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的动静引来了刘屠户,刘屠户拿着手电照着二哥,看着是个小屁孩翻墙的样子像极了自己小时候翻墙偷瓜的模样,也没有真的生气,就是想吓吓他。
杨逸杰看见刘屠户,眼圈红红的,就像是看见了仇人一样“我来找我的狗,那是我的狗,他们不能卖,买了也不算!”
毕竟是个孩子,话说一半就哽咽的满脸眼泪。
当你一个人的时候,你可以忍住满肚子的委屈伤心,但一旦有一个人开了闸放了水,便是一发不可收拾的洪水。
“你是谁家的啊?我就是买狗的,有人卖,我当然愿意买了,你这大晚上的来扒我的院子,你这是犯法你知道吗~”
提到犯法,二哥有点怕了,加上一路跑来又冷又饿,衣服都是湿的,原本哽咽的声音突然大哭起来。
刘屠户把二哥领进屋里,给他倒了碗热汤暖身子,借着灯光,二哥才发现,小时候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刘屠户,如今已经老了。他的眼睛变弯了,披着一件军大衣,鞠着腰,腿脚看起来也不太利索。
屋子里杂乱得很,他独自坐在火炉前,昏黄的灯光照映着一位老人岁暮西沉的悲凉。他的眼睛落在瑟瑟发抖的杨逸杰身上,他眉角下的痣和他大爷一模一样,有那么一瞬间像是看见了年轻的杨家大儿子,只是那孩子生在了苦命年代,八岁的时候就走了。
听着二哥东一句西一句的倒完苦水,刘屠户披上军大衣起身出了门,院子里又是一阵犬吠,没一会儿,一声声熟悉的声音撞乱了杨逸杰的思绪,是阿宝!
门开的一瞬间,一个小巧的身影箭一般的扑在了二哥身上。刘屠户随手关上了门“小子这外面的雪太大了,你今天晚上先住我这,多懂事的一个孩子啊,全镇子谁不夸杨家二小子有前途,人又懂事又孝顺,可惜了一对耳聋眼瞎的爹娘~”刘屠户愤愤不平“都是当年那个挨千刮的杂碎害了你啊~”刘屠户插上门,给眼前的孩子倒上热乎乎的泡脚水,他已经老了,动作很慢,心也缓了。
从前都是自己去前村后庄的买狗,然后再转手卖给别人,有的狗被端上了餐桌,有的小狗长得可爱被卖给了城里的富贵人家,过上了比人还舒服的日子。但是如今已经没有买卖的心思了,那些主动找他卖狗的人家,找来了,他就买。要是有人来买,他就卖,没人主动来买,他就养在自己院子里。
与其被卖给别人不知生死,还不如由他买来养在院子里,给自己的日子添点热闹。
二哥顾着和阿宝玩,失而复得的亲人,二哥还在心里盘算着回家以后该如何安顿阿宝,绝对不能放在爸妈那,也不能让杨晓知道。二哥满心的欢喜,全然没有留意刘屠户者无意间脱口而出的真相~怀里哇哇啼哭的宝宝,他是这样的惹人亲近,他是这样的熟悉,就像是上辈子见过一样。
随着杨逸杰越来越大,他眉角下的痣愈加清晰了起来,六七岁的他,真是像极了外婆的大儿子,我的大舅舅,唯一没有见过我抱过我的舅舅~
杨逸杰是舅舅舅妈的第一个儿子,原本应该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只是吧~有时候的命运就是这样奇妙,那些本来再也不会相见的人,总是可以在这流淌的时光里以各种你想不到的方式重逢。
外公外婆抱着嗷嗷啼哭的杨逸杰,激动得热泪盈眶,不是开心,是想念,是久别重逢~
杨逸杰一周岁的时候,家里办喜宴门口坐了一个算命先生,非要舅舅舅妈讨喜钱,舅舅舅妈随便给了点,这算命先生不满意,铁着脸说杨逸杰是大舅舅的怨气托生来的孩子,克父母双亲。虽说这是胡说八道,但是舅舅舅妈很快有了二胎,生杨晓的时候本来是双胞胎,但是还有一个孩子难产去世了,杨晓出生后也是身体一直不好。
当初那个算命先生的无稽之谈渐渐地成了舅舅舅妈心里的死结,哪有父母不爱自己孩子的,只是有时候总要找个理由来承担这生活的苦难,尽管这在我听来简直荒唐。
我二哥孝顺善良,懂事上进,居然因为一个陌生人的一句胡言乱语被自己的亲人锁在了亲情的门外,这么多年,他得有多孤独啊~
这些孤独,他藏在心里,从没说过。小时候,我只是觉得二哥委屈,觉得杨晓太爱说谎,长大后才明白,原来这不叫委屈,叫孤单~
转眼之间,二哥初中毕业了,高中三年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二零一四年的盛夏,二哥拿到了心仪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以全镇第二名的成绩考上了北京的大学。
那天晚上,舅舅舅妈找了二哥一晚上,刘屠户故意把二哥留在家里一晚上,第二天完完整整的交还给外婆,让舅舅舅妈感受一次失去的滋味,果然那晚以后,舅舅舅妈被家里狠狠地教训了一遍,这么多年,其他人体谅他们,但是也实在是看不过去这样过分的偏心。
后来一家人一天天柴米油盐,依然是那样的小吵小闹,日子安然的过了许久。当年的少年已经出落得英俊不凡,温暖善良。
国泰民安,万事顺遂,一切都是刚刚好的模样,一切都是越来越好的模样。
杨晓被舅妈从小宠坏了,一副不成器的样子,好吃懒做,偷懒耍滑,高一念着念着就不念了,后来跟着大哥(杨天佑)出去打工,一分钱没往家里拿过,还总是问舅舅要钱。二哥上了大学以后,除了第一年的学费,再也没有问家里要过一分钱,逢年过节回来还会给舅舅舅妈买新衣服,给外公外婆塞些私房钱,他总是这样,毫不犹豫的把最好的都给别人,他独自一人出门在外的难处他向来都是一字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