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母努力讨好闺女,这就为程晨创造了要挟母亲极有利的条件。
也许爸妈他们想得对,现在有两个孩子,将来就变成了四个孩子,四个孩子抚养两个老人总比两个孩子赡养四个老人轻松,多个姊妹,多个商量的人,所谓人生路上不孤单。
十几天前沛兄的老丈人在女儿出嫁时数度哽咽的情景,这些天都在她程晨如丝如缕的思绪中,隐约浮现,如鲠在喉。因为自己也是独生,等她出嫁的那一天,即便她嫁的是市长之子,对于父母而言,一样会因为女儿生平第一次离开得这么彻底而悲伤不已。
这样看来,有个弟弟就对了。
程晨主意一定,便往包的地方走,因为她怕突然露出的偷笑神情给母亲吓上一跳。
她从包里掏一个根牛肉干,塑封的那种,递给母亲,“出差一趟,甚也没买。”程母没有给闺女留一手,接住就高兴地开撕。程晨转身上楼。
爸妈抱养了儿子没有经过她程晨最后的拍板与她嫁给阿斯汉爸妈不同意这两件事扯平了。为了她伟大的爱情,程晨逼迫自己俯下身摸摸了他的小脚丫,她抓他的小手时,他乘机紧紧抓着他姐的指头好半天不撒手。那一刻,程晨忘了这个被她视作入侵我土的肉炸弹,心里好像有一股热劲儿在身体升腾,不知什么时候,她竟然还亲了亲他胖嘟嘟的小脸蛋。那种奶的香味真沁人心脾,甜滋滋的,她还从来没有闻到过,所以她一直等到他静静睡着才出了母亲的房间。
程母看闺女这么快转变态度,喜欢上弟弟,愉悦之情跃于脸上,她于是絮絮叨叨,又重复了他怎么怎么像她小时候,怎么怎么梦里微笑。新来的张姨边叠着收回来的尿垫边竖起耳朵听主子讲话,她是个会来事的女人。她知道在程晨与程母之间如何取舍。听程母那么一说,张姨立刻插话:“我还没见过你闺女,长得真好看。”
马美听了也高兴,她笑脸一绽放:“是了,我闺女生下就比他白。”程晨有些不好意思,给弟弟揪了揪被角。
“真的!你瞧人家这皮肤,白嫩白嫩。啧啧啧!真会长,尽长了你跟她爸的优点了。”张姨羡慕地趴在程晨脸旁,简直想要亲她一口。
程母呵呵一笑,满足地出去了,她似乎已经忘了闺女有对象这茬子事,不过她程晨也不能即刻提出,把接受阿斯汉作为交换她接受弟弟的条件。这样太明显。这样赤裸裸的利用,这样明目张胆的别有用心,程晨不会做,也觉得做不出,因为她总觉得,自以为很聪明的人做的那些很聪明的事,其实都没逃过那些自诩愚笨之人。
程晨先回房间,收拾收拾,顺便偷偷报告阿斯汉一声,她有了一个小弟弟。
阿斯汉以为是程晨母亲生的,打了一连串问号,还挂了一个惊叹号。她抿嘴笑笑,飞快发出:是抱养的,我很不高兴,我爸妈都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她这么做,主要是想试探试探阿斯汉。看看他什么想法。
信息回复得很快,程晨心里默读:太好了,以后我专门辅导他的数学,教他阿氏足球,讲给他听曾国藩的家书,你负责文科。我要靠自己的能力培养一个优秀的小舅子。以后等我老了,小舅子就能来看我,提上二锅头,带上猪头肉,喝它个昏天黑地,满天乌云......”看他如释重负的胡说八道,她大概理解了他的心思,真好。
程晨揣好手机,微微笑着再一次去了弟弟的房间。他已经给张姨安排在另外一个房间,晚上张姨陪弟弟睡。
听张姨喊他“多米”,程晨也在心里默默喊着多米的名字。他总在梦中一惊一乍,紧跟着睁开眼睛,听听动静,又进入梦乡。张姨赶紧拦腰压了个东西,张姨说叫压枕,一个长长的枕头里装了玉米,玉米给固定在两端。
程晨看着张姨给压好,多米沉沉睡去,带着一种无法描述的畅然和踏实感迈出房间,反手将门轻轻关上。她愉快地遐想:这个压枕可是个好东西,等多米长大,这个东西是不是刚好给他的小外甥用了呢?
冬日正午的阳光悄默声温暖了整个房间,阳台上的两盆茉莉开得正盛,香味流窜到了家的每个角落。
程晨没走出去几步,就隐约听见她母亲的大嗓门,正在一楼打电话,瓮声瓮气听不清说的什么。她边踮着脚尖走往楼梯口,边将手机调到静音。到达楼梯口时,她便听得很清楚了,也看得很清楚了。于是她痴痴坐下,双手抱在胸前,手机丢在一边,于是她看着母亲侮辱阿斯汉的背影,听着她的每一通电话,怒火一束束燃烧起来。
马美的电话是打给亲人的,打给麻友的,打给朋友的。而每一通电话,基本都贯穿了“搞开发还是开煤矿”“为官还是做宰”“没钱勿扰,非官不找”简单明了的主题思想。然后一遍一遍郑重声明着“嗯嗯,分手了,之前找的一个,大学同学,他们家牧区的……”,“嗯嗯,分手了,不找了,放几个羊有甚钱,甚钱也没有……”,“嗯嗯,分手了,不找了,咱过来人,尝过没钱日子的艰辛……是,是,贫贱夫妻不到头……”,“嗯嗯,必须分,长的好看又不能当饭吃……”
要不是她最后一通电话泄程大美人之愤,一只拖鞋上的猫眼睛就给她抠下来了。
对于前面的电话,对方大概是说给留意着,身边有合适的就回话之类。这样的答复程母显然非常失望,真可惜了了老娘的电话费!
她在琢磨,女大不中留,不赶紧找到一个有钱有地位人,别真走火入魔,生米煮成熟饭可就晚了!身边这种事不是没有,父母反对,不料孩子都生下来了!真到那种时候别说反对,脚丫背在脊梁上给人家送闺女恐怕都来不及!当务之急还是找个踏实肯办实事的人,就在这一两天之内把事办成,不惜一切手段让那小子离开闺女,必要时找人给点颜色看看也不是不行!
功夫不负有心人,乍然,马美想到了谁,她不自觉得架起了腿,身体往后一靠。
没让程母失望,对方很快就接起了电话。她先嘘寒问暖,最近怎么样?还打不打了?又殷殷然说道:“上次见你我都不敢认了!啧啧啧,整个年轻了不止十岁,等例假完事,我也要好好用上这个卵巢保养的药。”这样的话,对于四五十岁的女人来说,简直就像吞了两口白粉,飘飘然能把天撞个碗大的窟窿。对着镜子遗憾一番,只可惜还有些许的老年斑,走上几步,翻着眼白瞅自己圆臀乱颤的背影再唏嘘一番自己层层叠起的腹部。
不消说,对方遗憾自己有点胖!马美是聪明之人,她赶紧顺着溜须:“胖点好,你见过几个富婆是瘦子!”“胖”字一出,惊动了程太太腰间的赘肉,她直了直身子,好让自己腰部一圈圈的肉舒展开来,接着左手放在肚子上试了试,应该是还觉多出了一大堆,整体往里推了推。
对方怎么回应说了什么程晨不知道,大概听了这十分合心合意的话哈哈大笑起来,反正母亲就是哈哈大笑了好一阵才刹住。笑过之后,她妈话锋一转,问对方,“朱局长儿子在哪上班?”她没等对方回答,自问自答,“是不是公安局?临时工还是正式工?”显然对方对程母的不谙世事流露出了不屑的语气,她先前高高搁起的腿不声不响已经收了回来。
马美重新坐了一回,嘿嘿笑着,“就是,就是,他老子建设局局长转正个儿子还是个事?瞧我这脑子。”可对方似乎就是不愿跟马美沆瀣一气,她先是嗯嗯地应着,突然另一条腿就置于先前蒙羞的腿上,双腿亲自上演一场虎落平阳被犬欺的大戏,然后她叹了口气说道,“那是够呛,那种病很快的,现在的人都看屁股。屁股坐在什么位置上,他就是什么高度。他一病,谁都知道即便好了也不可能在那个位置了。哦哦,那就是,转正就困难了。他应该早给转.......”
程晨抬了抬发麻的眼皮,妈还真是厉害,分分钟就让最见不得光的屁股跟脸面平起平坐。佩服!
谁是朱局长?祝他早日康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