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奴早起进了内殿侍候百里无忧,却见百里无忧早已起身,只披着外袍正立于窗前。顺着百里无忧的目光看去,也并无异处,可百里无忧的神情却异常忧伤。想了想,青奴说道:“殿下起得这么早赏菊,菊花若通人性,也要感念殿下的怜惜之情了。”
百里无忧回头见青奴手捧衣裳,便扯下披着的外袍,一边换了衣服。一边对青奴说:“你倒是朵解语花。”说着用手勾起了青奴的脸,柔顺的面孔笑起来露出一对小虎牙倒像是点睛之笔,灵动而不失可爱,让人忍不住卸下心防。
青奴见百里无忧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笑了笑,红着脸低下了头。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吗?几岁进的宫?”百里无忧看似不经意的问道
“奴自幼双亲亡故,只有一个妹妹寄养在姨母家。五岁上,实在是家道艰难,便入宫做了内侍。起先在白露殿,后来,宸贵君离宫修行,就被分到了殿下宫中。”
“哦……白露殿。”
青奴听百里无忧喃喃自语,便岔开话题说道:“殿下昨日交代的食材,奴已经吩咐小厨房准备着了,但是殿下说的竹签,奴没见过,不知是什么样大小,还要请您示下。”
“八九寸长,比柳条细些,一头削尖就行了。这不打紧,要紧的是,你去御酒局取两坛桂花甜酒来。”百里无忧整理了一下衣领,随手拿了一块玉佩对青奴说道:“赏你的,快去吧。”
青奴敛眉一笑,千恩万谢的去了。他走后半刻,青依便进来回禀百里无忧:“殿下,太医院的脉案记载,陛下于七月初六日在围猎时坠马,右肩和后背均有擦伤。当日侍奉的是太医院院正苏禾,诊脉用药都是惯例,并无特别之处。只怕,是陛下身边的内侍们。”
“苏禾,苏禾……”百里无忧反复念了两遍这院正的名字,突然反问青依:“我将他撤职之后,他现在在何处?”
“属下查访时,她已经携家眷回乡了。”
百里无忧冷哼一声,好一个苏禾,短短两日举家回乡,走得再匆忙也不至如此?除非她能未卜先知,算准了自己会被革职,早就准备好了。
“青依,你带两个人,哪怕天涯海角也要将苏禾抓回来。不过,切忌不可伤了她性命,也不要伤了她的家眷。”百里无忧笃定的对青依说道,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
青依走后,百里无忧便去了东阳宫。却见百里长风气色略有好转,也不知是强撑着还是吃了羽儿的药有起色。又说了许多宽慰的话,足足呆了两个时辰陪百里长风用了午膳才回了紫宸殿。刚进内殿换了家常衣裳,就听内侍禀报:“四皇女到。”
百里无忧往窗外看了看,的确是傍晚时分了,连忙到正厅相见。今日百里无郁还是万年不变的素白衣裳,头发也是整整齐齐的用一顶白玉紫金冠束起。眉宇间还是那么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见了百里无忧也不过随份应当的行礼问安。看她这拘谨的样子,百里无忧连忙拦下她,拉着她的手一道去了后院。
到后院一看,百里无郁不禁有些无措。只见各色鱼肉,时蔬均是腌制过的样子,分门别类串在竹签上摆了一丈来长。旁边又有一炭炉正燃的起劲,火焰飞舞,滋滋作响。见了这阵仗,百里无郁不免开口:“不知皇姐意欲何为·?”
百里无忧见百里无郁这么问,便知她也是有些好奇的。心下十分高兴,侃侃而谈:“这可是我精心准备的,宫里那些御膳翻来覆去都是一个模子套出来的,再好吃也吃腻了,今天尝尝这不一样的美味。”
百里无郁心中虽不解,还是跟着百里无忧坐下。只见她熟练的拿起肉串置于火上翻烤,又时不时加些调料,不一会便肉香扑鼻。就在烤好装盘时却不慎被火苗燎了手背,百里无郁当即想伸出手,但百里无忧不在意的吹了吹便将肉串递到自己跟前,原先伸出一半的手只得又放下。看着眼前这喷香扑鼻的肉串,百里无郁试着拿起尝了一口,果然好滋味,只是辣了些。便对百里无忧说:“此物虽则鲜香可太辣了些,不利脾胃,皇姐还是少用为妙。”
百里无忧对百里无郁挑眉一笑,故意在她面前大大吃了一口说道:“美味当前可解百优,更何况跟世间的太多烦心事比起来,胃痛又算得了什么?”
百里无郁听了百里无忧这一句话,到是觉得自己有些古板了。自嘲的笑了笑,又听百里无忧说:“无郁,我听宫人说,你每日卯时便起,丑时才睡。虽说勤奋要强,可你不过十三岁,长此以往,身子恐吃不消啊。”
“只因我天资愚钝,又是体弱多病的,若不用功些,只怕,会,会令皇室蒙羞,母皇失望。”百里无郁说着说着低下了头,眼睛里的光芒逐渐消失,
百里无忧听了,又询问道:“我也常听人说你身体不好,究竟是怎么个不好法?御医是怎么说的?”
百里无郁停顿了一下,复又说道:“我父君怀胎时损了胎气,因此我一出生便有不足之症。究竟也不是病,不过是调养着罢了。”
百里无忧看着他似乎有难言之隐,便不再追问。说道:“也罢,天生我材必有用,身体弱些,自然就聪明些。不像我,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百里无郁看向百里无忧,似想说什么,又忍住不言,只默默吃东西。百里无忧也不理会,转过话题说:“自古宝剑赠英雄,美食嘛需得配美酒才尽兴。这是御酒局新酿的桂花甜酒,性温不烈,入口绵稠。想来你喝也是无妨的,尝一杯吧。”百里无忧说着举杯看向百里无郁。
百里无郁点点头,同样举杯对饮。入口果然甜香,连自己这不擅饮酒之人也忍不住想再来一杯。果然这位皇姐回宫几日,人人称颂。除却她的嫡皇女身份,不得不说她心细如发,处事周道。
“无郁,你以后见了我不要那么拘谨。平日无事也只管到我这里玩,别的我不敢说,吃喝玩乐管够,哈哈哈。”百里无忧嘴上说着,手上也不停,一连考了好几串羊肉放到百里无郁面前,咋一看,堆得小山一般高。
“对了,我这里有个医术极高的医者,今日便罢了,我们不扫兴,尽情吃喝,过几日我让他给你仔细瞧瞧。别看他是个男子,比太医院那些只会溜须拍马的御医强百倍……”
百里无郁听百里无忧喋喋不休的说了许多话,又见她脸上红晕布满,不由得担心道:“皇姐,你可是醉了?”
百里无忧摆摆手,字正腔圆说道:“这怎么可能,才喝了小半坛?”
百里无郁一看,果真半坛子酒都被百里无忧饮尽。虽说这酒不烈,想来后劲足,便想给百里无忧倒杯茶解解酒。可刚刚百里无忧嫌有人不自在把左右内侍都挥退了,眼下既无人更无茶。少不得,百里无郁只好把已经开始说胡话的百里无忧扶进了内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