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闪着波光的河流横亘在我的面前,月光把河面映照得通透明洁,我飞身腾空,翱翔在月亮河上,看这河水把天上那一个月亮复制成不见首尾的一串月亮,作为自己的标签,贴在河面上。这时,一个我万分熟悉而又万分陌生的神秘男子,用飞毯托住了我,他戴着千层面纱,我看不清他的模样。但他用柔软的唇亲吻我,我一边享受他甜蜜的吻,一边急不可待地一层一层揭他的面纱,一层两层三层,快要揭开了,飞毯却失灵了,我跌落到河里,把那一串长长的月亮给打碎了,波光沾染到我的身上,我被镀成了一片银色。面纱男子好像在河里托起了我,然而我只能感受到他的力量,却看不见他的形状。
“小妹,醒醒,醒醒。”我睁开眼睛,借着一束并不十分强烈的透过窗帘缝隙的光线,我看到了一个男子的脸,就在我眼前。
“啊,你是谁?”我大惊失色,慌忙推开他,坐起来。
他并不急于回答,在我身边躺下去,温柔地望着我:“没事没事,刚才你乱抓着,我想你是做梦了。”
这时我才想起我刚才又梦见了飞毯和面纱男子。我捂住脸叹了口气:“为什么,为什么在我忧伤的时候,总是同样的两个梦来回纠缠着我?”
“能告诉我是什么样的梦吗?”男子问。
“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我甩开那个梦,开始查户口。
“小明。”他答。
“哈哈,小明?网上惯用的名字,很出名的。”我笑。他也笑。
“多大了。”我问。
“奔四了。”他答得很从容。
“我们怎么会在一起?”我继续问。
“在多瑙河酒吧相遇,天意如此。”他的陈述很简单。
呵,酒吧,我想起来了,为散散的死,昨夜我把自己弄醉了。
我环顾四周,雪白的天花上压着十分考究的石膏花纹,顶灯和壁灯都有欧洲中世纪流行的蓝白方格图案。墙上那幅半裸的女人画像是法国画家符埃的《云中的维纳斯》的仿制品。衣柜和桌椅是白色镶金的款式。套房间隔没有门,典雅的两排布艺门帘挂得错落有致。宽大柔软的双人床非常特别,因为它是心形的。床边的一辆白色小推车上放着各式矿泉水、饮料和洋酒。房间里若隐若现飘着一股说不清楚的淡淡的香气,但我肯定这是我喜欢的气味。檀香混合了百合?还有鸢尾花?也许是。
“这是哪里?”我问。
“我的住所。”他答。
“你竟然把一个陌生女人带回家?”我十分惊讶。
“第一,你不是陌生女人。第二,这不是家,至少之前不是,现在有你,我很乐意把它叫做家。”他说。
我仔细端详这个与我共枕的人,他有着晒出来的古铜色的肌肤,高挺的鼻梁,温情的双眸,尤其是轮廓分明的嘴唇让人产生性的冲动。我忍不住俯下身去,想把他的嘴唇轮廓再看清楚一点,他顺势将我抱住,我的头贴在他的胸前,听他的心有力地跳动着。那股熟悉的幽香又袭入我的大脑中,哦,是“嫉妒”香水的气味。
“能问一下你的职业吗?”我轻轻地说。
“做点小生意。”他回答得不紧不慢。
“小生意?做小生意的人不会住得起这比五星级宾馆还豪华的住所吧?”我紧追不放。
“碰到你这样的美女妹妹,就打肿脸冒充胖子呗。”他笑起来。
“你是个大土豪!”我又抬起头再次端详着这个男人,发现他对我来说竟没有半点陌生感。连这个散发着欧式情调的房间也使我觉得很自然。
在小明的启发下,我渐渐回忆起昨夜的事。
出了酒吧,招了一辆的士,他扶着我上车,我头倚靠在他的肩上,嘴里直嚷着:“开远点,离开这个鬼地方!多瑙河酒吧今天已经被我倒的垃圾填满了。”
他拍着我的头,附和着我说:“好,开远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下车后,基本是他连扶带抱把我弄进这房间。对了,进房间之前,我要了他的身份证,并用手机拍了照,用QQ传给了我的闺蜜齐格格。我用食指点了点他的鼻子说:“我还没有醉得不省人事吧?”
“会保护自己,好,这我就放心了。”他笑,然后把我抱进房间。他去泡茶,我翻开他的衣柜,找出一件宽大的白衬衫,直奔浴室。等我把自己身上的酒吧味洗得干干净净出来,他看着把他的白衬衫当袍子一样穿的我,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出水芙蓉。”
相互有好感的一男一女,在一起喝茶,聊天,也有身体接触,拥抱,接吻——只限于脸上和嘴上的轻吻。让我回味的是他的温柔体贴,哪怕是轻吻,他的唇也能激起我一阵战栗。酒精虽然把我弄得有点迷糊,但是本能却没有使我忘记赞美他的性感。谁说只有女人才喜欢听好话?男人的耳朵绝对不是样子货。
其实,我倒是真想和他发生点更进一步的关系,至少是身体上的。因为有酒精支持的我,平时的矜持溜走了,应该更妩媚。我也想在酒精的鼓吹呐喊下,让自己这朵十年未开的花能被蜜蜂采一次。但在我的记忆中,他并没有这样做。他不走一般男人都走的道,是他有病还是怕我有病?
“小明,你是叫小明吧?”我并不看他。
“是的。明天的明。你不是拍过我的身份证吗?忘记了?”他指指我的手机。
“昨晚不是醉了嘛,拍照只是本能的保护,其实我根本没看清楚身份证上的名字。”我撇撇嘴。
“这本能的保护还挺管用的。”他笑。
我不再接他的话,望着床上的他,我叹了一句:“我太失败了,作为一个单身了十年的女人,想有一夜情,还没法实现。”
“我不想有一夜情,有情,就希望能长久。而且,我也不希望在两个人醉醺醺的时候做人生中最美好的事情,我想一点一滴的性与情都在我清晰的感觉中进行。”他搂紧我。
“你这张爱心一样的床,睡的却是一对对还没有爱的人,你不觉得是一种讽刺吗?”我笑。
“纠正一下,小妹妹,这床除了睡过我,便只有你,只有一对,而不是一对对。你的量词运用错误哦。”他刮了我一下鼻头,然后翻身想把我压在身下。我推开了他。
“现在你和我都清醒了,我很负责任地说,我真的想和你更进一步,不为金钱和权力的性也是美好的,性也能助长感情之花绽放。”他的目光直视我,很有威力。
我不是不想更进一步,昨晚就渴望,但清醒之后的我又披上了伪装,刀枪不入。我以嘲笑的口吻说道:“晚了,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他温存地看着我:“上天这样安排我们在一起,相信一定有它的意义。”
然后他吻我的指尖、手背、手心、胳膊、脖子,在他亲吻我的身体的时候,我并不想闭上眼睛感受他的爱抚,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我要用眼睛去把这种爱抚摄入我的心灵,促使我为了保护自己而已经闭合的情感之花慢慢张开。我们四目相对时,电流碰撞出的火花使我们都打了个激灵。他轻轻地说了声:“小妖精!”
他又亲吻我的头发、前额、耳朵、眼睛、鼻子,当他的唇接触到我的唇时,我又是轻轻一颤,不由得本能地将他抱紧。但是这种紧是让他窒息的,他感受到我不愿意再进一步,而只是想把此时定格。
窗外已经大亮,而在那束日渐强烈的光线的照耀下,我和这个叫做小明的男人,还缠绵在一起。虽然并没有真正负距离的接触,但这种不舍在阳光已经灿烂的上午还在继续演绎。
我的记忆大门现在彻底开启了,我记起来,和我亲密的这个男人,平时在酒吧是和我经常聊天的,算是个认识了几年的熟悉的人,虽然并不知道他的来历,但起码知道他不是个骗子或者歹徒。不然以我的敏感,即使醉了,只要不是烂醉如泥,也不可能和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一路狂奔到他的家度春宵。以前我也醉过,但我只会打电话给凌小零,让他这个“保镖”来接我。再说“多瑙河酒吧”也是广州出了名的白领金领酒吧,老板是我的病人,对我多有关照。去泡吧喝酒的人互相间也有一些浅浅的熟识。
我和小明一起吃中餐,是他的邀请。我想买单,因为我麻烦了他一晚上和一个上午,我的身体也浅浅享受了他令人回味的滋润,这种滋润又冲淡了我对散散离世的忧伤,请他一顿午餐不为过。但我没带钱包,昨晚离开医院的时候,包包给了小兰,我只带了手机和300元买酒的钱,现在剩下的钱似乎不够付这一餐的。
“不要为餐费再伤神,请你一顿饭我还是请得起。”他淡淡地笑,“你经常去多瑙河酒吧,为什么?”他转了话题问。
“有个哲人这样说:把你的烦恼都扔到多瑙河里去吧。所以,我有烦恼就总往多瑙河酒吧跑。”我答。
“这个哲人肯定不是住在多瑙河边上,所以他不怕河水被烦恼所污染。”小明的眼睛转了转,“这句话是哪个哲人说的?”
“这个哲人嘛,”我冲他眨眨眼,“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他听后,哈哈大笑起来:“你是一个非同寻常的女孩子。”
“你经常到酒吧猎艳?”我漫不经心地问,“就像昨天那样,对喝得有几分醉的女孩子下手,一定一抠一个准吧?”
小明并不急于狡辩,一边吃,一边缓缓说道:“第一次去是无意中路过,可能也是有点心烦,随意去坐坐,喝杯啤酒。但一去就看见了你,当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时,我就知道自己完了,你的形象深深地刻进了我的记忆,挥之不去。所以以后我就经常去,我总是找时机和你聊天。我们应该算是老熟人了。昨晚,是上天给我们的一个机会。”
“原来你密谋已久。看来我是遭你暗算了。”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别对我放电。”他用手挡了一下眼睛,“我相信没有哪个男人能抵制得了你的一双勾魂眼。”
“我没有放电啊,我这眼睛有一百度的散光呢!目标都还没看清。”我说,的确,我没有对他放电,我只是比较专注地看着他。
“你没有放电都把我电成这样,要是放出电来还不得把我烧焦?”他认真地说,“希望我们不仅仅只有这一夜,虽然这一夜并没有达到常人说的一夜情,但我还是奢求有更美好的日日夜夜,无论你规定的刻度在哪里,我都能接受。”
“日日夜夜?谈恋爱?要娶我?还是要做长久的情人?”我故意逗他。
他一下陷入沉思中,久久没有说话。
我也不说话,我喜欢看他为难的样子。
他叹了一口气:“除了不能给你婚姻,其他的我都能给你。”
“谁要你给婚姻?我是个独身主义者。”我不屑一顾地说,“难道你经常遭遇被逼婚?”
坦白地讲,这个男人对我有强烈的吸引力,且不说他那轻轻的吻至今还让我回味,就是这样坐着和他聊天,都会感到彼此的气息是相互融和的。没有抵触,没有排斥。反之有一种力量在悄悄把两个人往一起拉。这样的情形于我,还真是少见。或许这里面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它就是这几年牵引我越来越依恋多瑙河酒吧的原因吧,只是我一时还没有理顺。
吃完饭,他打的送我到医院门口,并飞快地下来为我开车门,这一幕恰好被来找我的“保镖”凌小零碰见。
“老弟,献殷勤的水平不错嘛!”凌小零笑着对小明吼道。
“零哥,是你?好久不见。”小明一把搂住凌小零的肩膀,“又拿了不少电影电视的大奖吧?”
“别提了,辛辛苦苦拍的两部电影都还盖着‘禁演’的被子躺在仓库睡大觉呢!还需要再次剪辑才行。”凌小零一摆手。
“你们认识?”我好奇地问。
“岂止认识,老朋友了,自家兄弟。上次获奖的那部片子,就是和他们灵狐集团联合摄制的。”凌小零把我推到小明的身边,“老弟呀,当初让这小丫头片子出任女主角,她就是不答应。”
“纪之梵?”小明看看我,又看看凌小零,“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心理医生纪之梵?”
“明朗?你就是灵狐集团的掌门人?”
我俩的问号几乎是同时出口。
“什么,老弟,你献了半天殷勤竟不知美女大名?”凌小零摇摇头,然后拍拍明朗的肩膀,“对了,你们还有一层八杆子可以打得到的关系,纪若非知道吧?”
“当然,若非兄是我的学长嘛!读硕士时我们是同一个导师,他可是我们导师的得意门生呀。年初我去美国还特意去拜访过他呢,我邀请他回来加盟我们公司,成为合伙人,他说可以考虑。”
“这个小机灵就是你学长的亲妹妹,你可不能欺负她呀。不然,你学长的拳脚工夫是不认人的哟。”凌小零做了个武打的姿势,“我知道你也学过一些功夫,但你绝不是若非的对手。”
“啊?”明朗惊讶得嘴都合不上了,他望着我,轻轻地说,“哪舍得欺负?心疼还来不及呢。”
我们各自在大导演凌小零那里把对方的名字和故事听得滚瓜烂熟,只是尚未对号入座。凌小零也好多次约我们见面,可不是我有事,就是明朗有事。在酒吧里,我们也只是以酒客身份聊天,而昨夜的醉酒竟让我们各自都现了原形。
“你们无论多缠绵,现在也要分开一下。接下来的时间,我得和这小美女商量点大事。”凌小零和明朗道别,然后不由分说,拉起我就往医院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