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感冒吗？有什么关系？可是，老天爷，你为什么如此安排？你知道她有多美，是的，你知道。那么为什么，为什么让她们，让她们。”程点着烟，吸了一口。“也许你是对的。不过，你是怎么创造出这么美丽的女人的。”程缓缓闭上双眼。“我是最爱你的，尽管我已不再相信爱情。最热烈的燃烧后是最痛苦的破碎。永生与死亡是你的双唇，安睡还是长眠当我依偎在你胸间。”程将胳膊枕在脑袋下：
“喂。”女孩蹲在程的身旁，用手掌轻轻拽程的胳膊。“你还活着吗？”
程缓缓睁开双眼，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睡着了。他斜着脑袋看了看，自己正躺在银行门前的石板上。
“X来电话，说你手机关机，让我照顾好你。我说你都离开了。他说，你走不远。这不，我找了很久，刚才远远看到你躺在这里，我还以为。。。你懂的。”
“谢谢你，我很好。”程仍旧躺着，从口袋摸出香烟抽了起来。
女孩的长发在程的脸上跳动。“你要继续躺在这里吗？”
“嗯。”程看着女孩不由笑了笑，瞬间想到《美国往事》中苗条躺在剧院对着镜头的微笑。
“你是不是gay？”女孩突然笑着问道。
“不是。”程觉得现在的她更迷人。
“是我不漂亮？”
“不是。”程觉得女孩的想法很可爱。
“那是为什么？”
“因为你太美了。”
“哈哈，哈哈。”女孩笑出声来，“这也叫理由。”女孩停顿片刻，“虽然不可理喻，但听起来很舒服。你应该刮胡子了。”说着，女孩用手轻轻抚摸程的下巴。
“外面太冷了，你回去吧。”程看到女孩的嘴唇因寒冷而略微抖颤。
“你行行好吧。X说务必带你回去，不然我就会损失许多。”
“金钱上？”
“不单单如此，他说你这个人就是太胆小了。其实很想要的，就是控制不住自己。跟我回去吧。哪怕你什么也不做就待在那里。好不好，先生？”她以近乎撒娇的口吻说道。
又是这个词，他对一直如此称呼他的那个女孩向来鞠躬尽瘁。无论多晚，只要可以，都会说过晚安才会睡去。似乎成了习惯，他不能拒绝。尽管对这个称呼有些厌恶。
“那么，，好吧。”程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尘土。
女孩也站了起来，点着烟抽了起来。“要吗？”说着，女孩将香烟塞进程嘴里，又为自己点了一根。
“冷吗？”程有些瞧不起自己的软弱，但还是说了出来。
“有些。”
程缓缓将大衣脱下披在女孩肩上。
“你。。。你不冷吗？”女孩看到程的白衬衣被风吹的鼓起来。
“我，，，还好。”
大衣将女孩裹得严实，只露出脑袋和双脚。
“我饿了。你呢？”
“饿了？可是。。。”程环视四周，店铺都关门了。
“桥上有小摊。”女孩小心翼翼说出来。
“那么，，，走吧。”
女孩满意得点点头。“你是单身吗？”
“不清楚。”
“不清楚？”
“那么你呢？”程随口说了出来，马上又后悔这样问。
“你说呢？”女孩并没有生气，用手捋了捋被凉风吹乱的头发。清冷的街上只有他们两人。女孩看了看程，觉得他很忧郁，连走路的样子也很忧郁。这让她想起诗人这个词。尤其是当程的双手插进口袋，背脊稍弯，对周围的事物看起来漠不关心。
“曾经是喜欢过那么一个人。”雪儿突然说道。
“那。。。后来呢？”
“他是想和我在一起的，可是他的家人不愿意。因为我家太穷了。”女孩说着笑了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线。“我已经习惯这样了。”
“哪样？”程有些疑惑。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无业游民吧。”
“多久？”
“always。一直。”程发现自己说的很轻巧。
“那家里很有钱了吧。”
“相当有钱。”程忍不住笑了笑，“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
“不好意思呀。”女孩深表歉意。
“没什么。都会过去的。”
他们又走回大桥，因为不是那么急切，程隔着栏杆向下看了看。
“你想过跳下去吗？”女孩突然问道，眼神透漏着寒意。仿佛这才是她真正的样子。高冷不可接近。
“你是说自杀？”
“一半一半了，你知道吗？”女孩却露出甜美的笑容“许多次我站在这里，犹豫要不要跳下去。但还是没勇气。有时我也恨我自己。”
“那么。。。为什么要跳下去呢？”
“因为我弟弟和我妈妈。。。就是从这里跳下去的。他才四岁。我想去找他，但。。。”女孩的眼角似乎有些湿润，委屈的像做错事的孩童呆呆站在原地等待大人的惩罚。“我不敢，我怕他突然回来而我去不在了。”
程觉得这有些唐突，尽管他觉得哭泣的女孩可观性甚高，但这有些猝然。可能是觉得女孩可怜，程思考再三摊开双手准备拥抱女孩。他有些犹豫，可是当他的手臂碰到女孩的胳膊时，女孩像箭一样扎进程的怀抱，趴在程的胸前痛哭起来。
第一次，程确切感受到女人的双乳以及脸颊的温度。虽说他和另一个女孩陆陆续续三年了。他一直觉得柏拉图式的爱情更为纯洁高尚难得，可是当真有这么一个女孩依偎在胸前他大惊失色。就像自己精心设计的防线被敌人一击即破。假如是她，那么这一切该多么完美。程的呼吸紧凑起来，有一种力量顺着血液缓缓散开。他能感受到欲望的阵阵蠕动，幸好女孩长发的清香冲淡了这种力量。程突然发现原来这秀发间的香味如此令人心旷神怡。
“你说，”女孩抬头看着程，湿漉漉的眼睛让人顿生怜悯。“我该跳下去吗？”
“我想他们希望你好好活着，无论他们在哪里。”程缓缓松开手臂。
“可是，我想找到他。”
“你无法确定他在那里。不是吗？”
“可是。。。”女孩无法表达自己内心的矛盾。更为确切的说，她不愿承受试图逃避。
程这才发现疯狂的人很多，长久以来他搜寻人类中的翘楚对死亡的看法，久而久之也渴望能够战胜死亡。不过，后来他发现死亡是座迷宫圈着整个世界。任何所谓的胜利都是欺骗。“假如你真的。。。”程鼓起勇气，“我陪你跳下去。”
“为什么？”女孩的眼神突然闪烁着光芒。
“也许那样你就不害怕了。”程想起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句话，甚至觉得女孩的眼睛里藏着整个宇宙的温柔。
“你是在骗我，对吗？”女孩带泪而笑。“你才不会呢。你是骗我的。”
程也被自己的话逗笑了，他想起自己年近三十，除了一身债务与自诩的才华外所剩无几。他确实想跳下去做个了断，但没有一个确切的理由也当即作罢。更为主要的，他并不认为死神会在下面接住他，那不符合一个神的品格。
昏暗的街灯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地上宛如相拥而行的恋人。
“假如你认为他们在下面，应该抬头看天上。”程恢复了理智，但他也渴望和女孩一起跳下去，只是得必须如此。
“虽然你在骗我。。。”女孩突然换了语气“嗨。”
“嗨什么？”
“嗨，陌生人。”女孩得意的笑着。
程看着女孩觉得女人都是傻傻的软绵绵的着实可爱。
很快，他们便看到桥头的小摊。
“老样子吗？”摊主热情问道。“很久不见了。”
“老样子。你吃什么？”
“和你一样吧。”
程坐在女孩旁边，向桥的另一头望着。
女孩突然把手放到程的手背上“这么凉的呀。”
“凉？还好吧。”程迅速缩回手臂。
一会，摊主端来两碗馄饨。
“快吃饭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程想起已经两天没有吃过热的食物了。不过眼下，他注意到桥那边一辆左右摇摆的汽车。汽车大灯发出的光反复掠过他的脸颊。他本能的觉察到潜在的危险，这算是他的习惯吧。比如在公交上假如不能坐在后门附近，那么他会选择有敲击锤的座位或者有可以推开的窗户边。再比如，当他一个人去陌生的地方总会观察出口在哪里。当他一个人住小旅馆时，也会在枕头下放些可以防身的东西。尽管很少有意外发生，但他还是一直如此。按他的话讲，在死亡这件事绝不能受制于人。一旦他认为周围环境是安全的，就会变得冷漠。
“要不要往里面坐些。”
“为什么？”女孩望了望，“没事的。你会开车吗？”
“会吧。”程拿起勺子顺着碗边滑动。
“那种感觉好吗？”
“还行吧。”
“不是应该很快乐吗？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可是能去哪里呢？”程去过一些地方，丽江苏州西宁拉萨内蒙呼和浩特。以前，他一直想看一眼俄罗斯北方浓郁的草原。像巡回画派画中那样的地方。而现在，他没有想去的地方。一方面是因为经济堪忧，一方面他对世界没有了兴趣。或者说，他更喜欢偶然的路过。
“奥。”女孩一勺接一勺的往嘴里塞食物。“很好吃的。”
“经常来这里吃吗？”程发现女孩两颊弯着的刘海掺杂着一缕白色。
“以前经常来，前不久耽搁了一阵。”
“为什么？”
“生病了。”女孩抓勺子的手突然悬在半空。“饭要凉了。”
“嗯。”程刚准备拿起勺子。
“躲开。”他突然大喊道，下意识的用力推开女孩。车灯照在他脸上的瞬间他感到什么东西临近了，末日之光，黎明的曙光，回光返照，这些词顷刻交织在脑海，他甚至笑了出来。
女孩感到自己被巨大的力量推开，瞬间倒在地上。耳边满是碰撞的声音，断断续续的疼痛忽强忽弱涌入脑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