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桂枝(下)
皇上的眼神中慢慢地存了疑虑,周瑾琛毫无波澜地说道:“儿臣从前在燕国境内做人质的时候,就已经听说这个东西了,这是流传在燕国皇子之间的东西,他们都想着要培养自己的羽翼,所以制作出了这样的东西来,见到令牌就好像是见到了皇子本尊。”
“那按照你的意思来说,是不是说,在朕的围猎场中,竟然出现了燕国的逆贼?”
这么说着,皇上的手掌已经是狠狠地攥紧了,从苏云遥的角度看过去,分明是可以看到皇上的额头上暴起的青筋,这大概才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吧。
苏云遥心里虽然是这么想的,但是也忍不住要质疑起周瑾琛说的话来,毕竟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周瑾琛在自圆其说,周瑾琛可从来没有摆出什么有力的证据来。
“证据呢。”
皇上云淡风轻地说道。
苏云遥忍不住要赞叹起皇上这样好的心理素质来了,若是放在她自己的身上,知道自己的儿子很有可能就是要害死自己的凶手,他怎么能不生气呢,只是这样的愤怒已经慢慢地转换成了现场如此凝重的氛围,苏云遥不知道,等下周瑾琛拿出来的证据是不是真的可以让他的话成为皇上心口的朱砂痣。
“这便是在现场搜刮到的金宇令牌。”周瑾琛说着,已经从自己的袖子里头掏出了这样的东西来,皇上稍微凑近了一看,果然是。
他虽然是没有到过燕国,但是对于燕国内部一些权力运作的方式是十分了然的,刚才在周瑾琛的面前装疯卖傻,就是要探听周瑾琛的虚实,那沉甸甸的东西放在自己的手里头,是有货真价实的分量的,应该不会有假,可是问题来了,既然这件事情和燕国脱不开干系,那为什么,他会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丢在了现场呢。
“这东西如此地尊贵,怎么可能被扔在了现场,你能不能帮朕推测出其中的道理来?”
皇上说着,已经在房间中慢慢地踱步了,周瑾琛且镇定了自己的心绪,现在的这个时候,纵然是要说出什么长篇大论来,皇上未必是相信的,但是这件事情从始至终也不能够让周瑾琛完全放下了心思。
他且用手拖住了自己的下巴,然后才说道:“我怀疑是这个人之后严重倒戈了,说不定这个计划还有后半部分的事情,但是他发现自己被背叛了,所以才决定将自己幕后的那个人给交付出来,也不一定呢。”
苏云遥听了周瑾琛说的这话,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一眼周瑾琛,周瑾琛的眉眼之间始终都表现出了镇定与自信的样子来,与之前那个只能守住自己的弟弟过生活的周瑾琛是完全不一样的,也许人世间的机遇就是这么美妙的事情,你原本以为你到达不了的高度,总是会在某个时候突然之间就来了呢。
“哦?你的意思是说,如果背后的那个人也出来了,朕很有可能就要一命呜呼了?”
皇上的眼神慢慢地凝聚了不可思议的光,周瑾琛稍微转换了自己眼神中的冷厉,沉沉地在皇上的耳边说道:“正是这样的,不过父皇您不要觉得担心,如今局势是掌握在我们的手中的,那个人既然选择这样被动的部署,就说明了他已经知道事情要败露了。”
苏云遥听着,眉眼之间慢慢地生出了了然来。
这个世界总是有这么多让人无奈的事情,就好像是你原本是最崇尚自由的一个人,但是许多年后,你才发现,你所崇尚的自由不过是被你内心的欲望自己禁锢起来的产物罢了,不知道周瑾琛现在所走的每一步,是不是真的考虑到了与周瑾然树敌之后的后果呢。
这么想着的时候,耳边已经传来了皇上那沉沉的声音了:“那你说这件事情与老四有关系,你也得拿出证据来。”
周瑾琛的眼神中慢慢地存了计较的意思在了,稍微地沉思了片刻,然后说道:“儿臣自然是有证据的,因为当时,儿臣第一个看到了这个男子的腰间有令牌,就先将令牌替换了下来,但是为了以防万一,儿臣将假的一个包裹给放在了那个刺客的身上,如果四弟真的有鬼的话,这个包裹应该是在他营帐之中的。”
这句话可不就是漏洞百出了么,如果周瑾琛没有先看出来周瑾然的心思的话,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放了一个这样的包裹在自己的身上,而且,这包裹到底是什么样的材质,为什么不能被周瑾然给毁坏了,这件事情本身就带着很多的疑惑,但是苏云遥可以看到的是,如今周瑾琛为了能够借刀杀人,真的是在这件事情上下了很大的功夫了。
“你为什么能随便地在自己的身上存了包裹,这件事情不管从什么角度上来说,都是说不通的吧。”
皇上的眼神突然之间就变得凌厉了起来,过了许久,他才说道:“你可不要告诉朕,这一切你从一开始就已经是可以料定的,瑾琛,如今朕只有相信你一个人了,你也要让朕失望么?”
在周瑾琛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铤而走险这四个字,但是今天,为了能迅速地攻占了皇上的心理防线,他还是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来,有淡淡的思绪在周瑾琛的心头缓缓地流淌了过去,他思索了片刻之后,才说道:“父皇,这包裹原是儿臣府里头的绣娘为儿臣做的,用工独一无二,且这包裹上所用的金羽丝线被火焚烧或是水浸泡都不可能遭到破坏,儿臣不相信,这个人可能将他打开来。”
周瑾琛的语气十分地笃定,皇上的眼神中却是十万分的疑惑。
“为什么那个人要平白无故地拿走这样的东西,你这句话里头也有很多东西是朕完全就不懂的地方。”
周瑾琛倒是不急不恼,他说道:“当时,儿臣迅速地做了这样的事情之后,就与父皇您一块回了营帐,而四弟被留在了现场,后来儿臣私下里刺探过四弟的意思,四弟也是支支吾吾的,您可还记得,他最终是如何处置了刺客的尸体了吗?”
皇上的眉头微微地皱了起来,当时周瑾琛还多问了一句刺客的去处,说话的倒是周瑾麟,当时按照周瑾麟的意思是,这样的刺客原就是死不足以,便将他的尸体拉去焚烧掉了。
如此说来,这周瑾麟难道是和周瑾然有什么难以言说的关系?
“你这么一说,朕是想起来一些了,只是事关朕的儿子,你还是要谨言慎行一些才好。”
皇上的意思,周瑾琛怎么会不明白呢,刚才他在说了一堆怀疑周瑾然的话之后,也没见到他有这么大的反应,反而是看到了自己将周瑾麟的事情扯出来之后,说了这样意味深长的话,要说这个父亲啊,从始至终都是更加心疼他的三弟的,至于他和周瑾然这样永远都不受宠的儿子,活着活着是死去,估计都不重要吧。
“父亲,您放心,若是您愿意给儿臣这样的权力,让儿臣细细地搜查了四弟的营帐,也许儿臣可以佐证一些自己的观点。”
苏云遥的心里头有些不安,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一次周瑾琛是用力过猛了,从前周瑾琛总是一个循序渐进的人,这一次似乎是因为太想要实现什么,就着急得要跳脚,其实皇上也不是一个傻瓜,难道说,他完全看不出来这个老二的儿子想什么吗。
苏云遥心里很清楚,这个时候若是皇上答应了周瑾琛什么,那才叫做有鬼呢。
“这个自然是没有问题,只是很多时候,你也要懂得适可而止,你可明白?”
皇上的声音沉沉地在整个空间中响了起来,周瑾琛的眼神仍是深邃到让人无法探听其中漩涡的呼吸。
“是,父皇,这段时间还请父皇能够认真养伤,父皇在苏大夫的手中治疗,儿臣很是放心。”
周瑾琛说着,很是客气地看了一眼苏云遥,作为回敬,苏云遥自然也是要莞尔一笑。
“好了,瑾琛,你要记得,朕这一次之所以是这么地相信你,完全是因为在朕的心中,你始终都是个不偏不倚的人,我们之间的合作也会在终止在这一次,你自己要把握分寸,不要到时候等到朕出手的时候,你就会追悔莫及了。”
皇上的声音沉沉的,周瑾琛的眼神中突然之间就闪过了一些失落,他纵然是完全看懂了皇上这样的冷厉,但是在自己的父亲与自己划清界限的时候,心里头仍然是觉得像是被刀割过一样的疼痛,他勉强地在唇齿之间挤出了一点的笑意来,然后说道:“父皇请放心,儿臣这么多年在皇宫之中,自然知道道理的,只是儿臣还有一点请求。”
周瑾琛说着,慢慢地打点起了精神来,因为对于他来说,接下来的要说的事情可是要比什么都重要的了。
“说吧,这个要求说完了,你也可以先下去休息了,这些天终究是让你受累了。”
苏云遥听着,倒是觉得很不舒服,总觉得皇上的这个逐客令实在是下得太没有技术水平了,难道就不怕周瑾琛会难过么?
“我要苏大夫,与我一块进行这一次的活动。”
苏云遥的思虑还没有完全停了,耳边就已经传来了周瑾琛这惊世骇俗的话来,她稍微地镇定了自己的心神,不让皇上看出来她有任何的不对劲,只是缓缓地说道:“二皇子好有意思,您要调查这些事情,与我有什么关系,这么莫名其妙地将我牵扯进来,难道说不担心我会帮倒忙么?”
有沉默在众人之间慢慢地流转开来,皇上也未必是一个蠢货,这几天来苏云遥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他也明白,在这深宫之中,终究是要将大夫的医术发挥到了淋漓尽致的地方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