不再是法官,而是个刽子手了。
维尔福想到这些,胸膛充满无名的恐惧。
恰好在这时候,他的仆人禀报旅行马车已经备好了。
维尔福站起来,确切地说,他一跃而起,如同一个在一次内心斗争中获胜的人。他跑去打开写字台的抽屉,将全部金币倒进衣兜里,神色惶遽地环顾一下房间,手捂脑门,口里咕哝几句,最后感到仆人已把大衣披在他肩上,他终于出门,跳上马车,果断地吩咐车夫到巨流街德·圣-梅朗府门口停一停。
不幸的唐代斯就这样定罪了。
可怜的梅色苔丝拐进窝棚街,又碰见追随而来的菲尔南,于是二人回到卡塔朗村。
莫雷尔先生听说唐代斯受审之后被押到监狱,于是到处奔波,求助于他的各方朋友,拜访在马赛说话可能有影响的人物。然而这时城中已盛传,那个被捕的青年是波拿巴党联络员,而在这一时期,连最有冒险精神的人都认为,拿破仑东山再起纯粹是丧心病狂的梦想。因此,莫雷尔所到之处,唯见冷淡、惧怕和拒绝,失望而归,不得不承认情况严重,谁也无能为力。
再说卡德鲁斯也极为不安,极为苦闷,但他没有像莫雷尔那样四处奔波救唐代斯,何况他也没有门路,他只是想喝个酩酊大醉,驱逐惶惶不安的情绪。
唯有丹格拉尔毫不担心和苦恼,他甚至幸灾乐祸,终于报复了一个仇人,确保他在“法老号”上一度怕失掉的职务。
维尔福拿到了德·沙维厄先生的信,亲了蕾妮的双颊,吻了侯爵夫人的手,再同侯爵握手告别,便驱车奔驰在艾克斯的大道上。
老唐代斯焦虑痛苦,已奄奄一息。
至于埃德蒙,我们已经知道他的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