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丘和段瑾走出饭馆,朝着最近的一家客栈走去。在客栈安置好马匹与行囊后,两人前往浮图城城主府拜访城主大人。
他们来到城主府恢宏壮丽的大门前,向守门侍卫说明了来意。
让辛丘和段瑾想不到的是,左府侍卫对他们极其热情,一听到他们是如意谷谷主的两个徒弟,便立刻去通知左府管家。
没过多久,左府管家来了。
左府管家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瘦弱男子,一身长袍搭在身上松松垮垮,像一个道士,而且他的眼眶下陷,目光锐利,仿佛随时都在窥探别人的一举一动。
他询问辛丘二人现今居住何处,得知他们住在客栈后,左府管家真诚的表示,城主大人希望他们居住在城主府,以便更好的“帮助”城主大人解决问题。
于是,这天下午,辛丘和段瑾回到客栈,牵着马匹,带着行囊前往了城主府邸。
半路上,辛丘对段瑾说道:“阿瑾,我想去买点东西,你先把我们的行囊送到城主府吧!”
段瑾欣然应允,于是辛丘一个人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辛丘并没有去买东西,而是来到一个偏僻的民宅聚集地,这里行人稀少,房屋陈旧,道路错综复杂,显然居住在此的一定不是富贵之人。
辛丘在附近绕来绕去,终于找到了那间门前长有一棵枣树的民宅,她低头展开手中的手帕,然后攥紧,走上前敲了敲民宅的门。
敲了许久,依然没有人来开门——难道这是间空宅?
辛丘纳闷不已,是她记错了还是许大娘记错了?
她再次展开手帕认真端详。
在雪白的绸缎上绣着一些图案——汪洋大海上半个红色太阳缓缓升起。
在洛阳时,许大娘把这条手帕交给她时是这么说的:“我原以为我会命丧于洛阳,但关键时刻,一群神秘黑衣人突然现身救了我。他们交给我一条手帕,让我去浮图城,找一个认得此图案的人。他们说只有这个人才能化解我们眼前的灾难。”
辛丘问道:“浮图城那么大,我应该去哪里找这个人?”
“去浮图城最西边的旧城区,找到一间门前植有枣树的民宅。”
辛丘再次梳理了一遍,确信她并没有记错,那么,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天色已晚,她也不好逗留太久,带着疑惑和不安离开了旧城区。
段瑾把马匹和行囊送到城主府后,坐在房间等了许久仍不见辛丘回来,于是离开城主府来到了大街上找寻。
逛了一圈,段瑾渐渐被街边各种新奇的事物迷住了,一会儿看木偶戏,一会儿买各种吃食。
此刻,他手中拿着糖人儿,悠哉悠哉地穿梭在人群中,忽然看见前面的人围了一圈。
他好奇地走了过去,发现是一个小贩正在推销他的石头。
五颜六色的雨花石在灯光下仿佛一颗颗璀璨的宝石,精致奇巧的形状又好像精心打造的美玉。
小贩舌灿莲花,向各地旅人介绍雨花节的习俗。
“左铭开创的雨花节不仅仅只是为了赏玉,爱情也是雨花节的一大主题!左铭规定,雨花节时期,年轻男女若是有意中人的,便将对方和自己的名字刻在雨花石上,在雨花节的第一天扔进河里,河流四周的酒肆茶馆会在河边点上五颜六色的灯笼,男女皆可以在晚上下河去捞雨花石,若捞到有自己名字的雨花石,而自己又恰好喜欢雨花石上另一个名字的人,便上岸找到那个人,和他(她)共度这个佳节。如果两个人互相心仪,双方又恰好找到了刻有自己和对方名字的雨花石,历代城主都会在雨花节的最后一天给予特殊奖励呢!”
“那要是没喜欢的人呢?”一旁的段瑾好奇的问。
“那也无妨,”只见小贩对段瑾笑了笑,“小公子可以刻一些关于爱情的诗句,没准捡到的那个人就是小公子的有缘人呢,别说,这曾经也成全过不少佳话!”
段瑾难得害羞地通红了脸,轻声嘀咕道:“有缘人……我才不急呢……”
周围的人哈哈大笑。
小贩的雨花石很快被抢购一空。
段瑾也买了一颗雨花石,将其揣在兜里后,他继续四处闲逛。
在拐过街角时,段瑾在巷口看见几个男子围着一个女子起哄调戏。
女子连连后退,看样子楚楚可怜,那群男子却紧追不舍,眼见女子被他们逼到巷子深处。
段瑾心想,浮图城现在人员混杂,难免有几个好色之徒看见路边的美人便起了不轨之心。
他大喝一声,走到了歹徒面前。
“你们光天化……”
段瑾还没有说出那句经典台词,对方便一顿猛喝:“废话少说!你个奶娃娃别多管闲事!”
段瑾愣住,随即大怒道:“敢小瞧我?我让你们看看我的厉害!”
说完,段瑾拔剑。
那群人哈哈大笑:“这是哪来的玩具?看样子还挺逼真的!”
段瑾扶额嘟囔道:“年龄太小果然不适合行走江湖!”
那群人应道:“是啊!容易被揍的连回家的路都认不得!”
“不……”段瑾抬眼,目光如炬,“年龄太小,却教训成人,容易被人批评成‘不尊老’!”
段瑾话音刚落,便腾空而起,举起宝剑朝最前面的那个男子刺去,却在最后剑锋一转,改‘刺’为‘割’,不过眨眼功夫,那名男子的衣服变成一片片碎布落在地上,他的身躯上却没有一道伤口。
所有人目瞪口呆。
段瑾往剑上吹了口气,瞥了他们一眼,问道:“还没看够吗?那再给你们表演一个,不过这次不要剥衣,来个剥皮吧!”
“啊啊~赶紧跑啊!”所有人回过神来,一溜烟的跑走了!那个光溜溜着上身的人跑得最快。
段瑾翻了个白眼:“胆真小,没意思!”
这时,一人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咦……还有没跑的?原来是你!”段瑾看向笑声的来源,当阴暗角落里的人缓缓走出来时,他发现刚刚受欺凌的女子竟然是白天在饭馆里遇见的唐辞嬅。
唐辞嬅的潋滟双目含着笑意望向段瑾,一般人定会情不自禁地深陷其中。
“多谢小公子拔刀相助!”
段瑾说道:“我不是什么小公子,你可以直接叫我段瑾……”又一本正经的说:“或者少侠也行!”
“少侠……“女子掩唇低笑,“你好可爱哦!我叫唐辞嬅,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叫我辞嬅姐姐,我好想有你这么一个机灵可爱的弟弟!”
段瑾害羞的红了红脸,点点头。
“阿瑾?”一声呼喊拉回了段瑾的思绪。
辛丘刚刚从巷子外经过,然后又突然探回了头,当确定巷子里的人真的是段瑾后,她立即走了过来。
“阿瑾,你怎么会在这?”辛丘问道。
唐辞嬅先一步替段瑾回答道:“阿瑾刚刚从一群流氓的手中救了我……”段瑾点头。
辛丘挑挑眉,有些诧异。
唐辞嬅笑道:“为了表达感激之情,辞嬅想邀请姐姐和阿瑾前往说书楼做客,不知姐姐和阿瑾能否赏脸莅临寒舍?”
辛丘说道:“我叫辛丘,你直接称呼我名字就好,此刻夜已深,我和阿瑾要早点回去休息,来日有空再拜访你家吧!”
唐辞嬅有些遗憾:“那好吧,辛丘,阿瑾,你们有空一定要来哦!”
走出巷子时,她一边亲昵地挽着辛丘的胳膊,一边拉着段瑾的小手,热情洋溢却并不惹人厌烦,一两句话之间,就让人放下戒备,对她心生好感。
她说:“要是你们来啊,我一定把我家老爹赶下说书台,我亲自上台说书给你们听!”
段瑾和辛丘皆笑了起来。
忽然间,辛丘的目光不经意地瞥到不远处,一个红衣女子站在一棵大树下。
那个女子与唐辞嬅有着旗鼓相当的美貌,可是她看起来却不太友善,双手抱胸冷冷的盯着他们三个人。
辛丘正疑惑时,再看过去,那女子忽然消失不见了。
***
“天帝七子亭瑜诞生之时,其母误吞一个奇怪的甜果,后亭瑜出生并长大,越发嗜甜。最终变成了一个怪物肉球,吞噬着沿途所见一切带甜味之物。天帝大怒,将亭瑜之母变成了一个甜果赐予亭瑜食之,亭瑜食后呕吐百年,最后从肉球恢复原身。其呕吐之物落入人界,变成一片甜果林,人食之将永失味觉。亭瑜恢复原身后,自请守于无望海,无望海下,魔界之魔诱之成魔。”
窗外竹叶飒飒作响,浓密的乌云遮住了月亮,房间外面一片漆黑。借着房间内的灯光看完这梅花扇上的故事,辛丘和段瑾深吸了口气,头皮发麻。
这是他们收到的第三把梅花扇,自从三天前来到浮图城城主府后,左府管家便领他们来到这偏僻的客房里,让他们等城主得空时再去见他。
可三天来师姐弟两人连城主一面都没见到。
倒是每天晚上都能收到一把梅花扇,扇的正面画着梅花,像滴滴血迹一样,扇的反面则写着莫名其妙的故事…
第一把梅花扇上讲的是朋友反目成仇的故事,第二把梅花扇讲的是恋人阴阳两隔的故事,而如今这第三把,讲的是弑亲的故事。
辛丘和段瑾心想,莫非这是城主大人的恶趣味?
第一天收到梅花扇时,便委婉地询问左府管家这梅花扇是从何而来,左府管家却不答反问:
“要让一个人了解一件事的来龙去脉,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段瑾与辛丘面面相觑。
接着左府管家自问自答:“是让他们身临其境……”
辛丘很快反应过来:“您的意思是……我们要帮城主大人解决的事情与这有关?”
左府管家不置可否:“耐心读一读梅花扇上的故事吧!三天后没准会有一番‘奇遇’……”
“那这个梅花扇到底是谁……”辛丘还没说完就被左府管家打断。
“连如意谷谷主的徒弟都找不出递送这梅花扇之人吗?”左府一个反问,让十分要强的段瑾连连拍着胸脯保证,一定能把这梅花扇的主人找出来。
看来左府管家是故意卖关子。
辛丘和段瑾开始四处打听近几年城主府发生的事情。
据浮图城百姓讲,近几年出现了一个有关左府的可怕传言。
传言讲,几年前浮图城城主左霄性情大变,开始喜欢虐杀年轻漂亮的女孩,左府花园下的泥土都是那些女孩的血肉。有人说左霄其实是来自地狱的鬼煞,肉身早死,因此才需要吸取少女精气。
凭着此条线索,段瑾和辛丘仔细观察梅花扇,发现梅花扇竟然是人皮制成。
段瑾脸色苍白,恶心欲吐,将梅花扇甩手一扔。辛丘忧虑地望着他。
两人相对沉默,心中不安之感越来越甚,暗地里又打听出了许多左霄的负面事迹。
比如,左霄年逾三十却未婚,曾经收养了一个比他小不了多少的养子,被人猜测成有断袖之癖。
左霄曾经与玉匠大族的云家发生命案纠葛,云家将其告上朝廷,最后他收买了朝廷官员摆平了此事,云家含冤负屈。
总之,浮图城城主左霄的“风评”着实不佳,但由于浮图城城主之位是世代沿袭,而且左霄在治理浮图城方面无可指摘,因此,大多数浮图城百姓对其仍怀有敬重之心,这些传言只是私下流传,没有人当真。
要是有人敢当街议论这些传言,便会被群起攻之,甚至被五花大绑送到官府。
历代左家家主作为浮图城中的一城之主,既是官也是商,这些送进官府的人十之八九没有好果子吃。
收到梅花扇的第三天,左府管家口中的“奇遇”果然来了。
第三天晚上,段瑾回到他自己的房间,辛丘收拾床铺准备睡觉,在幽暗的灯火下,身后突然出现一道修长的影子。
辛丘蓦然转身,身后的影子忽然消失不见。
烛芯噼里啪啦的响,烛光逐渐变成青绿色,她急忙扑了过去,可蜡烛还是在下一瞬间立即扑灭。
她跌倒在桌旁,室内已经变得漆黑一片,玉白的月光从窗户照了进来,给房间镀上了一层银色,可房间角落还是一片浓稠的黑色。
花瓶中的花像被一只手拂过,在黑暗中隐隐约约现出一个人的轮廓。
辛丘早就猜到事情可能会很诡异,因此也不怎么慌乱。
她缓缓摸黑爬到床边,拿起剑护在身前。
外面风声、竹叶声一齐响起,凄凄飒飒,辛丘一动不动的盯着黑暗中出现的轮廓。
黑暗中逐渐现出一片雪白,看形状是身上穿着的白衣。
白色衣袂飘飘,带来一阵寒风,一张苍白人脸的轮廓也在此时逐渐清晰。
辛丘紧盯着来人,不由低呼出声:“…师父!?”
长着“南宫姹芜”的脸的人缓缓走向辛丘,声音竟然也与南宫姹芜一模一样,只是不复从前的温和,阴冷如地底深处的蛇嘶嘶吐着信子,让人听了心底发寒。
“辛丘,别来无恙!”
在她开口的那一刻,辛丘感觉自己逐渐控制不住自己的理智,头脑昏昏沉沉,竟然真的把面前这个“人”当成了南宫姹芜——就好像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她脑海中盘旋,蛊惑她、命令她、要挟她一定要把眼前的“人”当成南宫姹芜。
因此,她放下手中的剑,呈现出一种亲昵信任的姿态,迷惑地问道:“师父,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南宫姹芜”慢悠悠的走近她,不答反问:“辛丘,我送你的梅花扇,你可还喜欢?”
她洁白纤长的手拿起桌面上的梅花扇,目光带着绵绵不尽的悲伤与哀怨。
“原来梅花扇是师父送的!”
“你喜欢吗?”
“我觉得梅花扇上的故事好生奇怪!为什么都是悲剧收场?”
“辛丘想要看什么样的故事呢?”
“我想要看一些美满幸福的故事。”
“可是辛丘啊!所谓文如其人,这些故事,是我亲手写的,我这一生从来就没有美满幸福过,我又怎么写得出那种故事呢?”
姹芜将梅花扇重新放回桌面,看着辛丘的目光无比幽怨。
“辛丘,你的一生,是否幸福美满过呢?”
她的话让辛丘一愣。
“我……我不知道,师父你忘了吗?我的记忆丢了!”
“你丢掉的那些记忆,让你不愉快了吗?”
“不愉快?”辛丘懵懂无知的看着姹芜。
“如果不是不堪回首,你为什么要遗忘呢?”
辛丘也想知道为什么,于是,仿佛感应了她的想法,她脑海中的声音忽然变成了不断重复的问题。
“为什么遗忘?”
“那是些怎样的记忆?是让你痛苦、内疚,还是绝望?”
“丢失了记忆,就能过得好吗?”
***
“啊!”辛丘的脑海像要炸裂似的,她崩溃的大喊一声,闭着眼疯狂地摇头。
“姹芜”此时再次开口,她一说话,辛丘脑海中的声音登时消弭。
“这些故事里的人,都背叛了他们曾珍重万分的东西,比如友谊,爱情,或信仰……”
她一字一句缓缓说着,是生前给段瑾传授知识时的耐心模样。
辛丘愣愣地看着她。
“而你,亦如此……”
辛丘背叛了她曾珍重万分的东西?
辛丘正为南宫姹芜的话语迷惑不解,南宫姹芜突然呵呵一笑,飘到辛丘身边,辛丘浑身像被某种力量紧紧压制,连气也喘不过来,眼前一片黑暗。
过了一会儿,辛丘额头那里传来一片凉意,在她昏迷的前一刻,依稀感觉有人近距离地贴着她的耳边说道:
“亭瑜噬母,已犯五逆之罪,地狱孽火必将焚之骨肉魂魄,汝亦如此…”
辛丘彻底昏迷了过去。
而隔壁房间,段瑾亦遇到了同样的场景。
只见风吹帘动,蜡烛熄灭,一个面容清癯脸色苍白的男子出现在段瑾面前。男子的神情哀伤无比,轻柔的眼神就像夜晚朦胧的海棠花瓣,片刻不离的凝视着段瑾。
段瑾感到震惊无比,这个男子是如何在眨眼的功夫里出现在他眼前的?
奇怪的是,他看见突然出现的男子,心里竟然一点也不感到害怕,反而产生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你是谁?”段瑾小声问道。
“故人。”
“可我不记得见过你。”
“你见过的,在很小的时候——想不到时光荏苒,你已经长这么大了……”男子说了这么一句让段瑾感到奇怪的话。
男子的语气交织着欣慰、伤感、不舍、怜爱、内疚等情感。
不知为何,段瑾有些流泪的冲动。
你已经长这么大了……
这句话,本来应该是他的亲人才会对他说的吧?
可是,他那些段家亲人,自从他前往如意谷后,就再也不愿意见他一面。
他们不知道段瑾现在多高了,长成什么样子了,性格是活泼还是内敛,梦想是什么——因为他们丝毫也不关心段瑾!
段瑾咬着牙,将眼泪憋了回去。
他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感到如此悲伤,就像是有人在他心上拨动了弦,弹了一首充满伤感回忆的哀伤乐曲,感染了他的情绪。
“你究竟是谁?”段瑾努力镇定了情绪,提高音调再次问了一句。
男子依然没有回答段瑾。
他深深的看了眼段瑾,像是要把他的音容笑貌永远地镌刻在脑海中。
他的眼神露出了浓浓的不舍。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啊!”
“哎你……”
段瑾还没有问完,男子便如一抹青烟似的消散无踪,如来时那般突然。
段瑾伸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像是在抓住什么。
就在这时,隔壁房间突然传来“砰”的一声,段瑾瞳孔一缩,脑海顿时清醒,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辛丘出事了!
昏睡中,辛丘竟然梦到了亭瑜噬母的故事…
那个把自己的母亲吃下去的亭瑜,边哭边吐,如此过了一百多年,恢复原身后,再也没有吃下过任何东西。谁又能想到一个意外的果子,会引发这样一出惨痛悲剧?
他跟天帝说要去守无望海。
在无望海边,亭瑜看到了群魔乱舞。那些魔舞动得近乎癫狂,嘴边挂着世上最荒诞不经的笑容。
“原来世上还有如此开心的魔!”他感叹,心里空落落的。
“若是无望,自是开心…”妖魔回答他。
“何为无望?”
“对天地、仁德、伦理、情爱皆没有期望,便是无望…”
“那要如何无望?”
“喝下这无望海中无望水,自能无望…”
他依言喝了——然后成魔。
梦的最后,亭瑜的脸变成了另一个人的脸——一个哭泣的女孩。
醒来时外面天色已亮,辛丘双眼红肿,像是在在睡梦中哭了一夜。
段瑾坐在她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