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当然是避让。
但姜沉也有想问的,若只交由惠虚,生怕错漏些什么。她想了想,自己身旁有惠虚在,就算阴司察觉,也会给惠虚两分薄面吧。
阿狸知道她在想什么,换了个姿势趴着,低声道:“有我在,你不必担心,且看看阴司有什么好说的。”
姜沉:“不必。”
若是在回云观,问鬼神势必要起坛的。可惜现下条件简陋,惠虚只好跟惠允要了些符。惠允知道他们要召阴司,还兴致勃勃地把新做的“招魂旗”掏出来,“嘿,既然都要问阴司了,顺便招个魂怎么样啊?”
姜沉拿过招魂旗,看了看,“怎么用?”
一面巴掌大的小旗,上书着繁杂的符文,不细看也分不清笔画走势,只觉得似乎有一分难言的玄妙。
“其实就是将‘招魂符’的符文画在上面,不过比起‘招魂符’来更好用,能用三次吧。”惠虚说道,“用法与符咒也不同,符不离咒,‘招魂旗’只需要一滴血,再加上香灰,竖在问阴阵中央就好了。”
“这么一听,明明比符纸还要繁杂。”惠允不由得说道。
姜沉瞧着挺有趣的,说:“反正今日不起坛,只是用阵问阴,倒不如顺便招魂,如果能招来二娘子或腊初的魂魄,请阴司送她们入轮回也好。”
惠允在地上,用混了朱砂的墨画出问阴阵,将招魂旗一放,坐在面前打起座来,手中几张“集阴符”往八方一扔,口中念道:“事鬼神,问阴司,弟子惠允,借天师道祖之名,开八方之门,问阴间诡事,急急如律令!”
招魂旗突然无风自转起来,符纸也无火自燃,且阳火转变为阴火,幽蓝照亮整间堂屋。引起从符中溢出,缓缓聚集到阵中,汇聚成一道漩涡,中有一条黑漆漆的小路,两旁鬼火明灭,不知通往何处。
蓦地,路的尽头隐约浮现几个人影。仔细一看,是身穿黑白二色葛麻衣袍的无常,掂着脚朝他们走来,从生死之门中一跃而出,站在惠允面前。
“是道士。”黑无常说完,白无常接道,“何事?”
惠允先行礼,这才恭敬地问道:“叨扰二位无常了,敢问这两日,可曾到这殷家来拘过魂魄入地府?”
白无常拉出厚重的簿子,翻看一番,“不曾,渠清县殷家近两日并无已死之人,你们为何这么说?”
“那……将死之人呢?”惠允又问,“在这附近,二位可曾拘过其他魂魄?譬如游魂?”
黑无常:“都是未曾有过的事情。”
这就说明,二娘子和腊初都是死于非命,并且没有随阴司入地府轮回,可也不曾在附近游荡,她们到底去了哪里?
这时,惠虚还在看无常身后的通幽之径,却发现半点鬼魂的踪影都没有。不应当啊,这“招魂旗”能招附近的游魂,也能招已死之人。看着也有效果了,怎么不管用?
“可还有别的事?”无常生硬发青的面孔不动,说话时声音尖细,如同从喉咙中挤出来似的。
“这殷家二娘子和她的奴婢腊初死了,你们说近日殷家无死人,附近也无游魂,她们能去哪儿?”
姜沉突兀的声音令无常望向她,黑无常仍旧无波无澜,“是女冠。”
白无常的眉毛缓慢地动了动,“不对。”
姜沉一惊,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她从这二人死气沉沉的眼中看到了杀意。这时,惠允挡到了她身前,躬身一鞠,“叨扰二位无常了,既然无事,便请二位回去。元宝会在今夜子时送达,多谢。”
黑无常与白无常相望一眼,“怪哉。”
二人木讷转身,踏入通幽之径,逐渐没了身影,没入黑暗之中。见他们离开,惠虚连忙一步上前将“招魂旗”拔了下来,但见生死之门陡然消散,再无踪影。
“这两个无常在说什么?”他将“招魂旗”收入怀中,摇摇头说,“神神道道的,无常都是这样的吗?就不会吓到其他的鬼?”
“所以才说‘拘’,若是想逃的,就会被无常的锁链拘住。”惠允看向姜沉,“师妹,我方才见他二人神色有异,看着像是要对你不利,你可是曾得罪过他们?”
“她才多大的年纪,怎么会得罪过阴司呢。”惠虚笑道,翻过此篇,“按照无常所说,殷家二娘子和腊初的魂魄怕是失踪了,我猜想是被那个魇者困起来了吧。”
这倒令惠允想到了另一个可能,“炼魂?”
炼魂一法,顾名思义,就是将魂魄投入丹炉中,炼成集齐怨、冤、缘一体的阴丹。阴丹的用处很多,譬如在一个宅子里布阵,阵眼放上阴丹,便能将此地变成一个聚阴阵,最利于以阴气修行的邪道所居。亦或者置于丹田中,虽说效用比不上月阴之华,却也聊胜于无。亦或者以阴丹害人,办法可多。
但不管怎么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会吧?”惠虚惊讶地说,“这要真是炼魂,那殷家二娘子和腊初的魂魄,可就回不来了。她们从今往后,不啻于魂飞魄散啊。”
“怕就怕不是炼魂,是什么更邪的法子……”惠允神色凝重,“看来,这次的事情的确是我们三个人不能解决的。我看,我们还是先回驿站吧。”
“那后院不去了?”惠虚问道。
惠允的意思当然是不去,但姜沉却说:“你们俩先回去,我去殷家后院瞧瞧。”
“师妹!”惠允难得急了,向来被惠虚调侃为“面瘫”的脸上出现了几丝焦急,“你怎么不听呢?若是你出了事,我们如何向师叔交代?你可是师叔唯一的弟子啊。”
“有阿狸跟着我,就算有什么危险,也能全身而退。”姜沉沉吟半晌,说道,“师兄,不是我想只身涉险,而是我隐约有预感,今日若不去瞧瞧,或许会错过什么重要的线索。”
固执,三小道头铁还固执,明明是个女子,行事却像个刚强少年。
惠允脸色稍霁,依旧不放心,说道:“既如此,我二人同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