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将近亥时才散,众人都有些熬不住时辰了,纷纷简单告别回去休息,更有关系近者直接借住安置了。寒纾跟着寒祁寒音往外走,见九皇子站在近门拐角处,有些踌躇像是在等谁。
她没有在意捂嘴打了个哈欠就要过去,九皇子却叫住了她:“寒姑娘,留步。”
“留步,”九皇子见她停住脚步,又往前近了两步,说道:“别馆被烧了,梁府也还没安置好,姑娘今晚要住哪里去?”
小皇子看着不谙世事,心眼儿却很好,寒纾不禁笑了:“劳你挂心,我去客栈住一晚就好,再不济找二叔小叔他们借住一晚也行的。”
“这岂不委屈了姑娘,要不,姑娘先到我府上住着,我府里虽不及宫中样样精细却也算个好住处,断不会委屈了姑娘!”
寒纾正欲答话,寒祁也走了过来,跟九皇子互相见了礼。
寒祁道:“不劳九皇子挂心了,我已为她安置好了住处,不会委屈了她。”
“那便好。”九皇子又看向寒纾,有些不好意思道:“寒姑娘,方才初入席时,我并不是故意不理睬你的,我…”
寒纾见他这样,忙接过话头儿:“我知道,我第一次见你就对着你笑,你害羞也是情理之中,等我们熟悉了,你就不会那样了。天黑眼重,我要先告辞了。”说罢拱拱手就走出去了。
她跟在寒祁后面问道:“二叔你给我找的住处是哪儿啊?”
寒祁:“寒音外间屋的一方软榻。”
寒纾:“……”
寒音:“……”
滴栏中途回别馆看过,东西都烧得差不多了,只余下几件新做的衣服,因有水符才得以幸免,被熏得呛人,寒纾也不稀得要,便转手打发给了别馆外的江湖术士。
“我这是得罪谁了?”她在寒音外间软榻上睡的有些憋屈,故而醒的很早。起来去东厢看了一眼,盯着断壁残垣颇为无奈,这破坏程度确实不小,但烧的极其巧妙,正中东厢。
滴栏撇撇嘴,叹了口气:“还能是哪位,潞姑娘呗。”
“寒潞?她来昆照了?”她吃了一惊,“爷爷竟许她来这里了……”
寒纾一直觉得她爷爷是看重自己的,所以才会什么事情都先紧着她,可就如今的境况来看,也就仅仅是看重,并没有把她当成唯一的继承人。
“哇!这烧的可真干净!”
寒纾顺着话音看过去,见有个青色衣服的人也在看断壁残垣,还在跟身边的人感叹:“也不知这寒族少主得罪了谁,怎么就偏偏把她的住处烧了呢?”
“是啊,听说那个少主还是个小姑娘的样貌呢,闺阁思春的年纪,难不成是情敌作对?”
“屁的情敌,你以为都跟你似的满脑子男女之事啊,水华人活的时间长,变老的尤其慢,人家小姑娘说不定都能当你祖宗了!”青衣玩笑着捅了身旁的人一拳。
身旁那人又道:“不是我说啊子冲兄,宫宴上寒族少主主动要求住到梁府去,难不成这少主也看上咱们泠华君了?”
青衣冷冷一笑:“看上他的人多了去了,你见哪个成了?若真如你所说那样,我看那寒族少主也是个浅薄之人。”
“陈大哥这话说得不对,往常那些姑娘小姐喜欢泠华君,却终究是个普通人,这次可是水华人啊,还是个有身份地位的水华人,若我是上卿大人,我肯定答应。”那人突然有些叹惋:“只是胧猗姑娘那样的天姿绝色,终究是要负了。”
青衣嫌弃的看了他一眼,“说得像人家看上得是你似的,青天做梦也不怕雷劈。我看那寒族可不是什么好惹的,别看笑话不成白惹一身骚,快走吧你。”那人笑骂着扯着另一人离开了。
寒纾看他们走开,只得无奈地笑了笑,“走吧,去梁府。”
等她到梁府时,正看见寒潞在站在人家梁府大门外跟梁澌说话,但看梁澌这气泽冷的都要冻住了,大概说的也不愉快。寒潞此刻还戴着丝幂,不是跟使团一起来也不知是住在哪里,看起来尚有些风尘仆仆的意味,她想,若不是她俩打小不对付,她也许会欣赏这个为了达到目的总是全力以赴的人。
她拢了拢头发,缓缓走过去,打趣道:“啧,还真是,在哪儿都能碰见潞姑娘啊。”
“姑娘既来了,就请进去吧。”梁澌此刻见她倒像见着救星一般,“里面请。”
寒纾摸摸鼻子,约摸这货转性了不成,他那日那样拒绝她,今日且叫他等着。缓缓对着寒潞一笑:“不知我又是哪儿得罪了潞姑娘啊?竟叫人放火烧了我的住处。”
寒潞单独对着她的时候从不客气,一双丹凤眼一挑:“你掀了我的屋顶,我就烧了你的住处,一报还一报。”
寒纾颇为无奈:“我掀了你的屋顶,你不是也趁我喝醉连夜把我卖进了妓院吗?一报还一报,早该还清了吧。”
寒潞怒眉直立:“你欠我的,一辈子都还不清。”
寒纾看着她这副无理取闹的模样,还始终笑吟吟的,“我正想结交上卿,你就将我送进了梁府,还要多亏你烧了我的屋子,我便不再计较了。不过……”她忽的冷下脸来:“若是日后再有这么一把火的话,我可难保自己会做出什么。”说完迈进梁府大门,很有几分得意。
寒纾自是没想过自己无心一句威胁竟能一语成谶,不过这到底是后话了。
滴栏跟着低声道:“姑娘为何不跟她计较了,真不该便宜了她!”
寒纾轻笑一声:“滴栏,放长线才能钓大鱼,你得有大局观,小角色也不值我跟她计较。”
摆脱了寒潞,跟着转过一道门,梁澌就停住了步子。
寒纾抬眼迎上他的目光,率先发问:“梁大人这是有话说?”
“姑娘借住梁府,还是安分些的好。”梁澌回过身盯着她,似乎要将她看透。
寒纾又何尝不是想要把他看透,昨日他还能跟她笑着客套,如今却连最起码的客气都没了,这个人,如此不客气,竟然是个连寒族都不怕的散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