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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不想过圣诞的圣诞老人

快圣诞了,长沙的冷风像把不留情面的刀子。寒风起,便“锥心刺骨”。

许愿缩在一件大棉袄里,木兰路的树已经没有叶子,地面被扫得干干净净,还有一条条细腻的扫帚扫过的痕迹。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让他瞬间清醒。快圣诞了,孤独的人都害怕过节,平常的日子得过且过也就罢了,圣诞节想必是锣鼓喧天,满大街成双成对。好好的中国人,过什么洋节,没劲。许愿撇了撇嘴。

这些日子,许愿依然是一个人,他没再去食堂偷看苏暮雪,一来为了避开屠雪娇,自从她上次光明正大地闯进许愿的宿舍后,又约了他好几次,他每次都婉言谢绝,听几位学长提起这奇葩女子,啧啧称奇,说她留了两次级,有点走火入魔,经常骚扰不同男生,手段如出一辙,还是躲为上策;二来,上次在苏暮雪宿舍楼下的偶遇,让他有些担忧,如果被她发现自己经常偷偷看她,还为她写了一首诗,会不会在相识之前就留下极不好的印象呢?刚有了这样的想法,又迅速地自嘲起来,他这样的小透明,人家真会这么在意吗?归根结底,还是自己想太多。既然柏千阳也是苏暮雪的拥趸之一,那么应该在不同的场合,比如教室、宿舍、小卖部等,还有更多的人在偷偷关注着苏暮雪。美好的事物,都是全世界一起分享,哪里轮得到他独自占有呢?就像小学时,班上有女生买了林志颖的明信片,在背后写上“男朋友”,信誓旦旦地说长大后要嫁给他,幼稚得可笑。这种出类拔萃的鹤,或许只能遥遥相望吧,而孤独的自己,命中注定是要一辈子孤独下去的吧。

许愿走在这些枯萎的灌木丛中,踢了一脚一根已经毫无生气的树枝。这该死的冬天,让好不容易快要缤纷起来的大学生活,瞬间又变得如此枯败。那么多的希望,就像刹那璀璨的烟火,刚刚“砰”的一下盛放,然后马上被扼杀在头顶那灰暗的天空中。

就在这天空中,传来了苏暮雪的声音。

校广播站开始广播,他第一次听见她的声音,跟想象中没有差别:“各位同学,大家好,我是文学院文秘班的苏暮雪,也是学校学习部部长。下学期学校将举办辩论赛,每个学院都将成立辩论队,希望同学们踊跃参加。用你的语言魅力赢得属于自己的掌声,为你所在的学院争光……”

许愿呆呆地站在那里,广播已经在播放音乐,苏暮雪的声音仿佛还萦绕在耳边。此刻,他多希望她真实地站在面前,告诉他,我看了你的诗,我很喜欢,你不用再偷偷看我,我们可以每天一起吃饭、一起散步、一起点燃这个无聊阴郁的天空。

他继续孤独地朝前走,一如从前。

许愿最近都在一家小店吃馄饨。这家店在学校食堂附近的半山坡上,位置偏僻,人不多。他一直对大食堂的人海心有余悸。军训时实在太饿,只能跟着宿舍的兄弟们挤进这动辄上千的人群中,伸出手大喊着“要三两饭”。跟大饥荒时的难民一样,导致他每次到了饭点都开始焦虑而恐慌。后来有段时间,他都挨着饿,等到人群散去,再走进空荡荡的食堂,不疾不徐,伸出饭盆,打点儿剩菜剩饭,然后坐在一角狼吞虎咽。看着头顶一盏一盏熄灭的日光灯,许愿想:孤独什么滋味儿,我算是吃出来了。后来要不是为了偷看苏暮雪,他才不会在人潮汹涌的饭点去凑热闹。

现在好了,安安静静地在这家无人光临的小店吃着馄饨,无人打扰。

他喝完最后一口热汤,馄饨店的门被粗鲁地推开,撞在墙上,清脆一声响惊得许愿抬起头。他看见屠雪娇带了三个男生闯了进来,其中一个威武雄壮,像个蒙古套马的汉子,有种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架势,只是穿着土气,粗布棉袄上还有一片片煞风景的油渍。另两个,精瘦矮小,一个斜视、一个龅牙,明显是来凑数的。

许愿缓缓放下碗,跟屠雪娇对视。

屠雪娇对着身边那“套马”的汉子说:“哥,就是他!”

汉子开始撸起袖子,边撸边走上前:“你就是许愿?”

许愿点点头,很奇怪,他也不怕,有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勇猛。他已经对这波澜不惊的大学生活死心了,偶尔来点风波,竟然有点兴奋。只是这汉子块头大,真要打架怕是赢面太小,但他一听这质问声,跟他高大魁梧的身材却极不般配,难道他不应该是粗犷放肆的大嗓门吗?听起来却有点娘呢。

汉子:“你为什么玩弄我妹妹?!”

许愿还没咽下的馄饨呛了出来,他擦了擦嘴:“玩弄她?”

屠雪娇配合着汉子的节奏,号啕大哭,汉子又开始数落起来:“你每天在食堂偷看她,又在校报上写诗公然挑逗她,现在我妹喜欢上你,你又躲了起来,你说,你什么意思嘛!”果然是亲兄妹,汉子也把“在”读成了“债”。那神情,不像是恶汉问罪,反倒像泼妇骂街了,感觉最后那两句,他激动得快要叉腰跺脚了。

许愿:“我没偷看过她,也没给她写诗,她误会了。”

屠学姐停住哭声,看了一眼汉子,又哀号起来:“哥,他撒谎,我去过他宿舍,我还坐过他的床,当时他都承认了。”

汉子和两位随从气急败坏地冲过来,按住许愿,馄饨店的服务生小妹见状赶紧躲在柜台后。

毕竟对方有三个人,许愿挣扎不得:“你们想怎么样?”

屠雪娇边哭边嚷嚷:“你如果要抛弃我,就赔钱!”

汉子应和着:“对,赔钱!”

突然一个可乐罐扔过来,砸在汉子的头上,汉子“啊”的一声捂住头。柏千阳和满毅从二楼走了下来,柏千阳叼着烟,大摇大摆的架势,一副看戏的神情:“赔多少?”许愿抬起头,他兴奋起来,打死他也没想到,在这个学校竟然还可以遇见救星,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如果自己有天突然消失了,估计都要很久很久以后才会被人发现呢。

汉子咬牙切齿:“少说一千!”

柏千阳脸色一沉,用力吸了口烟,扔掉烟头:“给你一千万怎么样?”

汉子和屠学姐面面相觑,不解其意。

柏千阳猛一脚踹过来,汉子撞在墙上,没站稳,瘫坐在地上了,众人震惊。“一脚一千万,要不给你凑一个亿?”柏千阳晃了晃脚,“欺负我哥们儿,找死!”说完再次抬起脚。

汉子吓得叫唤着逃了出去,眼角飞溅出泪水,随从迅速放开许愿,一阵风便消失不见。剩下屠雪娇一脸惊恐,随即又恢复了羞涩的微笑,她走过来,冲着柏千阳眨眼睛:“你也是中文系的学弟吗?留个电话呗。”也许是刚才惊恐的表情太过浮夸,导致她脸上熟透的痘痘更加“生机勃勃”,像个定时炸弹随时就会爆炸。柏千阳一阵反胃,他挥起拳头:“我数三下,马上给我消失,不然女人我也打,三!”

屠雪娇如闪电般冲出了馄饨店。

柏千阳看了看许愿,指了指门外:“你跟那女的……”

许愿连连摇头。

在622,许愿换上了一身圣诞老人的装束,滑稽的红帽、茂密的白胡子,还有肥大的外套和大肚子。他极不自在地站在镜子前,柏千阳在身后鼓掌,连声说真像、真像。许愿又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真搞笑,这身装束,谁穿上不像呢?

为了报答柏千阳,许愿决定和满毅一起扮演圣诞老人,配合柏千阳在三天后的文学院圣诞晚会上表演一个节目。许愿在宿舍看过晚会的节目单,表演嘉宾都有名有姓,并没有柏千阳的名字。镜子里看到他坏笑的模样,真不知道他脑子里想耍什么花样。

“圣诞老人”转过身,看着柏千阳问:“我需要做什么?”

柏千阳点了根烟,吸一口,吐个烟圈儿:“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许愿:“可我不会跳舞。”

柏千阳:“不用你跳舞。”

许愿:“我也不会唱歌。”

柏千阳:“也不用你唱歌。”

许愿:“那我需要做什么?”

柏千阳:“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许愿很清楚,其实不仅仅是为了报答柏千阳为自己解围。他太需要朋友了,在此之前,扮演圣诞老人在晚会上表演节目这种事,对许愿而言简直比杀人放火还可怕。但当柏千阳提出这个邀请时,他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他似乎在渴望着柏千阳提出点什么要求,仿佛一起去做点什么、去完成一个目标,哪怕是一件毫无营养的事,都会离他理想中的大学生活更近一点儿。这些日子,每当在宿舍楼遇见柏千阳,看见他前呼后拥地招摇过市,许愿是有些羡慕的,他甚至幻想变成柏千阳身后的小跟班,一群人呼朋引伴,俗气吗?但多青春啊。

可他不知道要穿着这身衣服做什么,满毅也是一问三不知。他有点紧张,不知是期待,还是害怕那一天的到来。

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文学院的圣诞晚会在大礼堂举行。文学院是联大的第一大院,师资力量和学生数量都排全校第一,否则,平安夜这么重要的日子,大礼堂怎么轮得到他们占用。说是学生活动,其实也挺讲究,辅导员梁文彬最喜欢筹办这样的活动,一来锻炼院学生会的组织能力,二来上下齐心,培养各系的感情。

两个“圣诞老人”尴尬地躲在后台的黑暗角落,等待柏千阳发号施令。

满毅:“我的亲哥,什么时候上场,我们需要做什么?”

许愿扭头看了看舞台,现在是一个舞蹈节目,激情万丈,台下的掌声一浪高过一浪。他回过头,看了看满毅,紧张得发抖。

柏千阳也瞄了一眼舞台,说:“差不多了。”他从背包里拿出两个袋子,分别放在两人手中,看着他们的眼睛笑了笑。

许愿伸手进去抓了一把:“糖果?”

满毅也伸手进去,拿了一颗准备吃。

柏千阳一巴掌过去,满毅赶紧把糖放回口袋。

柏千阳:“听着,一会儿你们跟着我上台,站我两侧,当我挥手,就往台下撒糖。”

满毅:“老大,你有啥喜事啊?”

柏千阳白了他一眼:“没有,但快有了。”

音乐结束,舞蹈节目结束了。主持人走到舞台中央,拿起话筒:“谢谢由98级中文系带来的节目《渔舟唱晚》,曼妙的舞姿让人惊叹,真不敢相信这么完美的表演是出自我们文学院。接下来我们将邀请文学院组织部部长、97级学生韩家阅为大家带来一首歌曲《深秋的黎明》,让我们掌声有请!”

台下掌声雷动,看得出,大家都非常期待这个节目。

后台的韩家阅整了整领带,正要上场,突然柏千阳伸手摁住他的肩,韩家阅回头,一时摸不着头脑。柏千阳使了个眼色,两位“圣诞老人”紧跟其后,三人快步走上舞台,站在中央,台下一片哗然。

柏千阳接过主持人手中的话筒,“喂喂”试了下音。主持人一脸茫然,踮起脚张望,不远处幕布旁的韩家阅耸了耸肩,表示不知所以。

柏千阳:“大家好,我是中文系99级的新生柏千阳,大家圣诞快乐!”

众人议论纷纷,都不知道柏千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好在他高大挺拔,外形尚算养眼,大家觉得新鲜好奇,不但没人轰他下台,反而被这突发事件吸引,再度鼓起掌来。而柏千阳身边的许愿,此刻真是度秒如年,他尴尬地拿着口袋站在柏千阳身边,还好那大胡子挡住了他已经滚烫通红的脸,只能自欺欺人地想,反正没人认识,今天就当为交个朋友豁出性命了。他看了看一旁正享受着掌声的柏千阳,再望向观众,腿一软,差点儿摔一跤,那人群中分明站着苏暮雪三姐妹啊,她们交头接耳,想必也在猜测台上三人是要演哪出吧。

柏千阳伸手晃了晃,示意各位停下掌声:“小弟初来乍到,能遇见各位都是缘分,听说今天从大一到研三的兄弟姐妹都到齐了,想拜托各位为我见证一桩大事。”说完他故作神秘地顿了顿。

沙璇在台下大喊:“你倒是说啊,什么大事?”

数百人被沙璇逗乐,一片哄笑。

柏千阳:“听咱们文学院的师兄说,文学院历来出美女,刚入校的时候我不信,我还反驳他说,你当联大艺术学院是空气啊,军训第一天,我就彻底沦陷了,我……爱上了一个人,她也是新生,她们连队就站在我们连队的对面,我正好可以看见她的脸,那是一张非常美、非常动人的脸,我一瞬间就被她征服了。那天我们去岳麓山拉练,她的连队里有个女生中暑,烈日当空,这姑娘二话不说跑去买来药和冰水,上山下山,分秒必争,及时地协助教官稳住了那女生。这事儿让我特别感动,后来我常去打听她,却不敢打扰她,这几个月,她变成了我最熟悉的陌生人。我知道她喜欢王菲,知道她爱看张爱玲,知道她身高174厘米、体重98斤,双眼视力都1.5,我还知道她养君子兰,知道她用海飞丝,知道她单身,知道她——就在现场!”

大礼堂内立刻沸腾了,此刻的苏暮雪有些不知所措,她已经认出了眼前舞台上的这个男孩儿。她经常在不同的场合偶遇他,他们很多次擦肩而过,现在看来,那都是这男孩儿精心设计的邂逅吧。她并不反感他,相反觉得他勇气可嘉,尤其是他提到的军训中暑的女孩儿,就是应晓雨,当时他还过来帮了一把。但此刻,这大庭广众下把自己内心的爱意公之于众,这不是爱,只是表演爱啊。

柏千阳大手一挥:“她就是99级文秘班的——苏暮雪!今天我要昭告全天下,苏暮雪,我喜欢你!我要追你!”

满毅打开口袋,掏出糖果朝观众撒去,许愿却木然地呆在那里。他脑子里嗡嗡作响,眼前这喧嚣的画面似乎变得静止。他仿佛置身于一个奇幻的几何图形中,四周都是硕大的LED屏,那些挥着手喝彩的观众,那些撒向台下的糖果,那些闪烁的五彩霓虹交织其间,旋转变幻着。一切都那么光怪陆离。

柏千阳一巴掌拍过来,许愿缓过神来,听见台下疯狂的尖叫,他也赶紧掏出糖果撒下去。

苏暮雪被众人围观,她有些厌烦地看了看台上,转身正欲离开。

突然有个声音响起:“文秘班的姑娘容不得你如此亵渎!”苏暮雪看过去,观众席内有个高个子男孩儿搭了把板凳,踩上去,义愤填膺地喊了一句。

她认识,也是文秘班的,名叫孟繁华,长沙本地的,看穿着就知道他家境不错。之前他三番五次地假借联谊活动的名义,约苏暮雪宿舍的女生们吃饭、唱K,混熟之后开始单独约她,她去过两次,都带着沙璇。沙璇也心领神会,每次都大吃大喝毫不客气,而且对苏暮雪寸步不离,让孟繁华好生尴尬。就在两天前,孟繁华还打电话给苏暮雪,约她去录像厅看片,说是他办了包厢的会员卡,一年能看两百部。学校附近有不少商家开了录像厅,那包厢又小又闷,根本不是用来看片的。苏暮雪当然知道孟繁华的用意,当机立断就拒绝了,末了还加上一句,快期末考试了,大家都以学习为主。没想到今晚被柏千阳点燃了这气氛,看来没办法轻松收场了。

柏千阳被这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惹得很不开心:“你谁啊?”

孟繁华:“本人99级文秘班孟繁华,文学院乃联大第一大院,岂容你个搅屎棍在这儿搞得乌烟瘴气,识趣的,给我下来!”

柏千阳:“我要不下来呢?”

屠雪娇穿越重重人海,差点儿把孟繁华从凳子上撞倒,她叉着腰,使出她的“蛮荒之力”大吼一声:“不下来,就给我打!”

孟繁华:“打!”

一群文秘班的男生涌上前去,爬上舞台,跟柏千阳打成一片。大礼堂刹那变成一锅沸腾的热粥。两个“圣诞老人”被文秘班的男生揪下舞台,满毅力气大,挣脱开来,朝大门逃去。柏千阳见状,拿着话筒对着台下大喊:“许愿,你快跑啊!”

许愿。

正被沙璇和应晓雨拖着要逃离的苏暮雪,心脏像被电击了一样,她停下脚步,回头望过去。许愿原本倒在地上,他起身推开身边的人,慌乱中他的红帽子和白胡子被蹭掉了,一转身与苏暮雪四目相对。

两个人在这一片不堪的场景中,看到了彼此。

柏千阳跳下舞台,一把抓住许愿:“你发什么呆,跑啊!”他拽着许愿朝大门跑去,许愿回过头,看见人海中的苏暮雪,一切又好似安静了。他好像又置身于那个奇怪的几何图形,双脚悬空着奔跑,而不远处的苏暮雪也是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周围的人都变成了LED屏幕里晃动跳转的画面。

沙璇抓住苏暮雪的手:“走不走?”

苏暮雪回过神,点点头。

许愿,真的是他。

校团委办公室,团委书记孟思思大发雷霆。她拍着桌子,那精心设计的发型也因为她的激动而稍稍有些乱了,她把滑下些许的眼镜推了推:“梁文彬老师,学校把礼堂批给你们文学院不是为了让你们搞事情的!”

梁文彬看了一眼柏千阳,连连点头称是:“孟老师,这几个学生是我教导无方,还请原谅,我保证再也不会出这样的问题了。”

柏千阳、许愿和满毅贴着墙老老实实地站着。

孟思思不屑地叹了口气:“梁老师,昨天这个事情,校领导还不知道,往小了说,是学生淘气,导致晚会出了意外,但风波已经平息;往大了说,这是一场恶性的寻衅滋事啊。你们文学院,素来严苛律己,遵守校纪校规,怎么会出这样的学生啊?真是一粒老鼠屎毁了一锅粥啊!你们必须深刻地检讨,好好反省,不然我没办法跟领导交代呀!”

柏千阳没好气地说:“孟老师,是孟繁华先打人,我们是正当防卫!”

梁文彬:“柏千阳,你给我闭嘴!”

孟思思冷笑一声:“孟繁华是代表同学们制止恶性事件的发生,好好一台晚会,被你们折腾得乱七八糟,你们对得起梁老师的良苦用心吗?你们知道为了争取大礼堂,他费了多少口舌吗?这倒好,因为你们破坏纪律,导致了这么严重的后果,你还有脸怪孟繁华?”

梁文彬:“孟老师,您放心,这几个学生我一定严加管教。这事儿,希望就到此为止,您也给我个面子,校领导问起来,就说晚会流程出了问题,但同学们反响不错,顺利平安地结束了,改天我请您吃饭。”

孟思思白了他一眼:“行了行了,一人记一个小过,这事儿就这么算了。梁老师,这几个孩子,以后你给我看着点,搞三搞四的,不晓得以后还会犯什么事。”

梁文彬点点头:“好,知道了。”

说完,梁文彬带着三个垂头丧气的输家,走出了团委办公室。一人在前,三人跟随其后,在校道上走了许久。

柏千阳鬼笑着:“梁老师,给您添麻烦了。”

梁文彬停了下来,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喘着气:“柏千阳,我上辈子欠你的啊?你没给我添麻烦,你就是一个大大大麻烦!”

梁文彬这么说是有原因的。柏千阳刚入校时,同宿舍的满毅上楼梯时,被大三的学长恶作剧浇了一头水,柏千阳为了给他出头,冲上楼以一敌三,把三个学长打趴下了。那三人中,有个学生的家长是在省里当官的,死咬着非要学校开除柏千阳。梁文彬调查之后,认为四人都有责任,顶着巨大的压力跟学生家长谈判,最后才留住了柏千阳的学籍。从那天开始,柏千阳就好像跟梁文彬杠上了,经常给他惹麻烦。梁文彬其实比他们大不了多少,研究生刚毕业,留校任教,被委派做99级中文系的辅导员。他打心眼里喜欢柏千阳这样的学生,成绩不赖、敢作敢当,不像一些学生干部,过早地就沾染了社会气息,言谈举止像极了谙熟入世之道的成年人。

柏千阳:“可不就是嘛,估计您还没还完呗。”

梁文彬:“你给我听好了,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我不管了,我也管不了,学校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你如果不在乎这个学籍,大可不必听我的,随便去闹,反正最后被开除的不是我,到时候后悔了,有你哭的。”

柏千阳不吭声了,也意识到自己的确过分了,原本只是想出出风头,当众表白,搞不好群情激昂,大家一怂恿,苏暮雪就答应了呢。谁知道来了个孟繁华搅局,不但让梁老师难做,苏暮雪还半途逃走,好好一个深情表白环节,最后落得惨不忍睹。

满毅:“梁老师,柏千阳他不敢了,他跟您闹着玩儿的。”

梁文彬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看了一眼许愿,皱起眉头:“你是六班的许愿吧,你什么时候跟他们混一起了?你是天堂有路你不去,地狱无门你非要挤进来啊!”

许愿低着头沉默不语,他不像柏千阳,死猪不怕开水烫,从小到大他就没怎么被老师批评过,更没犯过如此弥天大错。面对梁文彬的指责,他的确有些手足无措,可奇怪的是,他内心却在暗喜,好像一起被打、被骂、被罚,成了他们新故事的开始。原来做一个循规蹈矩的好学生是那么无聊,偶尔这样扮演一次捣蛋鬼,竟然变成了男主角。他回味着昨晚那短短几秒的凝视、那个无比另类的邂逅,好像一切都满足了,好像连柏千阳大胆的表白都无法影响他对她的喜爱了。

柏千阳见许愿挨批,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人家好好一秀才,被逼得当了兵,还一同做了输家。他想了想,说:“梁老师,这事儿真不怪许愿和满毅,都怨我,一开始都没跟他们说实话。我这人就这样,爱虚荣、爱逞强,但最后闹成那样我是真不想啊,我更没想到把哥们儿拉下水跟我一起受处分。我跟您诚恳地道个歉,也跟我俩哥们儿道个歉,以后一定不再闯祸了,您要不信,我发誓,如果我再犯错……”

“行了行了,净说废话!”梁文彬厌烦地摆摆手,“你们多参加点活动,期末考试也用心考,争取毕业前把这个过给消掉。”

“遵命!不过,梁老师,为什么学校只处分我们三个?孟繁华先打人的呀,要记过,咱们四个一起记,不然太不公平了。”柏千阳突然想到这儿,有些不服。

梁文彬瞪了他一眼:“学校有学校的处分决定,你管好你自己!”

柏千阳:“不行,梁老师,您必须告诉我其中原委,不然我回去找孟老师理论去。”说罢他便做出要走的架势。

梁文彬又无奈又生气:“你给我站住!柏千阳,我叫你一声哥行不行,行不行?要不叫你一声爷!你就别给我添麻烦了,孟思思是孟繁华他姑,一家人帮亲不帮理这不是人之常情吗?孟思思已经说了既往不咎,这事儿到此为止,大家各退一步吧,我一定想办法把你们的过消掉行不行?行不行?您就行行好,别再让我难办了!”

柏千阳谄媚地笑笑,摸着后脑勺:“行行行,您都叫我哥,我还能不给您面子吗?原来如此,难怪孟繁华这么嚣张,原来有皇帝老子撑腰啊。不过,梁老师,这孟思思不会口是心非,面儿上饶了我们,背后又把这事儿捅给校领导吧?”

梁文彬站起身,摇摇头:“不会,这事儿闹大了对她没好处。她是团委书记,是直接责任人,况且,孟繁华的确脱不了干系,领导追查下来,无非是多个人被处分,她没那么傻。”

柏千阳伸手搭着梁文彬的肩:“我就知道,跟着彬哥有肉吃。”

他扭头冲着满毅和许愿坏笑,好像从来没有输过一样。

洗漱完,刚熄灯,许愿正要睡觉,柏千阳溜进了626。他就穿了背心、短裤,许愿还没来得及打招呼,他便飞快钻进了许愿的被子。

“老大,你干吗?”许愿往里挪了挪,给柏千阳让出一点儿空间。

“今晚睡这儿,一个人睡冷。”

“床太小了,挤。”许愿有些尴尬,他可从来没跟其他人睡过,也从来不懂得如何跟朋友表达亲昵。

“挤就挤,比冷好。”

“那睡吧。”许愿犹豫片刻,也钻进被子。过了一会儿,宿舍归于寂静,他扭头看了看柏千阳,月光透过脏脏的玻璃窗,落在柏千阳的头发上,他的眼睛还睁着,仿佛在等许愿扭过头来,许愿吓得一哆嗦:“你吓死我了,跟鬼似的。”

“聊会儿呗。”

“聊什么?”

“你觉得苏暮雪喜欢我吗?”

“我怎么知道?”

“你帮我分析分析嘛,昨天我宣布喜欢她的时候,你注意到她的表情了没?我当时太激动了,眼神儿飘了,没看着,她是期待呢,还是惊喜呢,还是害怕?我觉得她肯定不害怕,苏暮雪一看就是见过世面的姑娘,大气,不拧巴。可能也不期待,追她的人不少,她早不新鲜了。不过我觉得她可能觉得有点惊喜,因为我跟她其实见过很多次,为了能假装偶遇,我可真是费尽心机啊。每次我都点到为止,从不搭讪,从不多看第二眼。她这种姑娘,不能急,一步一步,让她心里纳闷儿,怎么老跟这个男生见面啊,真是神了,真有缘分。然后我在这么多人面前宣布喜欢她,她得多有面儿啊,你说,她是不是惊喜?”

“我没注意。”

“你真没劲,你是不是净顾着看应晓雨了?”

“没有。”

“你撒谎,被打了也不跑,就盯着应晓雨。我跟你说,我觉得有戏,那应晓雨啊,也一直盯着你。真的,沙璇拉她们走,她也不走。我建议你啊,先按兵不动,这姑娘跑不了,你学我,慢慢来,时不时出现在她面前,晃啊,晃啊,让她开始煎熬了、开始纳闷儿了,这男生怎么回事啊,怎么还不找我啊,你再找她,说你喜欢她。我跟你说,她心都化了,赶都赶不走。”

“睡吧,老大。”

“再聊会儿嘛,你说要是没有孟繁华那一出,苏暮雪是不是就投降了?”

“……”

“喂!喂!许愿,喂,没劲。”

许愿侧着身,面对着墙,他睁着眼,并没有睡着。隐约的月光让他能够看到墙上写的那个“雪”字。还好是晚上,柏千阳看不见,当然他就算看见应该也不会想到这个字跟苏暮雪有关。他还沉浸在自己伟大的表白里,安安静静地睡着了,也许梦里他正把那天舞台上的一幕重演呢。许愿想,如果有一天,苏暮雪选择了自己,他会失去柏千阳吗?如果她选择了柏千阳,自己是不是就失去了她呢?

人生最可怕的就是选择题,而更让人无可奈何的是,人生从来没有多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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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人要想成功,就要对自己毫不留情,不给自己任何借口,就要像猎豹一样紧紧地盯着猎物——唯一的目标就是抓住它。成功的人向来对借口不屑一顾,为自己找借口的人,永远不会进步。不要用悔恨回忆过去,不要用借口应付未来。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为自己寻找借口。只有尽职尽责、勇往直前、不找借口,才能实现理想,创造辉煌人生。
  • 王爷兴亡,宠妃有责

    王爷兴亡,宠妃有责

    聂臻,宁国史上第一位女太傅,性情多变,对至亲之人笑靥如花,对陌生之人清高冷傲。身为一个打破常规风华正茂的女官,泛滥桃花运自然源源不断而来,她看得眼花缭乱,索性一个不理,安心做好自己的太傅之职!他,宁国最尊贵的王爷,权倾朝野,精心制造与她相遇的机会,怜她爱她,为她编织一个美丽的幻梦城堡,笑意温柔却从不达眼底!经历短暂风雨的洗礼,聂臻美丽的生命更加绚烂如花,光芒四射!苍茫草原,再相遇,已然陌路,问一句,臻儿,你还记得我吗?
  • 环游黑海历险记

    环游黑海历险记

    主人公凯拉邦是烟草商人,生性固执古板。他要到海峡对而的侄子家去参加婚礼。为了对不合理的税收政策表示不满,他决定带人沿着黑海绕到海峡对岸,由此经历了无数艰难险阻。他们的马车被蚊群叮咬、野猪围攻,遭遇大草原地下气体火山般地爆发等惊险,使他们险些丧生;此外,还要对付土耳其权贵的阴谋诡计……凡尔纳以渊博的地理知识,生动地描绘出黑海沿岸的美丽风光、君士坦丁堡的热闹场面、土耳其风情,以及卡尔穆克人游牧部落的传统习俗。
  • 白色婚纱的蛊惑:日租新娘

    白色婚纱的蛊惑:日租新娘

    她的手意外碰到了柔软的东西,侧头一看大惊,这花心首席居然趁她睡着躺到她床上来了?天,不是被他吃干抹净了吧?新婚夜他不是扔给她一纸契约,说不必履行夫妻义务吗,现在他爷爷抱孙心切,她就得跟他一起造孩子?可是,看着他俊美的脸庞,她居然口是心非地开始小鹿乱撞……
  • 玄灵空间之龙

    玄灵空间之龙

    一个寝室,一个少年,一个组织,一个空间,另一个空间的生物,一位曾经御统天下的帝皇,体中蕴含巨龙的少年,一位善于等价交换的灵体,数个尘封万年的古墓。这一切都将呈现……
  • 听老婆的话

    听老婆的话

    ??唐冉的老公车祸去世,想着穿越时空拯救爱人,竟直接穿越回了一千年以前。??一千年的跨度,如何救回未来的他?
  • 毛泽东精神

    毛泽东精神

    《毛泽东精神》是刘振起教授的演讲稿,以通俗晓畅的文字阐述毛泽东的大善精神、平等精神、报国精神、民本精神、斗争精神、合作精神、开放精神、学者精神、修身精神,以全新的视角解读了伟人毛泽东。作者认为毛泽东精神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重要思想资源,分析了毛泽东精神的历史渊源和基本内涵,认为毛泽东精神具有实践性、完整性和指引性三大特征,并从多个角度阐释了毛泽东精神与中国传统文化的继承与发展的辩证关系,认为毛泽东精神是中华民族思想智慧的高峰。
  • 事界规则

    事界规则

    商业有商业的规则,这是一个讲述主角在经历了一次次面对职场中的“规则”,不断的选择不断地成长的故事
  • 安纳塔班的那些事

    安纳塔班的那些事

    艾瑞达魔法学院一九四期安纳塔班从开学典礼开始就一直不太平,这一年的安纳塔班实力依然强劲,但其中的学生们似乎各自有各自的秘密,这些秘密关联到这片大陆上人类与神灵共同反抗的敌人——安纳塔龙。阴谋与灾难会降临到他们身上吗?年轻的学生们面对这些来自身份与时代的危机时又会做什么呢?
  • 金凰公主

    金凰公主

    一个杀手,在结婚前一天被未婚夫杀害。魂穿到一个架空的世代,成为夜璃君的王妃,一个空洞美丽的女子,却和自己的前世长相一直。夜璃君大惊问道:“你是谁?”蓝夏冷冷道:“蓝夏。”夜璃君由好奇的追逐,最后演变成爱恋,最终非她不可。玉琪,一个冷漠高傲的王爷,美得不属于这尘世。她的心,在前世已死,今生她的心为他而活。他对世人冷漠狠心,却得到世人的崇拜和赞美,他对她,唯独对她,心是热的,他对她倾尽一生的呵护和溺爱。玉林,一个美若天使,冷若魔君的男子,苦笑道:“我,玉林,能给你的爱绝对不比他少一分。。。我若比玉琪早一步见到你,只怕如今的伤心人,就不会是我,而是他。不过,若玉琪负了你,我就不会再放弃你,定然至死方休。”玉琪怒问:“难道我就那么不值得你信任吗?”。。。玉林说:“我说过,我不会再放手。”夜璃君,一个和玉琪简然不同的美男,温文尔雅,可谓是一个好丈夫,只可惜,他懂得自己的心,太晚太晚。到最后才发觉自己根本非她不可,却几次都落空了机会。玉林,一个美若天使,冷若魔君的男子。“只愿今生,没见多这样的女子。”见到她,他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孤独。最后他为她痴狂,一心只想将她变成自己的王妃。轩衡,一个上穷碧落下黄泉,誓死追随的十五王爷,他明白自己得不到他的爱,最后选择了亲情,保护她左右。林枫,那个前世杀了她的未婚夫。前世为了国家,为了荣耀,将她抛弃。今生,他什么都不要,所有的荣耀,皇权,他统统不要。他明白她才是他最想得到的。皇浦雪,一个古代女子却拥有现代人的前卫,为了玉琪的一句话,刻意爱上林枫,可是却一直不知道自己已经在这个过程中真正爱上林枫。她说:“可是玉琪哥哥,你却不知道,我心里的这道面具,戴的太久了,我分不清,哪个是我,哪个是伪装的我?林枫说得很对,我迷失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