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木匠把咏春木人桩送过来的时候,被秋桐看见了,看到贾琮叫木匠做玩物,觉得他买书果然是做样子的,也就不再关注。而贾琮以后的生活基本上就很规律了。每日卯时初刻起床,练习咏春拳,巳时初刻吃饭。然后到学堂学习,申时散学回去。申时四刻吃晚饭。然后就是学习到半夜四更才休息。贾琮上学后罗靖就留在府里和明月认字、打拳。散学回来后,问一问他们的学习,再给他们讲解一下咏春拳的一些要领。吃过饭后,江嬷嬷才送罗靖回家。而贾琮就自己学习四书五经。因为前世就是大学生,而且喜欢古典文学,所以学习起来也很专心,不会觉得枯燥。有一种怡然自得的感觉,经常是学习到忘记时间。
如许几年时间,贾琮都是沉浸在自己的学习氛围之中。偶有不通,或问询于贾代儒处,或于历代典籍中寻找。之所以没有另外拜师,一则于族学无颜色,二则有名之师多看不上大家子弟,你族学连生员都培养不出,还何谈诗书礼仪之家。故贾琮前一年把经史子集全部背诵,牢记于心。后面三、四年每日都要作一篇时文。明清时期的八股文,很是刁专古怪,因为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出题,经常是把四书中几个字合在一起出题。清朝的八股文更是比秦汉以来的更加难懂。所以贾琮写时文的过程是无比的痛苦,累了就练拳,练八斩刀,练六点半棍,心情平静后继续写。罗靖与明月二人,跟着贾琮也学到了很多,不止教他们认字练咏春,而且把前世的阿拉伯数字以及乘法口诀一元一次方程,一元二次方程都教给了他们,教学过程中更是教他们如何做人。罗靖学了三年就不能再进府了,毕竟年龄见长,怕别人说闲话,总之贾琮在没有实力之前是步步小心谨慎,不给别人找到借口摆布自己。罗靖走后明月因为一直跟在贾琮身边,接下来的两年有贾琮更系统的讲解,所以文武两方面都比罗晋厉害一些。偶尔贾琮也与之黏手试功,从最初一招半式都接不下,到后来可以有来有往,拳脚方面已经很是厉害了。不过八斩刀和六点半棍暂时没有传给他们,毕竟二人还小,心性未定,万一所传非人,遗祸无穷。更别提最重要的内功心法了,这是咏春拳最核心的部分,贾琮也是穿越之前才学到手。而现在更是每天都要练习,气壮则神牛,以气运力,则力发千钧。冥想和运气能让整个人的精气神饱满异常,每天超负荷学习,也不会有萎靡不振的样子。
荣国府这五年也相继出现了两件大事,先是林妹妹进府,后来薛姨妈一家也住进了梨香院。虽然贾琮很想见见天上掉下来的林妹妹与脸若银盘眼若水杏的宝姐姐,但是现在还不到他出场的时候,而且贾赦根本就没想过把他介绍给林妹妹认识。
这天来到学堂,找到贾代儒。贾琮先深施一礼道:“学生拜见老师。”贾代儒看着自己的这位学生,这位家族孙辈。因为他是如今贾家最刻苦用功学习功业的孩子,所以关于他的一切情况贾代儒都是替他瞒着宁荣二府的主事人的。不愿意这个孩子被那些虚伪龌蹉的人毁掉。要为家族留下人才,为家族百年计。因此他和蔼的道:“瑞玉(贾代儒给贾琮取的字),你找为师有何事情?”
“老师,学生想明年二月参加这一届的童生试。先去感受一下科场的氛围。”
贾代儒知道自己的这个学生,虽然处处低调,人前和气,但最是自尊。怕不是去感受氛围那么简单,不过也好,让他失败一回,磨磨性子也好。道:“可,我给你作保,然则要五人互结。你有人选么?”
“学生在外面认识几个寒门学子,最是好学知礼。所以想请老师给我们一起作保。请老师示下。”
“既是寒门学子,想来是好的。那我给你们一起作保吧!”
贾琮满面笑容,又是一稽到地。用最诚恳的语气道:“多谢老师厚爱,学生感激不尽。只是不知这保费若何?”贾代儒生气道:“你是我的学生要何保费,此事休提。”贾琮只能再施一礼,满口答应。他也知道贾代儒家境不是很好,只能过后找个由头给他送点礼物过去。
“学生还有一个难题,就是我家老爷太太那里。我该如何回。直接回还是怎么?”
贾代儒思考了一会,道:“这件事情肯定要回你家老爷太太的。若是他反对或者问起,你就说是我同意你去考的。如果他扔然反对,到时我去跟他讲。”贾琮听到这里,放下心来。说道:“那我散学回去之后就去回老爷,把事情定下来。早报名早做准备,也好安心备考。”
“嗯,如此方好。你去吧!”
贾琮答应后,又站了一刻,方才出去。散学之后,贾琮回到小院子里。对江嬷嬷和明月道:“妈妈,明月,我决定明年二月下场考童生试。我现在换身衣裳去回老爷太太,妈妈麻烦帮我找一件好看一点的衣服。”江嬷嬷跟明月高兴坏了,听说贾琮要去考科举。江嬷嬷微笑着道:“明月小蹄子,赶紧帮琮哥儿梳洗一下,我去给他找衣服。”明月答应一声,道:“三爷,赶紧坐下休息会子,我去给你打水。”说着就跑了出去。而江嬷嬷边找衣服,边对贾琮道:“哥儿你一定要好好考,我相信你一定能高中。让府里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看看,还敢不敢瞧不起主子。”说起来他们三人这些年在府里处处受人白眼,处处被人欺负。就因为贾琮不受老爷太太待见,那些下人找到机会就会给他们一些难堪。不过这对贾琮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在现代工作的时候早就体会到太多了。这些打击只能成为他向上的动力,不会给他造成任何困扰。
“妈妈,放心吧!我一定会努力的。我相信自己的付出总会有回报的。”贾琮在梳洗换好衣服后来到了贾赦的正房院子里,只见几个颜色俏丽的丫头站在外面候着。这些丫头贾琮只认识秋桐,所以赶紧对着秋桐道:“秋桐姐姐,老爷太太在么?我找老爷太太回点事情。”秋桐上下打量着贾琮,感觉自己都快不认识这位琮三爷了,虽然穿着一套半新不旧的袍服,但是配上快七尺的身高,加上身上浓浓的书卷之气,让人有一种很强烈的亲近感。秋桐眼睛一亮,道:“哟,三爷今天怎么舍得到老爷这里来了?一年到头都不见你来一回。”
贾琮作揖,道:“我不是在家看书么,所以少到里面来。还请麻烦姐姐通禀一声。”秋桐见他如此说,虽然好奇他过来为何,但还是答道:“在这里等着,我去通禀。”贾琮应了一声,就在门外站着。很多下人都把他看着,有好奇的,有准备看笑话的,有不屑一顾的。贾琮都不与理会,一脸平静的站在廊下。
不一会,秋桐出来道:“跟我进来吧,老爷太太都在里面。你要是再晚来一会儿,就要开饭了。”贾琮轻声道:“多谢姐姐。”贾琮进去后,看到二人分别坐在正堂两边的位置上,赶紧前走几步,跪下来道:“给老爷太太请安!”邢夫人不说话,贾赦懒懒散散的道:“你不在自己的小院待着,过来有何事啊?”
贾琮见没叫自己起来,只得跪着回道:“只因儿子想参加明年二月的童生试,故来回老爷太太。”贾赦一惊,坐正身体,打量着贾琮好一会。只觉得很是惊奇,记得好像这孽障比那宝玉还小一点,缘何感觉比他还要高一点呢。而且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很奇怪。明明是一股读书人的书卷之气,但是其中又有点其他什么味道。一时不免起了好奇之心。其实何止贾赦好奇,屋里每个人都对贾琮好奇起来,不免上下打量。贾赦看他还跪着,就道:“起来回话吧!”
“谢老爷!”贾琮站了起来。刚才已经觉得很高了,站起来后才发觉比宝玉还要高一点。贾赦难得对贾琮露出笑脸道:“怎么想着去考童生试了?这可不是那么好考的。你学里老师知道否?”
“学里太公也是知道的,而且老师已经答应给儿子作保了。儿子这几年一直没忘记老爷的教诲,在家里用功读书。虽然科场难考,但是我也想下去试试,看看自己还有哪些不足之处。以后好继续用功。”
贾赦听他如此说,觉得他不过是想去见识见识,也没报什么希望的。也就息了心里的念想。就道:“既然老先生愿意给你作保,你就去见识一下也好。下去吧!”他哪里知道贾琮这五年来吃了多少苦,做了多少习题。这样子说只是为了不把话说满,这是儒家说话惯用的话术。贾赦居然对他一点耐心都没有,说了两句话就要赶人走了。这种人如此昏聩,家族如何不败。贾琮也是个高傲的人,不愿意多说。应了一声,再站了一会才告辞出去。贾琮走后,邢夫人道:“老爷,缘何不多问他几句?”
“他自己不是说没有把握嘛,只是想试一试。我看他也是个没能为的。”
“我看还是多关注一下也好,万一考中了呢!我看他的神情不像是试一试。”
“随便你吧,你是不知道这个考试有多难,每年那么多人考,但是取中的就那么几十人。而且每年都要考试,你不考试你的秀才功名就作废了。考举人更难,更别说进士了。所以能考中就考,考不中也无所谓。一个秀才能顶什么用。中了举人还差不多。当初珠儿十四岁中秀才,他才多少岁?能比珠哥儿厉害?”
“他比宝玉还小一点,应该快十二岁了吧?”
“所以不要报什么期望了!免得到时候没考上在府里传为笑柄。你们也不能往外传,被我知道了,打断你们的腿。”那些下人侍妾们都吓得赶紧应答下来。贾琮出来后,回到院子里。江嬷嬷跟明月赶紧问情况怎么样。贾琮说道:“没事,老爷太太答应了。我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全力备考。以后我会稍微减少练功时间,多花些时间在学问上。”江嬷嬷道:“正是此理,你不说,我都要这样嘱咐你的。我和明月也会全力解决你的后顾之忧,府里谁敢阻挠。我和他们拼命。”明月也捏着小拳头道:“妈妈,还有我。”贾琮打了一下明月的头道:“不要起哄,我想暂时是没人骚扰我们的。以后就不好说了。好了,不和你们说了,我要看书写字了。”明月二人走到了外间,做自己的事情。贾琮学习到四更天才休息。第二日是休沐,贾琮与几位同年相约于状元道的一间茶室。他早早的就去等着,看着都还没来。上了一壶茶,把昨晚上没看完的前朝八股旧题拿出来看。还叫来小二摆上笔墨纸砚,观摩之后,自己又写了起来。
最先到的是郭全,字全忠。此人身高七尺五寸,相貌端正,一张国字脸,让人一见就觉得是个忠厚老实之人。其实他在几人之中最爱说些玩笑话语。看到贾琮在作文章,想去拍肩膀吓他一吓。谁知手刚碰到贾琮肩膀还没发力,就被贾琮伸手一拨,转过身来拳头朝着郭全忠脸上打来。吓得他动都不敢动一下。贾琮看到是郭全忠,拳头硬生生的停在鼻尖,拳风却把耳边的头发都吹了起来。郭全忠喉头咕嘟一声,吓得他声音都变了。道“瑞玉,你居然还会功夫?你可瞒得我们好紧!”
“不过是瞎练的,全忠,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水清呢?仁泽呢?还有轩举呢?怎么都还没来,我都作出一篇文章了!”“伍波(字水清)跟王良(字仁泽)他们二人估计是昨晚温习功课太晚,现在还没起呢!陆俊(字轩举)估计也还在温习功课。”
“全忠,你吃饭了没有?”
“早上洗漱后就赶过来了,还没来得及吃饭呢。”郭全说道。贾琮叫过小二道:“你们茶楼可有吃食?”小二回道:“有,客官要些什么菜?”
“来两个小菜,一笼包子,两碗稀粥。”
“客官稍等,马上就送上来。”
“全忠,估计等会子他们来也吃过了。我们边吃边等,这次叫你们来主要是我们明年童试的作保已经联系好了,叫你们来就是一起去拜访一下。他是我家族里的太爷,也是我的老师。我们一起过去开具证明后,去衙门里备案,好安心备考!”
郭全高兴道:“哦,这么快。不想上次说完,瑞玉都联系好了。还是你大家子弟办事方便。”
“我和你们都是一样的,哪里是什么大家子弟办事方便。只是素来老师看我学习刻苦,又不是乱交朋友的,所以才帮我们作保。你也知道我的处境,有其他事情我也是办不了的。”
郭全看他还是跟以前一样,放下心来,道:“是哥哥想差了,瑞玉原谅则个。”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说没有谁比谁高贵,只要肯努力,每个人都能成功!”
“说得好,瑞玉果然是与众不同。”随着说话声,楼梯口转出来三个人,正是伍波,王良和陆俊。刚刚说话的是伍波,他最是孤高自负,从来不会觉得自己比别人差,所以经常因言语得罪人,也就他们几人合得来不计较。王良也说道:“瑞玉,你把我们几个叫来,所为何事?”陆俊也道:“是啊,我们还有很多功课没做完呢?”
贾琮安慰几人道:“稍安勿躁,先坐下来,听我慢慢道来。几位学兄,可曾用过朝食?”
“都还没用过呢,赶快叫小二送上吃食来。”
小二这时正好把刚刚的菜粥送上来,看到又多了几人。知道还要加菜,就对贾琮道:“客官,您看还要加些什么菜?”贾琮回道:“小菜再来两盘,包子两笼,稀粥三碗。”
店小二答应一声,赶紧去端饭菜了。
几人也不客气,拿上筷子就开吃。贾琮说道:“我叫你们来,主要是明年童试作保的事我已经联系好了。等会子吃过饭我们就去拜访我的老师,也是我的太爷。他老人家上讳代儒。等他给我们开具保书,好去县衙备案。然后全力备考。”贾琮的几句话,让几个年轻人都大受鼓舞。仿佛自己已经考上秀才了。有了希望做什么都有干劲,几人匆匆的吃过饭,在街上各买了一些礼物。准备好各人的保银一两,就去贾家族学旁边的贾代儒家拜访。正好贾瑞也在,贾琮赶紧施礼道:“给瑞大哥请安,太爷在家么?”贾瑞看几人都提着礼物,知道有求于自己爷爷,人也热情了几分,笑着拱手道:“原来是琮哥儿啊,爷爷在家呢,你等等,我去给你通报。”
贾瑞请几人进去后,自己就在门外等着。想着问问爷爷这几人所谓何事而来!大约半个时辰后几人满脸笑容的走了出去,还对着他拱手为礼。还了礼后,把几人送出大门外。就跑到爷爷的房间,问道:“爷爷,贾琮他们找您何事啊?”贾代儒回道:“能有何事,五个人来肯定是为了明年二月童生试作保的事。”贾瑞听到这里就想溜。贾代儒可不会让他跑了,唬着脸骂道:“畜牲,连琮儿都知道上进考试,你明年二月何不下场去考?”贾瑞哭丧着脸道:“爷爷,我已经二十多岁了,连县试都过不了。我觉得根本不是考科举的料。”贾代儒一拍桌子,道:“胡说,你但凡用点心,怎么会过不了。你是不是一天跟贾珍、贾琏、贾蓉、贾蔷胡混去了?”
“爷爷,我没有。我不是一天在学堂里帮你么。反正我是不去考试的,我去厨房帮奶奶。”说着贾瑞就跑了出去。
贾代儒没有再叫他,他感觉很失望。贾赦,贾敬不争气,下一辈的子侄中也没有一个争气的。看着出了一个贾珠,刚考上秀才,又夭折了。出现一个贾琮,还不受府里重视。看来一切都要靠他自己呀。
且说贾琮五人带着保书,一起来到衙门登了记后。相约异日再聚,遂各自家去了。贾琮回去后,开始了没日没夜的刻苦用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