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宫府,望初立在对岸的水面亭台上,直到看见那头的梅漪离开琉璃宫府方才松了一口气。
望初望着自己手心里的一个琉璃瓶,轻轻叹了一声。
里面是一只蓝宝石颜色的蝴蝶。
他的身后廊柱上靠着一人,穿着芙蕖宫的侍奉衣衫,一根白色玉簪随意挽起了头发,正是贺月。
“没想到你家小姑娘挺聪明,我还想来出英雄救美,可她先发现了。”贺月笑。
你家小姑娘......望初睨了他一眼。
“我这蛊还在。”望初说。
“你不去跟梅姑娘解释一下?万一她误会是你呢?”
望初眉眼有所动容:“你以为她像你?”
贺月忽然笑起来:“郁望初,你和南初贸然与镜湖月不辞而别,到底是为什么?”
“与你无关。”望初不搭理他。
“那个做手脚的受伤逃脱了。”贺月说,“虽然是个女子,但从他的内功能感受到,是个男的。”
“能从你手里逃脱?”
“让我猜猜,你觉得像不像半面人?”
半面人......望初的眼里有一丝危险的颜色:“这事和许家有关吗。”
“不清楚,不过都交给我吧。”他笑,“这可是我的任务。”
“你?”
“是啊。”贺月无奈笑笑,“知道让你们重操旧业不易,总得先帮你收拾一下烂摊子。”
“贺兰只是需要镜湖月。”望初的面色波澜不惊,“而她需要的是我。”
“你若执意不回,我又能怎么样?”贺月漫不经心绕着自己的发辫,“不过这趟也有点意外收获,南初的女儿挺漂亮的,人也不错,有点舍不得丢下她了。”
“你若打她主意,我定把你丢进蛇洞里。”望初不轻不慢地吐出这么一句。
“别。”贺月抱拳,“有事,告辞。”
“不送。”
-
这边梅府,马车回到梅府已是夜色不幕,府里人自知小姐夜里喜欢独自待着,都不曾上前打扰。
梅漪坐在窗前,烛火映着她的脸,她若有所思,拿出了妆镜台下的一个皮匣子,从里面掏出来一个琉璃瓶,里面是一只枯死的蓝吻蝶。
这蛊还在。
是她多心了?
这只蝴蝶干尸生前所用的饲料是蛇蕨,和今日她在席上闻到的味道是一样。那道芙蓉鸡虽然散发了有糖,醋,青橘,辣椒等味料的香气,可她还是捕捉到了蛇蕨的味道。
可她不会认错,就是有蛇蕨。
而蛇蕨本身,微毒,口感极差,不会作为食材出现。
这太奇怪了。
南初以前是一名蛊女,梅漪从小就和她学这一手毒理蛊术的本事。
比如这只蝴蝶尸,是一种蛊,蛇蕨混血饲养制作而成,子卵细小如盐粒,母蛊用血液唤醒后,子卵便会碎裂,孵化在被种蛊人的身体里,幼虫以惊人的速度繁殖,直袭脑部,使人变得痴呆,脑子渐渐软化,变成液体,最后幼虫化蛹后,随着脑液从鼻腔里飞出,人也就死了,整个过程,仅仅需要几个时辰。
这是一种很麻烦的杀人手段,更多是用来控制和恐吓,梅漪一直觉得太过恶毒,所以这只蝴蝶尸她仅有一只,还是南初教她时督促她制作的。
虽然在学堂念书那会儿,梅漪因为不懂事行事骄纵,还经常拿些假的蝴蝶蛊吓唬人,但这只真正的蝴蝶蛊,这么多年在这瓶子里从未动过。
席上的一桌菜是望初亲手做的,难道是望初手里也有。
可望初又不会制蛊,况且梅家也没有理由要杀范云。
恍惚凝视间,梅漪看到这只蝴蝶呈现出了异样。
它那早已干枯的翅膀轮廓看起来非常完整,而翅身竟还能反射琉璃的光线,她打开琉璃瓶取出这只蝴蝶,手感虽然相差甚微,但是骗不了梅漪的嗅觉。
这是假的。
真的已经不在这里了!
有人偷走了她的东西!
梅漪忽然想到了一个她不愿意相信的人。
这些日来府与她接触的人只有望初和许乔,望初从头到尾只到过正堂,许乔来时虽然没有到过她的房间,但是她隐约觉得就是他身边的人。
比如,他的侍女金儿,就有机会。
不会吧,这也没理由啊…
梅漪越琢磨心里越不踏实,最后焦虑作祟,她换了一身行动利索点的衣裳,独自一人从后门溜了出去。
夜色已深,堂街冷清,梅漪忽然后悔自己穿的有点少,风一吹就冷的不行。
她一路避开稀少的人群,尽量不让自己显眼,最后在许府的后院停了脚步。
小时候照着市面上买来的小画本学过轻功,其实那本就是唬人的玩意,但没想到她倒真学会了快速爬树和翻院墙。
梅漪蹭蹭攀上了墙沿,小心翼翼挪着身子。
好巧不巧,她选的这地方,墙的另一头是一片水塘,不过恰好冬天,冰面应该是够结实的。
梅漪双手死死扣住墙沿,蹬腿踩着墙慢慢往下滑,直到脚尖尽最大所能试探到了最远处,才松手落地。
噗通一声响,跟有人凑在她耳边丢了串炸炮一样。
接着是刺骨的寒意狂乱袭来。
倒霉,她踩到了破冰,一瞬间就坠入了冰窟窿里,冰面之下的塘水在瞬间无情地漫涌缠绕上她的双腿。
冰面在持续碎开,漂浮,浮冰离梅漪越来越远。
她不会游泳。
冰层之下的塘水带着水草的咸腥灌进她的口鼻,刺痛着她的鼻腔咽喉。
顾不得什么了,她虽是偷偷摸摸进来的,但现在巴不得被人发现,许家总不会见死不救,她挥舞着双臂奋力拍打挣扎,水花溅响地噼里啪啦。
“救命!”她奋力喊出来。
挣扎之时,有人跳进了一池子碎冰里,一记锁喉便将她牢牢锁在自己的臂膀前,迅速拖着她游到了岸上。
浸湿的衣衫紧贴着肌肤横拉摩擦,就像被人掐住那样疼。
“咳!咳咳!”梅漪连着剧烈咳了好几下,那人轻拍了拍她的背,咳出了水,她才终于缓过神来。
正欲道谢来者,环顾四下却已经无人。
没人?梅漪蹙眉,总不会是鬼救了自己吧。
此时许家院里的人听到动静,也赶了过来。
“梅小姐?”许府家丁觉得眼前这个水鬼面熟,便唤了出来。
“啊…对,是我。”梅漪脑子有些发烫,“那个,我来找许乔的,呃,既然看样子他不在,那我就先走了。”
她爬起身来欲走,就听到有人在喊梅小花。
梅漪转身,好巧不巧,就是许乔。
“你怎么了。”许乔看着梅漪浑身湿透,又看到洁白的院墙上留下的蹬腿印子,他大概就明白了。
“梅小花。”许乔哭笑不得,“你来找我用得着翻墙吗。”
“我这不是怕你爹娘吗。”梅漪做出无辜的模样。
许乔笑笑:“他们今日不在府中,你快随我去换身衣裳,别着凉了。”
听得许知府夫妇不在,梅漪松了口气:“那许乔,你不要告诉他们我翻过你们家院墙,我怕知道了你娘又讨厌我了。”
“不会,放心吧,我现在带你去换衣裳。”他将披在梅漪脸上的湿发别过耳去,拽着她的衣袖离开后院。
此刻黑漆漆角落里,另一个水鬼正满脸嫌弃地挑着自己身上的水草叶子。
这知府家的水池子怎么这么脏。贺月在心里骂骂咧咧。
不过这个小姑娘一来,正好引开了许乔,眼下是个好时机。
贺月想着,不顾湿透一身,离开了黑压压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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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许乔从姐姐许沁那里借来一身新衣裳,递给梅漪:“这身是我姐新做的,你先换上,再喝点热汤,晚些回了梅府,记得泡个热水澡。”
“这…我在哪儿换啊…”梅漪接过衣裳。
“就在我房里换吧。”他笑,“放心,我在外面守着。”
“好吧,那,我没叫你的话,你不要进来啊。”梅漪说完,许乔笑着点头应允,转身跨出门槛,带上了房门。
梅漪连忙趴过去瞄门缝,见许乔确实背对着房内,她后退到房中,环顾四周用目光搜寻了一遍,初步没有发现可疑的踪迹。
她擦干净双手的水渍,开始小心翼翼地翻找,房里的书案台,床底,墙上的壁橱纱窗,甚至是花瓷瓶也给它翻了个底试试,都没有。
她试图找到自己被偷走的那只蛊。
但是,一无所获。
一时间,梅漪松了一口气,但随后又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梅小花,你是不是不会穿啊。”许乔在门外喊话,“要不要叫侍女帮你换?”
“不用!我马上!”梅漪心里一忐忑,紧了手脚赶紧换上了许乔给的那套衣裳。
许沁姐姐身形高了梅漪一些,这身衣服套在身上松松垮垮的,其他地方大了宽了还好,就是这领口有些漏风。
梅漪没办法,使劲拉紧了领口,把自己勒得跟粽子一样。一步一步避开拖地的衣摆,打开了房门。
“果然大了些。”许乔看着梅漪,无奈地笑,“凑合一下吧。”
梅漪低头环顾,她晃晃头,拉过许乔:“许乔,我有些话要问你。”
许乔,顺着她进了房间,坐在了自家桌案边,倒上了一盏热茶递给她。
梅漪接过热乎的茶水捏在手心里,她看了看房内没有其他人,便张口问他:“你爹娘去哪了?”
许乔摇摇头:“只说要出趟远门,怎么了?”
“没什么,对了,你那天到我家来吃饭,带的是金儿?”梅漪问他。
“你不会是吃醋了吧。”许乔笑,“那天乘风生病了,我就带了金儿,怎么了?”
“我丢了一支簪子,府上找遍了都没有,重要的是,娘说那是我还未出生时,爹送给我的。”梅漪的脸上浮现出些许忧愁,眼里盈满了试图隐藏的心痛,“有人说在我家后院看见过你的侍女,实在对不起,如果不是这簪子太重要,我也不想怀疑你身边的人。”
“你觉得是金儿?”许乔皱眉,“她今天在大厨房当值,要不你去问问她?”
许乔说完,才发现这话有些不对劲,就算真的是金儿,直接问她是不是你拿的,怎么会承认。
梅漪低眉,眼里的失望像模像样,看的许乔心里一堵。
“你别难过,金儿肯定不是那种人。”许乔有些不知所措,“你要不放心,我带你去找她的房间。”
“算了。”梅漪叹气,“这要真是她拿的,万一是家里有什么急用呢。”
“金儿虽然有个弟弟,但是她一向善良,就算缺钱也肯定不会做这种事的。”许乔安慰梅漪,“你别难过,那簪子长什么样?我找人尽量给你做一支一样的。”
“不用,谢谢你许乔。”她反过来劝他,“你相信金儿,那我也相信她,我想回去再找找。”
梅漪心里清楚了,许乔护着金儿,再多说反而多余。
“你不喝碗汤再走?”许乔说,“我这就让人去热。”
“不用。”她笑笑,“谢谢你,我先走了。”
“那我送送你。”许乔抿嘴,随后送了梅漪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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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家大厨房,金儿正在刷锅,刚准备清洗羊脂灰,玉瓷就进门来了:“金儿,少爷要见你。”
“啊?”金儿垂眼。
玉瓷见金儿一副不安的模样,又出声道:“你是不是闯了什么祸,少爷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没有啊,我这就过去。”金儿回了玉瓷。
“赶紧去吧,这里我来。”玉瓷撵了金儿走。
若是平日,玉瓷才没有那么好心帮她干活,她只是巴不得金儿早点去挨训罢了。
但实际上,离开了大厨房后,金儿并没有去许乔的院子,而是鬼鬼祟祟跑到了许府花园的一处假山后面。她环顾,确认周遭没有人影,在一棵青松树下蹲着,从泥土里挖出来什么东西,小心藏进了怀里,又将土一捧一捧盖了回去。
不远处的灌木丛里趴着一人,她看着金儿做的一切,眉头深皱,紧抿着嘴。
这人正是梅漪,她又折回来了。
看着金儿离开了假山,梅漪尾随着她,跟着她回了许家西苑的侍从园里,金儿的房间很小,她刚进屋就能走到窗前,外面有一只蝴蝶飞来,盘旋两圈后,停在了金儿的鼻尖。
她吓了一跳,欲挥手赶走蝴蝶,有什么东西顺着鼻腔就滑下来了,她用手轻触,指尖上沾染的是血。
这实在瘆人得慌,金儿挥手赶走了蝴蝶,一抬眼竟看到窗边趴着一半张幽幽的眉眼,笑吟吟地看着她。
金儿想要尖叫出声,却发现自己喊不出来一点声音,她不停向后退,身子一软就靠墙滑下,她跪坐在了地上。
金儿看着那只蝴蝶盘旋在空中,最后停在了翻窗进屋那个姑娘的指尖上。
梅漪轻触了蝴蝶的触须,轻轻一笑,随后一扬手,蝴蝶飞往了窗外的天空。
而金儿只是瞪大着眼睛看着这一切,她一直摇头,似乎在拼命否认。
可惜靠摇头否认不了一切,尤其是现实,蝴蝶磷粉里的毒,让她只要一动弹双腿,就如同万虫噬骨,那不是疼痛的感觉,却比疼痛可怕。
梅漪在她身前蹲下来,看着她:“金儿,你知道我在找什么吗?”
金儿看着她,因为双腿动弹不得而感到恐惧,一个劲地摇头,发出细微的呜呜声。
梅漪叹了一声:“你在松树下挖了什么,是你害我?”
金儿的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了下来,然后从怀里掏出来了一张包着东西的手巾。
梅漪将手巾打开。
里面是几根金条,并不是她以为的那只蝴蝶蛊。
“这什么意思?”梅漪眉头紧锁,眼里尽是质疑,“你准备跑路?”
“不是!这是我的积蓄!”金儿张了张嘴,她泪光婆娑地看着梅漪,忽然大哭起来:“对不起,梅小姐,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不是我害死你的!求求你原谅我吧!”
梅漪一愣,合着这金儿以为她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我没死。”梅漪看着她,“刚才还在你家少爷那儿喝茶呢。”
“什么?”金儿看着她,慌乱中一把握住她的手,那温度在冬夜里异常炽热,简单明了。
她反倒像是松了口气,一边擦着泪一边和她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看金儿这副样子,梅漪心里忽然很不是味。
“金儿,你老实告诉我。”梅漪问她,“是你偷了我的东西,对吗。”
“对不起,梅小姐,我是被逼的。”金儿一个劲和她道歉。
“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但是你要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梅漪抚上她的肩头,试图安抚她。
“是,是别人逼我做的,真的。”金儿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泪,“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了,是谁让你这么做的?”梅漪看着她的眼睛。
“是......”金儿本欲开口,她似乎猛然间想到什么,晃了晃头,“对不起,梅小姐,我不能说。”
“你是被人挟持了,对吗?”梅漪晃了晃她的肩膀,“金儿,你看着我,你别怕,说出来,我能帮你。”
“我真的不能说,对不起!梅小姐!”金儿抓着她的手,“我不会再害你的,我明日就离开许家!我离棠川远远的,对不起!”
金儿看样子被吓坏了,梅漪无奈,她拿起地上的金条想带回去盘查来源,正欲起身,忽然有一人破窗而入,只顷刻间,一柄寒光架上了梅漪的脖颈,紧贴着她的肌肤。
背后那人开口,满腔的戏谑:“申金儿,算你识相。”
来者不善,梅漪心里咯噔一下,她眉头紧锁:“这位大哥,有话好说。”
“没什么好说。”脖颈上的刀刃微动,“要的就是梅家人的命。”
“别啊,大哥,有钱不好吗,只要你放我走,多少钱我都给。”
“呵,你问问她,看我敢放你走吗?”
申金儿忽然不再抽泣,她鼓起勇气问梅漪身后的蒙面黑衣人:“安大哥,该做的我都照做了,你们的解药呢?”
“解药?什么解药?哎呀,真是不好意思。”那蒙面人嗤笑,“我好像不记得了。”
“你什么意思?!”金儿看着他,语气里有几分哀求,“我们说好的啊,只要我偷来那样东西交给你们,就给我解药啊!”
“可梅家小姐和范云一个都没死。”蒙面人背身月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觉得你还能资格和我谈条件吗。”
“可我已经照你们的话都做了!”金儿爬起了身,眼里全是怀疑的悲戚,“你们要我的命没关系,可我弟弟是无辜的啊!”
“没门。”他阴森地冷笑着,抬手拍了拍梅漪的肩膀,“知道吗,就因为她坏了事。”
梅漪默默听着,左手小心地在缩进袖子里悄悄摸索。
“不可以!”金儿看着他,“你们怎么能言而无信!解药呢!”
“申金儿,你是什么身份,有资格和我叫?”
“你们安家人了不起吗!”金儿咬牙切齿,“你放过我弟弟!不然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呵。”蒙面人笑着,“死到临头,让你逞口舌之快也无妨。”
“你!”金儿凝噎。
刀下,梅漪刚摸索到了袖袋里的药丸,正欲捏碎丢掷,左手被一道力猛然擒住,药丸掉落在地,被蒙面人捡了起来,他端详着,感叹:“哟哟哟,梅小姐,花样不少啊。”
“这,不小心掉出来的。”梅漪咽了一口,头皮都在发麻,“大哥,您大人有大量,开个条件饶我一命吧。”
“没门。”黑衣人说着,刀刃更深了一分,“乖乖跟我走,我还可以考虑饶了申金儿,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嫁祸给她!”
“别别别,我不反抗。”梅漪的呼吸都有些紊乱,“您注意下刀。”
蒙面人手里的刀又松了一分,他很满意:“算你识相。”
语罢,梅漪被他架着起身离开,留下了金儿一个人在房里失神。
这边,梅漪大气不敢出,被这蒙面人一手环在腋下,一手抵住咽喉,一路穿过西苑,到了墙根边上。蒙面人竟脚尖一点地,仿佛是一只惊鸿飞过了青白院墙,落地之后,离去的影子被月光拉的好长。
他夹着她穿过了好几条街。不知是夜太冷还是怎么的,蒙面人的身体在细微地发抖,因此刀刃抵在梅漪的喉间抖个不停,她甚至连咽口水都怕,更不敢说话。
忽然,她的脖颈上一轻,那刀刃离喉,她被那人放在了地上。
梅漪正松了一口气,忽然就听到耳边爆发出一阵笑声。
瞪目侧头那一瞬间,她看到了贺月,他正笑着扯下自己面上的黑纱。
这才发现,月光下,贺月的周身氤氲着白雾,梅漪皱眉,不禁伸手摸了摸,发现他身上的衣服还是湿润的,温差一大,所以在冒气。
“贺公子!是你!”梅漪的脸色瞬间被放大了十倍。
“梅姑娘,你求饶的样子,真是够标准的啊。”贺月笑个不停。
梅漪心里忽然生起一股窝火,她竟然被人耍成了这样。
但是她转念又想起来,冰塘里救她的人,可能就是贺月。
百般杂感交集,许多疑点和念头闪过,最终化成了她的一声叹气。
“早点歇息吧,有什么问题,明日自己到芙蕖宫去找你舅舅。”他笑得跟个痞子一样,往梅漪手里塞了样东西,“来,这个给你拿回去玩。”
“等会儿,那申金儿怎么办。”梅漪无语,想起她被骗的样子。
“她可不是无辜的,死活可不关我事。”贺月罢了罢手,一个转身就真的离开了。
梅漪望着他离去,低眉一看,手里被塞的是把刀,抬手掂量了一下,发现这就是把包了铁漆的木刀!
这什么人啊,梅漪摇了摇头,只得准备明日再去趟许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