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皓月当空,冷月清辉洒在凡间沃土上,把大地照得雪白,像极了初雪后的盛景,四野万籁无声,只有蝉虫在低吟浅唱,月色如水般清冽,一派静谧景象。
李义云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寂静的黑暗中只听得见自己呼吸与心跳的声音。
这样黑的月夜,深邃而幽暗,不知何时庭院深处的夜虫也停了鸣叫。夜,寂静无声,静得让人心慌。
这个男人有些心烦意乱,脑海中浮现着一幕幕支离破碎的画面,灵川峡恶战、天赐负伤、禹神显灵、冀州寻魔影,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事,他竟不自觉地胡思乱想起来。
屋外月华幽影中,隐约传来细微异响,像是夜风轻轻婆娑树叶,又像是月光埋葬大地的奏鸣,他仔细聆听,却并未听到任何声响,也许是近日奔波忙碌太过疲乏,疑心生暗鬼罢了,他不禁笑了笑,便凝神静气努力入睡。
忽然,房外传来一阵尖锐激烈的打斗声,只听见沈傲天声若洪钟,怒斥道:“何方高人深夜突然造访,所为何事?为何要使出暗算偷袭的卑鄙伎俩,何不现身打个痛快?”
李义云心下大惊,拿起法器破门而出,却见沈傲天正紧紧追击着一名黑衣人,从房前一闪而过。那黑衣人速度奇快,只见他飞檐走壁,瞬间便跃上房顶,月色下负手而立,双目凝视着李义云二人,在清月光华中,隐约可见他那幽暗的瞳仁流露出一丝诡谲的精光异芒,弥漫着浓浓的杀意。
而此时,惊闻打斗声的景阳、柳煜也早已出现在庭院中,沈傲天此刻更是脸色泛红,显然刚才与对方过招,体内真气激荡。
沈傲天刚才与之交手,虽寥寥数招,但深知此人出手迅猛、内力高深,远胜于己,他抬眼望向那微微伫立于月色中的黑衣人,表情肃穆地说:“阁下内力深厚,招式狠毒,招招欲取我性命,不知师承何门何派,好让我沈某人明白得罪了哪路高人。”
那黑衣人负手而立,神态倨傲至极,沉默不语,一袭夜行锦衣在月色微风中猎猎作响。
“明日此时,城北古刹,提头来见……”
黑衣人跃身而起,顷刻间便消失在冷月清辉中。
李义云四人望着那一闪即逝的黑影半晌无语,月夜料峭,涌来阵阵寒意,让人不觉心生战栗。方才发生的情景历历在目,那黑衣人神出鬼没、内功高强,那句“提头来见”,更像是对四人的恫吓,而不单单只针对沈傲天一人。四人不断在脑海中搜寻、回想,竟然想不到那神秘的黑衣人到底是何方高人。
“这黑衣人明日约我们城北古刹相见,摆明了做好埋伏,请君入瓮,我们要去赴约吗?”
李义云首先打破了沉默。
景阳真人正色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就算我们不去赴约,他也还会找上门来的,此人内力修为颇为高深,潜入客栈竟未能被我等发现,道行修为不在我们之下啊,看来是天魔高手了。”
他一语道出几人心中共同想法,以天魔行事之诡异,修为如此高深又心狠手辣,来者怕是天魔几大氏族门主之一。
“此人潜入客房,偷袭我不成,便与我交手数招,他使的是一把寒光短匕,长约两尺,散发着奇寒之气。此人体内真气颇为阴柔,下手狠毒,招招致命,绝非正派名家,若不是我眼疾手快,怕是要被那兵刃所伤了。哼,要是下次再见,定要打得他跪地求饶。”
沈傲天悻然道,一张老脸涨得通红,众人这才发现,他的衣衫有些破损,手臂被划开一道细长的伤口,鲜血直流,蓬头垢面,显是方才魔人偷袭叫他猝不及防,手足无措。
“沈长老受伤了吗?可有大碍?”
“只是些皮外伤不碍事,多谢真人关心。”
沈傲天仍是一脸愠色,他显然被刚才的突袭所震惊,内心久久不能平静,震惊之余更是愤怒。他为人傲气,行事光明磊落,自然极其反感魔教妖孽这种暗地偷袭的伎俩,还不如痛快战一场,就算败下阵来,也心服口服。
此刻他身后那柄寒光仙剑依然在黑暗中散发出咄咄逼人的刺芒,剑拔弩张之势丝毫未减。
“沈长老不用担心,此人虽杀招尽出,但却不欲取你性命,敲山震虎,有恃无恐,哼,他还是那般目中无人。”
一直在旁沉默不语的柳煜,突然开口说话,他的身影隐没在黑暗中,斑驳的月光下,那张冷脸显得阴郁至极。
“柳庄主识得此人?”
众人大惑不解,异口同声道。
“呵,天魔独孤氏门主独孤灼枫,此人化成灰我都认识!弑妻之仇,我定叫他血债血偿!”
柳煜狠狠道,双拳紧握,十指入肉,身体在阴影中剧烈抖动。
“既然如此,那明夜之约我们是一定要去了!”
李义云满脸肃然,亡妻之痛,他感同身受,更何况是遭魔人毒手,此仇不报、誓难为人,就算是龙潭虎穴,他们都要去闯了。
他望着眼前这个愤怒至极的男人,心生许多惋惜。
“柳庄主不必伤心,以我四人之力必定要那独孤灼枫有去无回,明晚便是那魔教妖孽的忌日。”
沈傲天也是愤恨无比,全然忘却疮口鲜血流淌的疼痛,那阵阵疼痛只会越发加剧他中烧的怒火。
景阳顿了一顿:“诸位切勿冲昏头脑,对方定然有备而来,明晚我等一同赴约,还需谨慎行事,千万不可托大。这独孤灼枫高深莫测、口出狂言,想必大有来头,明晚须多加小心,不过我看此人今夜不会再来了,我们先回房休息吧。”
月色如洗,皓月当空,幽幽照在庭院内,四周又恢复了寂静,未名的蝉虫也开始了吟唱,仿佛某种灵魂深处的奏响。
黑夜之中,四人各怀心事,躺在床榻之上,久不能寐,脑海中无数个念头闪过,这独孤灼枫为何要如此涉险独自前来?莫非他真的仗着艺高人胆大有恃无恐?明晚约战对方到底来了多少高手?想着想着竟心烦意乱,无心入睡,斗转星移,不知不觉东方已露出鱼肚白,这一夜看似平静,实则四人心中却早已风起云涌。
彻夜未眠,李义云竟也毫无倦意。朝阳的微光,照得人面色泛红,沐浴着清晨的光芒,他望着云祥客栈庭院中的园林水榭,静静发呆。
那晨露徜徉在夏荷之间,驰而不息地落入池中,化开一池涟漪,与池水中四处游弋的锦鲤相映成趣,李义云心中只觉清逸舒缓,要是能一直这样笑看锦绣风光也未尝不是人生一大乐事啊。
“李城主,为何这般心事重重,是在想着今晚古刹之约吗?”
说话者正是景阳真人,只见他负手而立,也望着这园中美景出神。
“是啊,昨日那黑衣人身手不凡,来者不善,不得不防啊。”
李义云一脸愁色。
“放心吧,以我们四人联手,对方必定有所顾忌。今日一大早,柳庄主便收到了门人的密报,说是在城东发现魔教行踪,柳庄主与沈长老此刻前去打探情况了。”
“什么!发现了魔人踪迹?为何不与我们商议再行动,万一有个闪失……”
“这消息来得突然,事出紧急,柳庄主怕误了敌情,这才与沈长老前去查探虚实,放心吧沈长老他为人虽鲁莽,但柳庄主却心思缜密,他二人结伴前往,必定不会出什么乱子。李城主请放心,我已反复叮嘱过他们,一定要见机行事,切勿恃勇轻敌,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景阳一眼看穿李义云心中所想,不住宽慰道。
“话虽如此,但我这心里总不踏实,就怕魔人有备而来,故布疑阵,迷惑我们,我担心我们中了对方调虎离山之计。”
李义云仍是忧心忡忡。
“事到如今,也别顾虑太多,他二人道行深厚,就算身陷囹圄也必能全身而退。我已安排各大门派弟子前来接应,各种突发情况都已顾虑周全,在此之前,我们还是在客栈静待柳庄主与沈长老的消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