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两个人如一阵风似的奔到了焕然一新的大堂前,就听到沉重整齐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伫立大堂前的大理寺一众皆神色沉沉,如临大敌般凝重非常。
两队骑兵一踏入大门,冷酷气息就扑面而来,仿佛连空气都染上了浓烈的血腥味道。
除过张函数和蔡方程这两个拜把子兄弟以及何初雯相对而言比较平静以外,其他人已经腿软发昏了,我滴个亲娘啊,这战神的猎军果然就跟阴兵借道似的!
丁页目光凌厉地扫过明显反应过激的某些人,吓得他们又是一阵哆嗦,不能抖,绝对不能抖,丁师爷的可怖大家有目共睹,残酷起来可不亚于这些骑兵,甚至更胜一筹。
大理寺众人:前有狼后有虎,宝宝蓝瘦香菇。
可是看看人家张铺头和蔡捕头,多平静的,看看人家珑川郡主,区区一介女流都没有怕,再看看人家代理大理寺卿才十七岁,都没有什么影响,还扶着柱子,多有派头,他们怎么可以这么丢人呢?
这般想着,那些人不由得冷静下来,暗自挺了挺脊梁。
想象是美好的,但现实是残酷的……陌怀只是刚才跑太快,扶着柱子缓会气儿而已。
她看着霸气侧漏的骑兵,厉害嘛,这位贵人居然连家底都带来了。
凡是猎军的人和马,都是上过战场并且在九死一生的血战厮杀里活下来的,对比谟都安居乐业养尊处优的大理寺众人,气势上肯定是天壤之别,所以也不能怪他们心理素质太弱。
不知道容易吓人的不能随便拿出来就溜吗,这可是不好的习惯,得改。
随手叫来一个小厮,陌怀跟其耳语一会儿,那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小厮似懂非懂地下去准备了。
待猎军和两旁迎接的的大理寺一众并排而站,一匹马从后面优雅地逆着光踏步走来。
不同于其他人清一色的黑马黑铠甲,这匹毛色皎如白雪,马上之人玉冠束发,湛蓝绣云长袍罩身,端的是风流倜傥,日光流连之间,为他镀上了一层明晃晃的金边,衬得越发丰神俊朗。
陌怀看得脸上笑容仿若菊花绽放般灿烂,使得好好的一张俊颜看起来有些搞笑,她眼睛一闭一睁,点点谄媚浮了上来,足以盖过方才的冷淡。
她朝半空打了个响指,蔡方程得到指令,按之前何初雯交代清楚的,从大堂最里边,抡起长腿将红条狠狠一踢,一张红地毯一直滚到白马脚下停下来。
张函数点燃了高挂的鞭炮,顿时一阵响彻晴空地噼里啪啦,一个红色横幅出现在众人眼前。
令狐冼瞟了一眼“恭迎摄政王”,这字写得龙飞凤舞,可见下笔之人有多自负狂傲,他傲然的眼眸闪过兴味,然后翻身下马,唇边勾着薄凉肆意的弧度,悠然走上那条红得似火的地毯。
“微臣代理大理寺卿陌怀率大理寺参见摄政王。”她率先站出来,向令狐冼三叩九首地问安。
大院里一片膝盖跪地的声音,“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时,猝不及防一顿震天动地的敲锣打鼓,声音像极了古代迎亲时的曲子。
大理寺众人和丁页以为这也是代理大人提前安排好的,心里不由得都为她捏了一把汗,哎呦我天,哪有人这样迎接的。
见低着头的张函数和蔡方程偷偷向自己投来疑惑的眼神,何初雯无辜地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代理大人明明取消了这个的,怎么又加上了?
陌怀的耳畔传来马鸣以及蹄子乱踢的声音,跪在地上的陌怀在心里阴恻恻地笑了。
她没有抬头,也不打算抬头,因为她知道场景有多搞笑,哼哼,敢带人来她的地盘示威,还吓她的人,不治一治还真当他们大理寺是个软柿子任他拿捏欺负是吧。
这些纵然是历经各种高能场面的战马,可也抵御不了这样震天动地的音攻吧。
其他人依旧双眼看地,耳边全是迎亲时的曲子,想捂耳朵又不敢捂,也没有陌怀强悍的内功加持,所以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待到一刻分之二的迎亲曲落下帷幕,令狐冼已顺利解决问题。
“陌大人。”不知何时,浑身上下不见丝毫狼狈的令狐冼站在跟前,居高临下地睨着她的参拜姿势,如墨色般的眸子噙着一丝揶揄,“你的迎接方式真是别开生面,看来为了迎接本王,陌大人煞费苦心啊。”
“王爷过奖,若是能讨您的欢心,下官做什么都是值得的。”陌怀双膝跪地,低着头十二分狗腿地说,仿佛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生怕恶心不死人。要不是令狐冼自己作死,她又怎么可能把压箱底的招数拿出来。
“倒是嘴甜的很,平身吧。”令狐冼浑身冷气四溢,率先大步流星地进了大堂,施施然坐在了上方本应该是大理寺卿坐的位置上。
“不知王爷怎么会想起到微臣这里?”陌怀紧跟着他,规规矩矩地立在下面,小心翼翼地垂下如画的眉眼问道。
令狐冼不搞突然袭击,反而提前派人告知要登门拜访,按照他唯吾独尊的个性,可能这事也太反常了,除非是……心怀鬼胎。
令狐冼轻抿了口冒着热气的六安瓜片,腾起的水汽将那双如上好的黑曜石般瑰丽的眼眸笼住,察不到任何情绪,“本王为什么来这里,难道陌大人不知道吗?”
这这这……我擦!这分明是把脏水泼到她身上的节奏啊。
于是陌怀腰弯得更低,准备装傻道:“下官愚钝,不知王爷所说何意。”
“呵呵,愚钝?”令狐冼冷嘲一声,重重把茶盏摔在桌上,眼底寒如坚冰,声色俱厉道,“大胆陌怀!是不是本王的皇侄待你太好了,现如今连自己几斤几两都不知道了!”
听得一句厉喝,陌怀双膝一软直接不顾形象地趴跪在地上,满屋子的人也紧跟着跪了下来。
“微臣绝没有此意,请王爷息怒!”她连忙表明忠心,“气大伤身,若是因为区区一个陌怀,伤了大谟保护神的身体,不值得啊!微臣良心难安呐!”
大理寺众人:……代理大人口才真好!
丝毫不被陌怀的好话打动的令狐冼整个人慵懒地靠在椅背上,目无旁人地翘起二郎腿,那明明是一个登不得大雅之堂的动作,却偏偏被他翘出了属于贵族的优雅之态。
“你说你愚钝,本王倒想问问,当初不畏强权,在朝堂上以一己之力挑战文武百官,竟在敌极强我极弱的情况下还立于不败之地的人是谁?
“接着以强国之术说动群臣以及当今圣上,封其为‘状元’的人是谁?
“最后居然当场揭发前大理寺卿李单仲,数百条足以五马分尸也不为过的罪状,顶替坐上他位置的人是谁?
“现在用一个月把大理寺改头换面,打理得井井有条的人又是谁?”他语气倒也没那么咄咄逼人,就像普通跟人唠嗑一样。
沉默了许久的陌怀突然冒出来一句:“谢谢王爷对微臣的肯定,微臣会继续努力的。”
……额这话也太不情商了。哎不是,她都有些渴了,令狐冼他说这么多不渴的吗?
“陌大人果真伶牙俐齿。”令狐冼的眼神又是一寒。
“不是不是,王爷出口成章,下官佩服。”她边拍马屁边不忘暗嘲,令狐冼说得跟亲眼目睹似的,明明那天就没到场好不有,不就炫耀自己有情报人员嘛。不过呢,那个人一定没有告诉他自己是怎么赢了文武百官的。
“你知道这不是本王想要的答案。”令狐冼又挂起一丝微笑,犹带威胁。
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王爷所说之人正是下官,陌怀。”
要不是时机不对,她还真想高歌一曲,你想要的我却不能够给你我全部,我能给的却又不是你想要拥有的。
“是你吗?你不是说你愚钝吗?怎么会是你呢?莫非你是假冒的?”咬上方块绿豆糕,入口即化,一股凉意直线入肚,令狐冼慢慢悠悠地像吐彩色泡泡般吐出一系列问题。
“王爷明察,微臣是如假包换的陌怀,刚才只是自谦,还请王爷不要多想。”她低着头,语气不卑不亢地说。
令狐冼很快吃完了桌子上的糕点,顿感心情舒畅了许多,看着底下诚惶诚恐的某人,笑道:“本王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地下凉,陌大人快起来吧。”
“谢王爷。”呵呵,拿她寻开心是吧。
他眼眸闪过极犀利的光,意味深长地问:“陌大人这下应该不愚钝了吧?”
“不愚钝不愚钝。”能把她逼到这个份上,令狐冼,你好样的哈。
“那也就是说你其实知道本王的来意了。”看着陌怀一步一步走到自己设的陷阱里,令狐冼很满意,同时也觉得这个人不过尔尔,胆小如鼠,根本登不了大雅之堂。
不过那日学瑾可不是这般形容的这个“口头状元”的。
要知道,生在皇家,学瑾自幼学习处人待事,看人细致入微,更不会骗他。
令狐冼盯着台下垂首装乖宝宝的白衣少年,眼眸微深,或许,他在伪装。
哎呦喂,扯来扯去还是这个问题,就不能换个问题吗!
陌怀思绪乱飘,回答吧,她是明知故问,不回答吧,就成假扮的了,这改如何是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