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渐渐停稳,男子下车吩咐了几声后,就有几名下人将我从车中抬出,放在担子上。
“慢着!顾凡因罪入狱,现在又没有释罪书,她是怎么从狱中出来的?顾家可不能要这样的有罪之女!”顾府门前,顾家夫人与顾家二小姐顾怜带着一干下人堵在大门前,不准顾凡入府。
“顾夫人,顾凡现已无罪,释罪书晚一些会亲自送到顾府。但是现在,请顾夫人放顾凡入府。”马车之中的男子高声回道。
“听闻顾凡在狱中染了大病,高烧不止,据说已有性命之忧?”顾夫人走到担架前,附身看着。那审视的目光在顾凡身上游走,顾凡的身上不由自主地泛起了鸡皮疙瘩。
“顾夫人,顾凡确实身染大病,大夫也说情况不容乐观。”男子回道。
“不容乐观?”顾夫人低声重复了几次,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喜悦,“来人,送小姐入府,就抬到后西房,好生照料着,切不可有一丝疏忽。不知公子姓名,他日顾府定当登门道谢!”
“不毕!”男子说完,便驾车离去。
“娘,你不是说顾凡这回死定了吗?怎么才一天就从牢里放出来了?”顾怜看着马车走远,疾步走到娘亲身边抱怨着。
“我哪知道?这都画押了还能免罪的!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小姐抬进去,'好生照料',没我的吩咐,不准任何人接近!”顾夫人说道便带着顾怜先回府,由着下人抬着顾凡,再多一眼都不曾看。
耳边马车声渐远,担架被抬起,一路上除了规律的脚步声,洒扫声,还有下人们路过时的零碎的低声议论。
一路颠簸,终于在一房门轻启声中,顾凡被下人们从担架上转移到床上。而那几个下人则揉着酸痛的胳膊,退到房门外。
在床上躺了一小会儿后,顾凡偷偷眯开眼,确定屋里没人后才大胆放心地从床上坐起,扫视了一圈屋里的环境摆设。极其平凡的摆设,不过却非常的干净整洁,除了屋内用具比较陈旧,像是好多年没有翻新之外,整体还是不错的。
“你们放我进去,我要见小姐!”就在顾凡想要起身时,屋外起了一阵小骚动,吓的顾凡赶紧双眼一闭躺回床上。
“夫人吩咐过了,任何人不许探望。”刚才抬担架的几个下人守在门外,不许任何人接近。
“小姐!小姐你还好吗?我是茶茶!小姐你饿不饿,茶茶给你带了吃的。听说你在牢里生病了,严不严重?有没有受刑啊?回来有没有看大夫?小姐?”茶茶手提食盒被下人们拦在门外,一脸焦灼却又无可奈何,只能试图喊话来了解情况。
“快走快走,再不走我们不客气了!”守门的人已经准备赶人了。
“你就让我进去送个饭,我就进去放下东西就走行吗?很快很快的!”茶茶拎着食盒,不断央求着。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凶什么凶?你们这群忘恩负义的,先夫人在的时候对你们多好?现在就是想送个饭都不行了吗!回去我就告诉老夫人!”
“我可怜的小姐,命苦啊,先是没了娘,后来又遭了疯,现在平白无故受罪,连饭都吃不上,小姐啊啊啊!”软硬都不行,茶茶只好两腿一蹬,屁股一坐就开始哭。连躺在床上装死的顾凡都两眼一翻,暗自佩服。
就在下人们无比头疼的时候,顾夫人和顾怜来了,在她们身后还跟着一名挎着医箱的老者。
“大夫人,二小姐。”下人们暗自送了一口气,茶茶是老夫人身边的人,不能得罪,大夫人又下了命令不能开门,也不能不遵守,哪边都不能得罪。好在现在夫人来了,这选择题也就不用做了,自然是一阵轻松。
“这是怎么回事?”顾夫人一来就看到在地上撒泼打滚的茶茶,眼角一跳,顿感头疼。顾夫人和顾家老夫人向来不对付,属于互相看不顺眼的两个人。顾家家主顾宗丧妻后续弦了现在的顾夫人,但是碍于老太太,在顾家的地位一直不稳。
“大夫人,老夫人让我来看看小姐,顺便给小姐送些吃的,但这几个人非不让我进去,还说这是您的命令!”茶茶看到顾夫人过来,赶紧从地上站起,不等下人们回话,先一步讲道。
“茶茶,你去回禀老夫人,就说顾凡我会尽心照料的,这位陈大夫就是我请来给顾凡看病的。”顾夫人退后一步,露出站在她身后的陈大夫。
“不行,我要亲眼见到小姐没事我才走!”茶茶拎着食盒,跑到门前,大有一副你不同意我就赖着不走的无赖相。
“你这丫鬟怎么这么不识好歹?我娘都说了,会照料好顾凡,不就是一个疯子吗,也不知道奶奶干嘛这么护着她!”站在一旁的顾怜忍不住上前说道。
“小姐不是疯子!”茶茶冷眼看着顾怜,那目光让顾怜心底顿时发毛。
“怜儿,怎么说话的?那可是你姐姐!”顾夫人低头呵斥道,不过手一挥,旁边的下人们顿时会意,上前将茶茶抓住,捂着嘴捆住手脚拖到一边看守着。
“陈大夫,请随我来。”顾夫人清理了茶茶这个阻碍后,领着陈大夫与顾怜进了房间。
躺在床上装晕的顾凡心中忐忑,一动也不敢动,静静等待着。
“陈大夫,你的医术我是相信的,这次请你来,是想让你诊断一下,看看顾凡的病情究竟是好是坏。”顾夫人将门一关,开门见山道。
“好,医者父母心,我自当尽力。”陈大夫也不推辞,将医箱放在桌上,径直走向顾凡,开始诊断。
过了一会儿,陈大夫眉头紧锁,看着床上的顾凡,犹豫着收了手。
“陈大夫,病况如何?”顾夫人坐在一旁,神情关切。
“顾夫人,大小姐的病情不容乐观,虽高烧已退,但血气两亏,身体早已不堪重负,若不尽快调理,恐有性命之忧。”陈大夫说道。
“当真有性命之忧?”顾夫人脸上露出了掩饰不住的兴奋。
“顾夫人,医者父母心,给我一点时间,我想一个方子,定当全力救治!”陈大夫没有看到顾夫人的神情,自顾自的埋头想方子。
“陈大夫且慢,如果我不想救她呢?”顾夫人将陈大夫的医箱合上,语气冷淡。
“夫人,如果不立马医治…”陈大夫突然止住了话,他看着顾夫人,轻叹一声,退到一旁。
豪门大院的深处,见死不救的事情本就是见怪不怪。
“陈大夫,你的酬劳我稍后会让账房支给你。怜儿,送陈大夫出去吧。”顾夫人送走了陈大夫,整个房间现在就剩下她与顾凡,顾夫人缓步走到床前。
顾凡的背后早已被冷汗浸透,顾夫人根本不打算医治顾凡。
“顾凡,你的命可比你娘硬多了,昨天下人来报说你晕死在狱中,我本以为今天就可以收到你的死讯,没想到今日你无罪释放,不过好在你的病比我想像的严重,这样也好,省的我再费心思。毕竟怜儿还要嫁人,有一个疯子姐姐可不行。对了,老太太她最喜欢你,我想她要是知道你死了,说不定也跟着你去了,哈哈。”顾夫人说完,推门而出,随即听到她对下人们吩咐道:“将这间屋子的所有门窗都用木板钉死,大小姐身患重疾,需安静疗养,任何人都不允许靠近,也不许送吃的喝的。”
“你这是要害死小姐!你不可以这样!”被捆成一团的茶茶听到这番话后剧烈挣扎着,奈何手脚被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窗户被一层层的木板封住。
“呵,我差点忘了你,既然你这么想要见她,那就一起去陪她吧。”顾夫人看着一旁挣扎的茶茶,冷笑了声,吩咐下人们将茶茶送进屋内,一并封死。
待屋外没有动静之后,顾凡小心翼翼地从床上坐起,借着木板的缝隙之中透过的些许光线,走到被捆成麻花的茶茶面前。
“你叫茶茶?”顾凡替茶茶松了绑,茶茶在屋外言词让顾凡对素未谋面的茶茶心生好感。
“小姐?你的病好了?我之前听说你是被人一路抬着进来的,可把我吓死了。快让我看看,你…”茶茶话讲了一半,突然一脸震惊地看着顾凡:“小姐,你,你的疯病也好了吗!”
“疯病?呃,好像是好了…”顾凡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懵了一会。
“太好了,老夫人和少爷要是知道肯定要高兴坏了,先夫人走的头几年,小姐就得了疯病,这一病就是十几年,大夫不知道请了多少个都没用。好在先夫人保佑,小姐终于好了。”茶茶兴奋地拉着顾凡就要走,但封死的大门冷冰冰地将二人挡在屋内。
“唉,小姐的病是好了,可是又要被关死了。”茶茶一脸沮丧地坐在门边。
顾凡也没有有效的办法,所有的门窗都检查过了,除非从外面暴力破拆,否则根本出不去,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间屋子里吗?
“小姐你饿不饿,我这里还有一块糕点,是我自己藏起来的。”茶茶从怀里摸出一小块用布包好的桂花糕,递给顾凡。
“茶茶,你吃吧,我不饿。”顾凡坐在桌边,看向四周,心中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小姐,吃一点吧,吃饱了再想办法。”茶茶将桂花糕掰出一半递到顾凡的手中,又从壶中倒了一杯水放在桌上。
“茶茶,你和我讲讲我的事吧,病了这么久,好多事都记不清了。”顾凡说道。
“小姐,那你还记得这间屋子吗?”茶茶将包好的糕点小心地放在桌上,问道。
“这间屋子有什么特别的吗?”顾凡带着疑惑看向茶茶。
“这是小姐的闺房呀。”茶茶轻车熟路地走到放在房间角落一个木箱前,拂去上面厚厚的灰尘,从中取出了几件物品,轻轻地擦拭着,似珍宝一样捧到顾凡的面前。
那是一本诗集,一本杂谈和一副字画。
“小姐自小就聪慧,诗词才艺举国闻名,这本诗集便是小姐那时所作,朝城百姓都争相阅藏,她们都说小姐'惜为女儿身'。可是没过多久,小姐就染上了疯病,一切都变了。当初那些夸赞小姐的人都将诗集烧毁,还对小姐说出各种污言秽语!”茶茶说到此处声色已经带上了一些难以抑制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