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琮散学后,携罗平一道,出宁荣街,来到了城中大道上。只见人流如织,摩肩接踵,喧哗嬉戏,讨价还价。呈现于眼前的赫然如一幅清明上河图般的古代市民百态画卷。贾琮如水滴一般融入了这幅图画之中,一路上兴致勃勃的跟在罗平身后,东瞧西望,对任何东西都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罗平看到贾琮任何买卖都去询问价格,害怕他乱花钱。就道:“三爷,前面就是京城最大的书店书海阁。我们过去吧!”只见前方十米处,是一栋八开门三层高的房子,里面人来人往,生意好不兴隆。两人走进去后,贾琮叫罗平在门边上等他,自己到掌柜处询问。
“掌柜的,你们这里四书五经多少钱一本?或者是多少钱一套?”掌柜的回道:“单独一本的话一两五钱银子,如果买全套的话算你十两银子。”
“《四书章句集注》多少钱一套?”
“哟,这可是朱子的著作。这可不便宜,一套二两五钱银子。”
“那历届科考优秀试卷有么?”
书海阁的王掌柜知道这是碰到大主顾了,人也越发的热情。满脸笑容可掬的道:“这套试卷里收录的是近二十年历届乡试、会试、殿试的前十名的名卷。所以可不便宜,最少三两银子一套。这个可是只有我们书海阁有售,其他书店可没有。而且我们这里还有名家对于制艺的讲解分析,以及五经制艺的海量试题。”贾琮回道:“那你算算这些一共要多少银子?”王掌柜看着贾琮镇定的样子,估摸着这位爷是大户人家出身,但是看着一身衣衫也不像啊!他拨弄了一下算盘说道:“公子,全部算下来要二十两银子。”
“二十两银子?掌柜的你看我在你这里买这么多书,你至少要给我打个折扣吧!”王掌柜一脸惊奇,这也不像是穷小子啊。就是以往那些穷书生来买书都不好意思讲价的,这位小爷端的是有点奇异。“爷,那你给十九两五钱银子。”贾琮还是觉得有点贵,就对掌柜的说道:“掌柜的,能再优惠一点么?以后我肯定还要买很多的书籍,到时候都在你这里买。你看怎么样?”王掌柜越发惊奇了,这小爷是谁家的,看着很会讲价呀。
“十九两,不能再少了。”
“十八两五钱银子,就当交个朋友,下次我买书还叫我家人到你这里来。”贾琮说着指了指罗平。王掌柜看了一眼老实巴交的罗平,知道能有下人的人家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道:“好,我老王就交爷这位朋友。就十八两五钱银子,期望公子下次再来照顾小店生意。”
“一定,做人跟做生意一样,都要讲究信誉。罗大叔,把银子给王掌柜。”
罗平走过来从兜里掏出钱袋子,倒在柜台上,一两一两的数了十八两五钱银子,交给王掌柜。王掌柜看着都是一些散碎银子,就知道这位小爷这是存了很久才有这些钱。但是能攒这么多也不是小户人家能为的。这就勾起了他更大的好奇心。交割完银子,店小二也把全部的书打包装好了。罗平把剩下的银子装入钱袋,递给了贾琮。贾琮接过钱袋子也装入了兜里。然后罗平扛着书籍,二人就回转了贾府。王掌柜因为好奇就叫过一个店小二跟着二人,看看他们去了哪里。店小二看到二人进了宁荣街荣国府旁边的大黑门里,就回转来给掌柜的说了。掌柜的是老生意人了,对于京城里各公侯府邸那是门清。知道荣国公府邸旁边的黑门里住的是一等将军贾赦,只可能是贾将军的子侄。贾老爷的亲戚?亲戚来应该是住荣禧堂,而不会住在外面,那么只可能是贾赦的庶子了。只听说贾将军有一位五品同知的贾琏,人称琏二爷的。没听说还有其他儿子啊。王掌柜吩咐小二道:“以后看到那位公子或者公子的下人来买书,要小心伺候着,如果我不在要赶紧通知我。可记住了?”那店小二忙回“记住了。”
且说罗平把贾琮送进大门,过了马厩,来到了仪门。男仆或者外人只能到这里了,因为过了书房就是内院了。贾琮进入内院来到自己住的角落小院,叫江嬷嬷和明月一起去帮忙搬书。明月看到贾琮回来了,一脸高兴的道:“三爷,今天在学堂里怎么样?有人欺负你么?饿了没有?买了多少书?”
明月一见面就噼里啪啦的一通问,贾琮都不知道回哪一句了。就笑道:“今天都顺利,没甚事情。为了买书,二十两银子都快花完了。”二人听到这里,赶紧走到仪门把书搬了回去。贾琮等她二人走后,从怀里掏出钱袋子,拿出五百钱递给罗平道:“罗大叔,你拿这钱回去给我奶哥买些吃食。他在家里一个人,想是饿了。”罗平也不知道该怎么推辞,就一个劲的说:“不用了,不用了。”贾琮看他不受,虎着脸道:“叫你拿着就收下,你不收下,以后我还怎么叫你办事。我这里还有事情吩咐你呢。”听到贾琮还有事情吩咐,罗平才把五百钱揣进兜里。
“三爷,还有什么吩咐?”
“你认识手艺好的木匠么?”
“认识,就我们那条街就有一位谭木匠,做的东西又结实又耐用,而且人还实诚。”
“那你明天过来接我的时候,我把图纸给你。你……”贾琮想了一下,“算了,你明天还是去做工,我散学之后跟你一起去找谭木匠,我自己跟他说。我散学后你能赶过来么?”
“能赶过来,三爷,有什么东西叫我直接让他做就行了,何必自己跑一趟呢?”
“我怕跟你讲不明白,你又不是木匠。我直接跟他交流这样容易些。”
“那好吧,那我就回去了。”
“去吧,罗大叔。今天辛苦你了。”
罗平看他这么客气,赶紧道:“不辛苦,不辛苦。不过搬几本书而以。”罗平等贾琮走后,自己才回去了。他们不知道的是,搬书的时候被贾赦的侍女秋桐看见了。秋桐跑到大太太邢氏那里道:“太太,我刚刚看到琮三爷买了很多书回院子里去了。怕是要考状元啦。”邢夫人不屑的道:“就他,烂泥扶不上墙的,考状元?怕是买来装样子罢了!”秋桐道:“保不齐转性了也说不定啊!”邢夫人一脸平淡道:“不去管他,只要不惹事生非随他去吧!”秋桐却不这么想,虽然贾琮在府里谁都不待见,但是他的身份再怎么说也是大老爷的儿子。万一他上进考上科举呢!那攀上他对自己来说也是飞上枝头了。想到这里秋桐决定明天再观察一下看看。
而贾琮刚回到自己的小院,江嬷嬷已经把他的饭菜打了回来。用过晚餐,贾琮赶紧做自己的功课。虽然书写《千字文》不用明天交,但是今天估计也写不完啊。真怀念前世的钢笔,写一千字根本不算事。研好磨,贾琮平心静气了一会子,就开始写了起来。直写到三更天,也没完成。只写了四五百字,只得第二日继续写。贾琮写得太晚,就安排她二人自己先安寝了。江嬷嬷本不愿意,说不合规矩,但拗不过贾琮的劝说,也就应了。贾琮自己洗漱休息,第二日寅时,贾琮起床叠好被子,穿上江嬷嬷赶出来的练功服,又开始了昨日的锻炼。今天在学堂里波澜不兴,都是讲解昨日没讲完或者一些扩展的部分。下了学之后,贾琮到了小花枝巷。先跟罗平去了谭木匠的家里,这谭木匠手艺好,住所也算不错。正厅厢房作坊这些一应俱全。罗平到了院里,没见着人,扯着嗓子喊道:“老谭,老谭。死哪里去?还不快来迎接贵客!”
紧接着从作坊里传来一道声音:“老罗,你们先去客厅奉茶,我手头还有点活计。马上就来。”这时正厅那里听到声音出来了一位十四五岁面目秀气的女子。福了一福道:“贵客请和罗叔叔进来喝茶。”罗平介绍道:“三爷,这是老谭的闺女小清。”谭清对着贾琮做了一个万福,贾琮也对着她深施了一礼。上茶后,那姑娘就走了出去。二人刚吃了几口茶,谭木匠走了进来道:“让贵客久等,抱歉。”贾琮站起来道:“不妨事,谭师傅。”只见这谭木匠五十多岁的年纪,满头白发,双手粗大。一看就是长年做手上活的。
“我这个也不是什么什么大活,是练功夫的木人桩。只是我有一些具体要求,所以就自己过来了一趟。”
罗平站起来对谭木匠道:“老谭,这是荣国府贾三爷。”又对贾琮道:“三爷,这就是谭木匠。”贾琮又站起来,笑着拱了下手。谭木匠则是跪下来准备磕头,贾琮见此,赶紧过去把他扶住,道:“这如何使的,这不是折我的寿么!谭师傅赶紧起来。”罗平也在旁边道:“老谭,不要讲那些虚礼了。赶紧起来看看三爷画的图样子。”贾琮把图纸递到谭木匠手里道:“我主要是要求木人桩下盘要固定,而且木料要结实光滑耐用。这三个位置要用牛皮或其他皮蒙上。”边指着图纸的位置边说道:“因为这是击打位置,所以要用结实耐用的皮蒙上。对了,桩手桩腿要多准备几套,打坏了好更换。要整体实木的,不要拼接的。”
“三爷放心,肯定是整体实木,不会用拼接的。我老谭还是信誉有保障的。”
“那谭师傅你看要多少银子?”
“三爷,我给你用质地坚硬不易腐蚀的榆木。而且我给你做的架子保证结实不易倾倒。做一些减震消音的装置,以免影响他人。另外我给你柱子做高一点,多打几个桩手的暗孔。等你长高以后可以把桩手换到自己适合的位置。这样以后就不用另外再做一个了。”
贾琮打心眼里高兴,觉得这位谭木匠真是个实在人,连自己以后的情况都考虑到了。这种人值得结交。“谭师傅,你真是一位有良心的大匠。我都想着以后长大了再来找你做一副。没想到你都替我想好了。真的非常感谢!”贾琮站起来对着谭木匠深深的拱手施礼。谭木匠赶紧站起来,一脸高兴又略显不好意思的道:“不值当爷的夸奖。这些都是我们手艺人应该做的。”
“那你看要多少银子,什么时候做好?”
“做好加上打磨,至少要五天时间。因为材料用得是榆木,所以一共要五两银子。”
贾琮还没来得及开口,罗平马上跳了出来。道:“老谭,你也太狮子大开口了吧!五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
“老罗,我这是用的好材料。又是加固又是消音,还有五组可更换的桩手桩腿。算起来一点都不贵。”
看到罗平还要再说,贾琮摆手示意了一下道:“就按谭师傅的意思办吧!我先给你交一两订金。做好后你帮我送到荣国府旁边的黑门那儿。到时候我把余款给你。但是我希望三天就能给我做好,谭师傅,你看能做到吗?”谭木匠考虑了一下,道:“没问题,三爷。三天之内一定给您做好,送过去。”贾琮放下订金,跟罗平告辞离去。看着二人离去,谭清走了出来。道:“爹爹,那位小公子是谁?”
“贾赦老爷的三公子贾琮,就是你江姨的那位小主子。”
“哦,是他呀。看着一点都没有大家公子的样子嘛,很有礼节呀!”
“不止呢!我看他说话做事都是一副大人的做派,哪里像个小孩子。而且你知道他找我做什么吗?”
谭清好奇的问道:“他找爹爹做什么?”
“木人桩,就是练功夫用的。”
“练功夫?他?他们贾府的公子不是都不爱读书练武,一天斗鸡走狗的么?”
“是啊,爹也纳闷了。难道他跟贾珍、贾琏不一样?而且刚才一切都是听他的安排,你罗叔叔都没怎么说话。看来这位小爷很不简单。”
贾琮跟着罗平去了家里一趟,看着有些破旧的三间房子,他的心里不禁有些心酸。江妈妈家的光景看着不是很好啊。因此问道:“罗大叔,平时都是在做什么营生呢?”罗平回道:“我就在城内做做杂活,哪里有活就哪里做几天。要照顾靖儿,所以不敢离家太远。”
“我靖哥哥怎么不见?”靖哥哥?怎么有点尴尬呢!我可不是蓉儿。算了还是叫他罗哥哥吧!“应该是在旁边花大娘家,”罗平回道。“哥儿,先坐一坐,我去叫他回来。”贾琮应了一声,罗平就出去了。没一会,罗平就带回着罗靖回来了。刚进门就叫他跪下来磕头:“靖儿,快给主子磕头。这是你娘照顾的琮三爷。”罗靖也老实,他爹一说,人马上就跪下磕了起来。贾琮赶紧过去把罗靖拉起来,道:“罗大叔,罗哥哥跟我一样都是吃妈妈的奶长大的。我们可以说是一奶同胞的兄弟。是兄弟,不是主仆。所以以后不要再让他跪了。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哪有跪兄弟的。”贾琮说话的时候,罗靖直直看着他,一双机灵的双眼也骨碌碌乱转。
“罗哥哥,你进过学么?”
“没有束侑给夫子,所以没有进学。”
“那你认得字么?”
罗靖摇头,却不说话,只是双眼充满了渴望与向往。贾琮对罗平道:“我看府里横竖没人管我,不如让哥哥过去给我做个伴,顺便也教他认几个字。”罗平惶恐道:“这如何使得?一来靖儿不是府里的下人,二来怕府里的下人说闲话,对你不利。”
“那就让哥哥白天在我那里,晚上回来!”
“这……,我看还是跟我那口子商量一下再说。哥儿你看可行?”
“那好,我就先回去跟妈妈商议商议。”说着贾琮就朝外行去。罗平道:“我送你回去。靖儿,跟家里呆着,哪儿也不许去。等我回来。”罗靖听说可以识字,早就高兴坏了。兴冲冲的答道:“爹爹,你去吧。我在家里等你。”罗平把贾琮送到小黑门门口后,自己就回去了。而贾琮回到小院把刚刚的事情跟江嬷嬷一说。江嬷嬷就道:“哥儿你的心是好的,但是首先这不合府里的规矩,其次这里也没地方给他住啊。”
“要不,让哥哥和我睡。”
“不行,这越发的没个规矩了。要是哪个小子丫头告到老爷太太那里,哥儿你要吃板子的。不能让靖儿耽误了你的学业。”
“或者这样,哥哥每天白天过来,吃了晚饭后,妈妈再把他送回去。”
“这也不好,哪里能让他白吃府里的饭。”
“他一个小孩子能吃多少,即便如此,从我的银子里一个月贴补一、二百钱给厨房就是了。”
“哪里能让哥儿出银子养他,况且也用不了这许多钱,最多三五十钱就够了。”
“那就这样决定了,从我的一两银子里拿五十钱给厨房。”
“哥儿何必要把他弄到府里呢?”
“妈妈我这是为以后考虑。将来哥哥和明月就是我的左膀右臂。我准备教哥哥和明月读书识字。以后能帮我持家算账。”明月在旁边高兴坏了,道:“三爷,我也可以跟你读书识字么?”
“可以,我还准备让你们跟我练功夫呢。以后长大了也不会被人欺负。”
明月撇撇嘴道:“也不知道三爷瞎练的什么。”贾琮对她道:“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对了,你家里还有什么人么?”
“我是被拐子卖到府里的,没有家人。”明月说到这儿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了。贾琮道:“不要哭,我和妈妈都是你的家人。不会让你被人欺负了去。”明月这才转悲为喜。安排好一切后,贾琮又开始了自己每天的学习计划,一直忙到三更过后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