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漆黑的夜色中,我确实无法捕捉到它的踪迹,它极有可能躲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等待时机,然后给我致命的一击。此时的我不想猜测它的位置,更不想移动我的位置,我在这,迟早它会现身。我随意乱动,只会中了它的圈套,所以我完全没必要乱动,况且我也懒得动。与其集中精力的寻找目标,还不如欣赏今晚的月色。漫天的繁星加上透明的圆月,此情此景让我想到了以前和翼在一起的日子,那时翼老让我数天上的星星,当时我总说那是一件不可能做到的事。每当我数着数着天就亮了,星星也就随之消失。数目总是停留在一亿颗,我始终无法突破这一亿颗,一颗不会多,一颗不会少,总是刚刚好。这仿佛宿命似的,时不时令我窒息。但翼却说这是刺客必修的课程,一个优秀的刺客一定能数得清天空中的星星。于是我每个晚上一个劲的数星星,但是依然无法数得清具体的数目。那时我很受挫,还因此怀疑自己能否成为一名合格的刺客而闷闷不乐。直到有一天,我实在无法数得清那满天的繁星,希望翼能够告诉我答案。翼意味深长的说了句,日后答案定会揭晓,现在我不合适说出答案。后来我顿悟,人是不可能数得清星星的数量。我自己断言,这是翼给我的一个考验,可能是为了锻炼我的眼力,也有可能是锻炼我的耐力,更有可能锻炼我的智力。当然,可能也是他的一种饭后娱乐,以此显示他的高深莫测,衬托出我的愚昧无知。但当时天真的我一直坚信一个真理,只要天不亮,我就能数得清黑夜中所有的星星,至今想起可以说是痴人说梦。第一,天永远不可能停留在黑夜。第二,即使能够永远黑夜,我也不可能一粒不落的数下来。我还没从回忆中抽出,一股杀气袭来,一个疾速的黑影从我左面刺来,我清晰无误的看到,一只锋利的爪子与我咫尺的差距。在我准备反击时,另一个身影从我右边杀出,我侧身一望,竟然是木乃伊。木乃伊与那只白猫正面交战,那只白猫瞬间移位,那只白猫的爪子从上而下往木乃伊身上划下去。
这一幕彻底把我给吓傻了,木乃伊身上的布带因为白猫狠命的一击,所有的布带均撕裂开来,然后逐渐散开,像极一朵绽放的荷花。木乃伊赤裸着身体站在我面前,这副胴体在月光下打了一个喷嚏。我和白猫可能都被这场景给惊愕住了,我们一时间无法动弹,一动不动的盯着木乃伊。
木乃伊突然以饱满的女性嗓音说,看够了没,把你身上的衣服借我,我感觉有点凉。
我脑袋空白了许久,缓过神把身上的衣服脱下递给木乃伊,木乃伊随意的披上我的衣服。
木乃伊说,十几年来第一次扒光身上的布带,感觉真是很不可思议呢。
我不知道如何接话,挤破脑袋说,你需不需要重新把自己包装回去。
木乃伊说,不了。我师父说如果我哪一天身上的布带脱了,就不要装回去了,要做回自己。
木乃伊走到那只白猫面前,白猫并未被吓走,也没有攻击她的意思。木乃伊蹲下去,抚摸了一下白猫,然后抱起来,白猫一下子贴在木乃伊的手臂上。
木乃伊对着猫说,其实这猫并没有恶意,它只是出于自卫而已。
我说,我也没有恶意,你看我一直都没有出招,只是单纯的防守。我出于好奇而已,只是它会错意。你似乎懂它。
木乃伊说,我懂它的眼神,所以我果断出手,免得你误伤它。
我说,它依旧是我的任务对象,还是得杀它。
木乃伊白了我一眼,说,你的任务已经中止了。现在它不是你的诛杀对象。
我第一次看见木乃伊有感情的表情。
我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木乃伊说,意思就是说,你手头的任务不再是任务了,已经中止了。
我说,谁说的。
木乃伊说,上面说的,我这次回去就是去见这次任务的负责人,他们说鉴于任务的复杂性和不确定性,这次任务先取消。待日后再做打算。
我说,这样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木乃伊说,不管怎样,你的武功我算是见到了。作为一个刺客,恭喜你合格了。
我哈哈一笑道,你的出场方式一如既往的出人意外。
木乃伊说,不这样,怎么能试探你的武功呢,我可谓用心良苦呢。
这个夜比我想象中的漫长,我们相视无言,不远处的小镇传来喧闹声。一个人影向我们照来,细看时原来是那位大叔。
大叔气喘吁吁道,赶紧离开这。
我说,怎么了。
大叔道,出大事了。
我说,小镇发生了什么吗?
大叔道,猫变......变......
我说,又变色了?
大叔道,不是,变成人形了,开始攻击人了。
我惊道,大叔你眼花了吧,攻击人也就罢了,难道还成精了?
大叔急道,还真成精了,你听到了惨叫声了吗?
远处确实传来惊叫声,一阵一阵的,让我们起鸡皮。
我说,到底怎么了?
大叔道,我也不清楚,听说有些猫突然间开始膨胀,直至个头同成年人大小,最神奇的是竟然可以双脚站立,一跃十几米高。猫们攻陷了小镇,还听说有只肥头大耳的七彩大猫成为了小镇的主宰。它让人们用四肢走路,学猫叫,磨爪子、爬树、捉老鼠。违抗者都会被抓起来,逐个上刑罚。
我和木乃伊面面相觑,四顾无言,白猫冷不丁发出一声喵叫,吓得我们往后一退,它依然那个模样,呆呆的望着我们。
我们听从了大叔的建议,离开了这块是非地。
我给木乃伊买了件女装,木乃伊穿上女装后确实增色不少,一袭乌黑的长发,清秀的脸庞,绰约的身材一览无余。
她四处拉扯身上的新衣服,然后上下打量。半天吐出一句,好久没有穿这样的衣服了,感觉还是很奇怪。
我说,任何事的开始都是奇怪的,时间久了你就习惯了。
木乃伊用清秀的脸庞望着我,然后用细腻的声音说,你说的话比我这身的衣服更奇怪,不过挺有道理的。
我说,你确定你是女儿身,你该不会又在玩什么吧。
木乃伊满脸不屑的说,那晚不是完全看清我身体构造了吗?如果那时天太黑,看不清的话,我可以给你验明正身。
我连忙摆摆手道,不用了,我还是相信我的眼力的,只是我想确定一下而已,没别的意思。
木乃伊笑笑道,你真是个怪人。
我说,我们算是一路人了。对了,你彻底丢弃你之前的造型,不会影响到你的工作吗?
木乃伊说,没什么的。我们刺探总是换造型,我顶多算是换个造型罢了,其他人都是见怪不怪的怪人。
我说,这算是你真正的相貌了?
木乃伊说,难道你怀疑我易容?告诉你,我多年来的相貌都是被一捆白布给遮住了,连自己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哪来的时间给自己易容啊。我师父跟我说,如果我哪天把这白布给破了,我就回不到曾经了,我必须用新面貌过新生活。
我说,你师父真是个神人。和翼有得一比。
木乃伊说,也许吧。我师父教了我很多东西,可惜悄无声息的走了。
我说,我的任务结束了,接下来我要做什么?
木乃伊说,没什么了,等通知吧。
这件荒诞的任务就在荒诞的结局中迎来了结束。我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去描述我人生的第一次任务,我以前很容易就能定义成功与失败,界限相当的明显。大多数情况下,我总是站在成功的一侧。翼也总是说我太容易成功了,对我的成长不好。我唯一感觉相当失败的事就是研究万能解毒药的事,至今我都没能理出个头绪。这事让我彻底站在了失败的一侧。但是经过此次的遭遇,我发现,我并没有站在成功与失败的两侧,因为我侧翻了,两者都不属于我,这比我失败的冲击来得更加大,我捉摸不到我漂浮的情绪。
另一件事要说的是,经过上次的事件,那只白猫再也不是我的猎杀对象,我们打算放生它。但奇怪的是,这只白猫却形影不离的跟着我们。每次我们一回头,它就冲我们叫一声。我咨询木乃伊的意见,木乃伊说它想跟我们过日子,于是我们收养了它。木乃伊还给它起了名,叫掉毛。
我说,为什么叫掉毛。
木乃伊说,你从它上拔下了一撮毛,刚好掉了一撮毛。
我说,非常形象,好,那就叫掉毛吧。
木乃伊抱起白猫,说,你喜不喜欢这个名字?不喜欢的话还可以换,叫“少毛”、“脱毛”、“没毛”都行。
白猫叫唤了几声,表示喜欢这个名字。
我说,你的取的名就是换汤不换药。
木乃伊反驳说,名字就是让人好记的,何必高雅呢。
我说,你都重新做人了,我觉得你的名字也换了吧,本来木乃伊就不是你真正的名字。
木乃伊说,没这个必要了。换来换去麻烦,以前我都没名字的。
我说,换个总是好的。以前是我以你的装扮随意取的名,现在你总算有个人样,应该有个像人一样的名字。
木乃伊沉默了一会儿说,你说的有道理,那你说我该叫什么好。
我说,你的名字你自己取吧。
木乃伊细思了一会儿,说,伊乃木。我以后姓伊,叫乃木。你说好不好。
我说,你把木乃伊给掉过来了。
木乃伊说,是啊。木乃伊不是人,换过来伊乃木就是人了。简单易记。
我说,好,我以后就叫你伊乃木。
我还是继续我的解毒工作,虽然还没重大的进展,但是我依旧坚持不懈的解毒。只是我现在已经百毒不侵了,自己试不了毒药。所以我总把掉毛抓到的老鼠拿来做试验。伊乃木对我的研究很费解,总认为我中毒过深,才对解毒情有独钟。一个正常的刺客只会对研制毒药有兴趣。我不否认伊乃木的观点,至今我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我对一个存在性很渺茫的东西会如此的痴迷。以致于我花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实现它,然后换来一次次的打击。或许我真的中毒过深了,导致我的思想混乱。
通常情况下,我会把试验过的老鼠顺手抹杀掉,顺手掩埋。我怕会随时变异,到时麻烦就大了。另外,我也担心掉毛会把它们给填进肚里,到时发生了什么突发状况就很难收拾了。掉毛还是很识相的,它每次会准备四只老鼠,两只给自己当饭,另外两只给我做试验。所谓的意外就是你小心翼翼但总敌不过有人故意搅局。不该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我一次做完试验后,发现我研制出的药没了,我四处搜寻未果,竟然发现伊乃木在给掉毛喂东西。
伊乃木摇着瓶子说,你这个药味道好像很不错哦。掉毛都把它吃完了。
我说,那个药不能随便吃的,会出事的。
伊乃木一脸惊讶的说,这不是解毒药吗,会出什么事。
我说,你不懂,这药可能会让一些东西变异。
伊乃木说,变什么异?
我说,我研制的解毒药药性存在很大的不确定性,根本没有验证过。以前好多的试验品都变成了其他的种类。
伊乃木扔掉瓶子说,你不早说,掉毛把它吃完了,怎么办?你有没有解毒药啊。
我说,你给它吃的就是解毒药,我还没有能力研制出可以解解毒药的解药呢。
伊乃木慌忙的摇着掉毛,似乎想把吃下的药给吐出来。
我说,你这样摇它,药性发挥的越快。
伊乃木一慌,摇得更厉害了,愧疚的说,它会不会死啊?
我说,应该不会吧。我现在还没见过试验品死过,倒是开发了不少的潜力。我们静观其变吧,看看掉毛会出现什么变化。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镇定。
我和伊乃木静静的看着掉毛,一直从白天看到了天黑,就是没什么变化。
伊乃木说,你的解毒药好像失灵了。
我说,掉毛没变化,只能证明我的解毒药正常了,不能算失灵。
我们打算好好睡一觉,第二天再看看它的状况。
第二天起床后,我和伊乃木看见了一只纯白色的庞然大物躺在我们身边,伊乃木被吓得再次睡过去。我看着掉毛也相当的惊叹,足足有一匹马大小,太神奇了,这充分验证了我的解毒药的研制进入了另一个更加畸形的阶段,同时也证明了我离万能解毒药的研制成功更加遥远了。
伊乃木睡醒时,掉毛神奇的恢复到了正常的体型。
伊乃木拍着头说,我刚才做了个恶梦,梦见掉毛变成了一只巨大的怪物。
我说,这不是恶梦,是真实的,只不过他现在药性没了,估计变化只是暂时的。
伊乃木深叹一口气说,我还真以为是我做梦了,原来是真的。不过还好,只是暂时的。太吓人了。
伊乃木抱起掉毛,抚摸起来。掉毛望望伊乃木,然后瞬间又变成了巨猫,把伊乃木压了下去。我立即把伊乃木从掉毛身上抽出来。伊乃木半天说不出话,只是呆呆的看着巨大化的掉毛,双眼无神。掉毛在伊乃木的注视中又恢复到了正常的体态。之后掉毛反反复复的变大变小。惹得我们不敢随意靠近。直到掉毛睡去,变化才停止。伊乃木问我,掉毛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我说,这个可能连它都控制不了,我估计是由于药性不稳定引起的。
伊乃木说,那药性会不会消失啊。
我说,这个我说不准,可能会也有可能不会,看它的造化。
伊乃木抱起掉毛说,它不会被毒死了吧。
我说,那是解药,不是毒药,照常理是死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