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情,我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江小七眼帘低垂,不露情绪地注入这句话。
深思熟虑后,才将埋于心中的想法说出来。
经历这么多波折,他成长了许多,思维方式有所改变,实力也水涨船高,但这些远远不够。
只因一句话。
祁天道极有可能没死。
危机远远没有结束,仅仅只是开始。
他不想再次面临祁天道时毫无反抗能力,也不想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接连离去,更不想带着数之不尽的谜团进入坟墓。
变强,是唯一的选择。
但在漠北,在武天、青叶宗甚至是林庆华的庇护下,他不会遇到真正的绝境。
那句话说得很对,只有直面死亡,才能真正认清自己。
切身经历过死亡后,江小七才意识到这一点。
走出坚硬的外壳,让危机与恐怖浸入血液,在往后一次次可能遭遇的生死搏杀当中磨炼自身,使之成为身体记忆甚至是本能。
终有一天,可以不再依靠外界的力量,亲手撕开这一切。
久久没有回信。
“漠叔,再跟我说说漠北的近况吧。”
江小七主动提议。
不一会,微弱的毫光再次亮起。
天麒阁、炎峒山、落云宗和绝大多数宗门的现状,所影响到的秩序运转,凡人生活以及会议决策等事无巨细地和盘托出。
“小黑担心你,现在在去祈水镇的路上,有事联络。”
最后一条信息传来,通讯石彻底暗淡。
近两万人的伤亡......江小七抿了抿唇,默默收好通讯石,看向一侧,“小琥,跟你商量一件事。”
“呜?”
浑身湿透的小琥抖了抖毛发,歪着脑袋看着他。
“以后没有我的示意不要出手杀人,真要动手,也尽量不要伤到凡人,行吗?”
语气很温和,也很诚挚。
正在舔舐毛发的小琥一顿,爪子慢慢放下,嘴角上扬露出尖锐的牙齿,一丝丝紫色的电流不时从身躯弹起,兽眸中竟逐渐浮现暴戾与恶意。
威势似空气般铺开,方圆千里内的游鱼尾巴一甩仓皇遁走,天色有些阴暗,呼啸的风声中,江小七仿佛又看到那只遮蔽天地的凶兽。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强忍着不适,他将它捧到眼前,冰冷的兽眸倒影中,那双漆黑的眼瞳是那般不容置疑,“我不想用芊芊来压你,但你要知道我们现在的处境。”
“你是那么的强大、神秘,那么被你守护的少女会是什么样的身份,这些秘密又会被多少人觊觎?”
“在天华界确实没人是你的对手,可出到外面呢,你又怎么知道外面会有多少个祁天道,一昧的滥杀无辜肆意妄为只会带来更多的危险。”
“我还是那句话,要么你就和她一起走,要么就选择听我的话,你好好想想吧。”
江小七把它放回原位,起身收拾着残羹冷炙。
望着那道忙碌的背影,小琥一时有些愣神,没多久猛的甩甩头,小跑过去蹭着他的脚踝,颇为兴奋地喊了两声:
“汪汪。”
“我没有说,你肯定是听错了。”
“汪?”
“放你娘的屁,老子怎么可能夸你。”
“嗷呜!”
蓝光一闪而逝,江某人屁股上多了两排牙印。
...
清理过痕迹,江小七拍了拍手掌看向天空。
此时天色略有昏黄,依据太阳的方位来判断,应当是酉时二刻左右。
“你们变个身吧,这样太显眼了,得尽快找一处人家落脚才行。”江小七随口道,顺势背起熟睡中的少女。
小琥眼眸中的紫光一闪而逝,化身黄色的小土狗跳到他头上,反观芊芊,满头的青丝变黑,除了容貌依旧惊艳,倒与凡人无太大差别。
灵力涌动当中,江小七升至高空举目眺望,朝一个方向激射而去。
所幸他之前有看过一些关于南泽的资料,不至于这时候挠后脑勺。
南泽,地势低矮,四季如春,常年降雨,绝大部分地域有溪流环绕,主要发源地是三湖一海,即“五龙湖”“天沧湖”“隐煞湖”以及“渡海”。
又因地处最南端,多为谷地沼泽,由此而得名。
即便没有学霸那样饱读群书的脑子,江某人也清楚人族的发展大多依水而起,沿着湖边走总没错。
不到一刻钟,视线远端映来绿意,随之而来的是一座座搭建在树干上的小木屋,细数之下仅有百来户,高低起伏错落有致,彼此之间铺就木板相连,更有似天成般的巨木横贯左右,其上扎着小藤梯,用以方便交通。
不时可以看到几个皮肤白皙的毛孩子爬上爬下,褶得不止一圈的宽大衣袖裤脚以及额头上系着的草木头饰随着跑动晃晃悠悠。
更有气质婉约、穿着淳朴的妇人提着花篮站在房屋前,握着一大把蒲公英般的奇特种子洒落树木下方的溪流,引来一众鱼虾竞相争食。
真好。
嗅着略有咸腥的微风,江小七感慨一声,不免加快速度。
为了不吓到这些人,他刻意在一个无人的地方降落,经由巨木道路慢慢走过去。
依照先前的观察,这里算是一个村落,而且是比较穷的村庄,因为孩子们穿着不合身的衣裳,妇人们的衣裙大多有补丁,除了定时修缮的房屋、地板以及檐角下挂着的一大串风铃,没有其它亮眼的东西了。
江小七脑海里想着待会该怎么打招呼,刚靠近百米之内,那些风铃似被惊扰般狂响起来,很快汇聚成一片。
妇人们无论是在做什么,均是脸色一变,一把搂住附近玩耍的毛孩子,也不管是不是自己家的,冲入屋内重重关上门。
很快的,满是温馨的林间夹道冷清一片。
“诶?”
江小七摸着脸,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
这...把我当山贼了吗?
也就三天没洗澡,味也没那么大啊...
小琥夹了夹屁股,偷偷哼唧一声,似乎在嘲笑他的出丑。
一路走过来,连一个男人也不见,倒也稀奇......抱着这样的疑问,江小七敲响了最近一户人家的房门:
“请问?”
鸦雀无声。
他无奈地笑了笑,继而敲响第二家房门。
还是同样的结果。
一连敲过近十户人家,无人回应,暗中窥视的目光倒是越来越多了。
算了,说不定是风俗如此,不接受外来人员......找下一个地方吧。
江小七刚想离去,下一刻却豁然回身,带着惊异的目光直直盯住一个方向。
千米之外,湖海下方出现一道飞速游动的黑影,沿途溅上高空的湖水似孔雀开屏,在最前端,是尖锐硕大的狰狞背鳍。
黑影在湖泊中划过一道弧线,径直朝村落方向冲了过来。
游至半途,黝黑巨大的尾鳍陡然翘起,猛的一拍水面。
“咚!”
漫天的水浪中,一头尖吻短齿,目露凶光的巨型鲨鱼冲出水面,刹那间来到近前,血口大口似要将房屋整座吞入!
人影一闪而过,带起淡淡的灼热气息。
黑炎缭绕当中,自下而上的膝盖顶碎满口尖牙,借势一个后空翻,强有力的高抬腿将其抽飞半空。
漆黑骨骼弹起的同时,一柄粗犷的大弓出现手心。
“奔雷!”
吐声若惊雷,穹顶之上似有无数车轮滚过,浩荡天威仿佛汇聚于那一道白光,天地刹那间昏暗,雷声撼动着所有人的耳膜。
一声闷响过后,巨鲨碎成漫天血沫。
“呼...”
江小七长出一口气,自语道:“三星妖兽饮魔鲨...还好反应快。”
什么鬼地方啊,南泽这么危险的吗?
修士打架也就算了,就连凡人居住的地方都有可能出现妖兽,真乱......
顾不得衣服上沾染的血迹,他招呼小琥、背好惊醒的少女就想离开,毕竟再耽误下去等天完全黑了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了。
不曾想方才那户人家的房门猛然打开,几个极为兴奋的半大孩子冲过来围着他转圈,叽叽喳喳的说的都是俚语。
“狗砸,翻译一个?”
江某人下意识摸向后脑勺。
小琥没说话,颇为心虚地往后缩了缩,差点一头栽下来。
“你也不懂?那你说说你有什么用,一天到晚只会吃。”
江小七嘲讽一句,看着这些孩子身上的破旧衣裳,蹲下身子,从储物戒中拿出一些零嘴分给他们。
狗子没空反驳,跟一群小孩抢它最爱的冬瓜糖去了。
“我的...”
看着心爱之物进入一张张小嘴中,芊芊委屈地直咬手指头。
“乖哈,待会可能会有螃蟹吃。”江某人摸了摸她的秀发,隐约猜到了后续发展。
救人是本能,被村民接纳是意外之喜,两者不冲突。
果不其然,刚才那位播撒种子的妇女走了出来,眼眶微红像是刚哭过,身子不时有些抖,看得出来还在害怕。
她来到江小七身前,双掌叠放抵住额头,闭眼的同时似在呢喃着什么。
良久后,她将掌心分别捂住二人的额头,就连小琥都没错过,最后微微牵住江小七的衣袖,生涩的嗓音响起:
“...走。”
原来能交流的呀......江小七乐呵呵地跟着妇人,在几个毛孩子的簇拥下走入村落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