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从C城回来后接到了管帆的电话。她很开心的告诉我,阿愚回来了,我们周末一起吃饭。我笑着跟她说好,但却没有告诉她我和阿愚已经见过面了,在顾晞结婚的那一天。
那天,在昏暗的路灯下,阿愚递给我一包纸巾说:“既然这么难过,为什么要放弃?”
“你不也很难过,不也放弃了。”我朝她笑。
阿愚说:“因为比起失去他……”
“我更害怕失去你。”我接话道。
阿愚轻轻地抱了抱我,说:“我们回家吧。”
在高中毕业的那天,我知道了阿愚心心念念的维他命就是顾晞。阿愚说,她也明白我心底一直喜欢的那个人是顾晞。
只是我们一直在骗自己,假装对方不知道。然后在心底固执的爱着那个自己第一次爱上的人。
阿愚是如何认识顾晞的,我和管帆都知道。
高二下学期的一次颁奖典礼结束后,晒了半个上午太阳的学生们都拥挤在教学楼进门的楼道里,也不知道后面是谁推了一把,人群整个向前扑倒,阿愚的腿就直接撞到了台阶上。管帆见状朝后面大喊不要挤,有人摔伤了。我将阿愚扶起来,问她情况怎样。她脸色苍白,说很疼。在人们的叫嚷声中,教导主任过来询问情况,然后把阿愚送到了医务室。后来,学校公布让肇事的学生赔偿医疗费,算是对这件事做了了结。
校医说只是伤了神经没有伤到骨头,但伤到神经也不是小事,需要慢慢调理。让阿愚这几天最好不要走路。在我和管帆为怎样带阿愚来往于宿舍和教室发愁的时候,从门口进来三个挺拔的男生,其中一个便是顾晞。
“妹子,对不起啊,我真不是故意的。”一个古铜色皮肤,牙齿很白的男生一进门就对阿愚弯腰致歉。
“对不起就行了吗?”没等阿愚回答,管帆便急着凶道。管帆说完便悄悄的向我和阿愚使眼色,让我们不要插嘴。
“那小学妹你说怎么办?要不你们也推我一下。”牙齿很白的男生一脸诚恳。
“那倒不用,医生说这几天阿愚不能走路,所以你必须负责送阿愚上下学。”管帆一副就是你的错你不能拒绝的口吻。
“这个……”牙齿很白的男生一脸的为难。
“怎么,你不愿意?人可是你推的。”管帆生气的说。
“不是……只是……”牙齿很白的男生吞吞吐吐,忽然他转头看向顾晞和另一个男生说:“兄弟们,我最近马上就要参加篮球比赛了,队里训练很紧。你们谁帮帮忙?”
另一个个子高高的,国字脸的男生说:“咱俩是一个球队的。”
牙齿很白的男生挠挠头冲国字脸的男生笑了笑,然后拍了拍顾晞的肩膀说:“小顾,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之后的两个多礼拜,顾晞都准时来接阿愚,从未迟到过。看着顾晞背上眉眼温柔的阿愚,我的心闷闷的,很疼很疼。我时时告诉自己,阿愚是你的好朋友你不能嫉妒她。可每每看到顾晞背着她的画面,我就一刻也不想和阿愚待在一起。
顾晞结婚的那一天,阿愚跟我说,顾晞背她上下学的那段时间,我一直找各种理由拒绝和她们一起,那时,她就知道我暗恋的那个人是顾晞。阿愚跟我说对不起,她从没有想过要和顾晞在一起。
我知道,我们永远不会选择和顾晞在一起,可心却从未有一刻忘记爱他。
二
阿愚瘦了,那双桃花眼显得更大了。清冷的路灯下她的影子显得很悲伤。阿愚说,我们回家吧。
我跟阿愚说:“穿西装的他,很帅。做新郎的他,很帅。可是都比不上少年时他的笑,那么温暖,像三月的和煦的风。”
我抱着阿愚放声大哭。对顾晞,我的爱一直很克制。我害怕别人知道,害怕顾晞知道。我小心翼翼的在暗处,让我的爱慢慢滋生、汹涌澎湃。可是当阿愚将纸巾递到我跟前的那一瞬间,我的泪喷涌而出,不可抑制,有委屈、有不甘,更多的是解脱。
“傻姑娘。”阿愚对我说。
“傻姑娘。”我对阿愚说。
那晚,我们没有喝酒,没有失眠。互道晚安,一夜无梦。
周六,早晨八点,在管帆的电话中惊醒。她说了地点,西城一中,我们仨的高中。她说,我们在这里等你。
在舒缓的斜坡的尽头是西城一中新修的气派的大门。阿愚和管帆就站在校门口。
“左左,快过来。”管帆跳着向我招手。
“大爷不让我们进,你快点刷你的脸。”我一走近,管帆便拽着我的胳膊向门房走去。
和门房大爷打了招呼后我们顺利地进了校园。管帆啧啧道:“早知道我也回来当老师了。”
“你现在回来也不晚啊。”阿愚笑着对管帆说。
“算了,本人不喜欢教书育人。再说以后不知道啥时候才回来呢,要是想回来看看,我可以刷左左的脸啊。”管帆接着说,“我原本想着今天我们一起逛逛街、吃吃饭、看看电影、美美容,结果阿愚决定要来这里。”
“突然,就想来这里看看。”阿愚看着不远处校园中央旗杆上的国旗。
“看看我们的青春。”我看着阿愚笑着说。
“看青春?你们可真够矫情的。”管帆说。
“我们就在那儿举行了我们的成人仪式。”阿愚指着不远处的旗杆前的操场。
“还记得成人仪式结束后的那个礼拜日吗?”管帆突然一脸坏笑地说。
“去网吧吗?”我问。
“嗯,那是我们三个第一次去网吧。”阿愚说。
“说好了去通宵,结果一进门看见几个光着膀子抽烟的小混混,你俩跑的比兔子都快。”管帆嘲笑道。
“当时阿愚跟我说其中一个纹身的小混混瞪了她一眼,所以我俩就跑啦。”我解释道。
“还记得赵萌萌吗?”阿愚问完看着我俩一脸懵的样子后又说,“就那个给袁佐递情书被拒后把情书撕碎扔楼下的姑娘。”
“哦,你说的是赵嗲嗲吧,说话特别嗲的那个。她咋啦?”管帆问。
“我和左左把她撕碎的情书碎片捡起来粘好后在班里做了一次无私地分享。”阿愚笑着说,“这还不都是为了你,我们当时就是看不惯她在你面前那样明目张胆的说喜欢袁佐。后来她不是在班里说让我和左左等着,她会告诉她哥的。”
“嗯,这个我知道。”管帆说。
“那个纹身的小混混就是他哥。”阿愚对管帆说。
“晚饭你请。”阿愚对着一脸愧疚的管帆说。
“我要吃烤肉,最贵的那家。”我补道。
三
我们三个在校园里逛了很久,虽然校园变了很多但我们仍能在那些模糊的轮廓里找到当时的记忆。
相比我和阿愚躲在暗处偷偷地喜欢顾晞,管帆喜欢袁佐则大方的多,被我们发现后管帆便大大方方的承认。管帆的父母离异后又各自组建了新的家庭。管帆说,她最渴望的是有人能真心关爱她。管帆是个要强的姑娘,她从不曾将柔弱无助示与人前,可她的心底却极其渴望能得到温暖,所以她不断付出却从不敢索取。管帆说,她一直小心翼翼的守着别人给的温暖就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失去。管帆说,不是她从不生病而是每次身体不舒服的时候都自己一个人扛。她怕麻烦别人之后,人们会疏远她。她说,当袁佐抱着她去医务室的时候,阳光正好布满整个楼道,那时的她觉得特别的温暖。
坐在校园林荫道旁的长椅上,我问管帆:“现在,你还喜欢袁佐吗?”
管帆淡淡一笑说:“很早之前就放弃了。”
我又问她为什么,她说:“我一直想找一个对我好的人。开始,我以为袁佐是那个人,后来我发现,他不是。”
我疑惑的看着管帆,说:“不会的,袁佐应该也是喜欢你的。你还记得吗,当时校园流传一种说法,说只要是在生日那天将自己的作业本和喜欢的那个人的作业本放在一起,那么两个人就会在一起。那次我收作业本的时候,袁佐一直不交,直到你交给我之后他才把他的作业本递给我。”
“左左,你在收作业的时候一直有一个习惯,就是你永远会最后一个收你自己的。袁佐一直知道你有这样的习惯,所以那次,袁佐的作业本是放在你的作业本下面。”管帆声音很淡,但仍能听出她声音中刻意的无所谓。
“这肯定只是一个巧合,真的,我和袁佐都没有单独说过话。”我急忙说道。
“我曾经偷看过袁佐的日记。”管帆嘴角微弯,浅笑了一下又说,“袁佐是为了你才转学来到咱们学校的。”
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呆坐在那里。
管帆靠近我,搂住我的肩拍了拍,说:“左左,你还记得吗?高二上学期的一个周末,咱俩留在了学校。那天天快亮的时候,我得了阑尾炎,肚子疼得厉害。你背着我去医院。”
我说:“那天我央求了好久,宿管阿姨才慢慢吞吞地开了门。”
管帆抿了一下嘴唇说:“你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大的力气,背着我跑了很久。后来我没事了,你身上撞得淤青还没有褪。”
管帆说:“左左,我一直渴望得到温暖。和你们在一起,我觉得最温暖。”
管帆说:“左左,对不起。我那时真的特别嫉妒你,所以我一直没有跟你说这件事。后来我知道你喜欢顾晞,就打算不和你说这件事了。左左,顾晞已经结婚了,你不考虑考虑袁佐?”
管帆说:“袁佐在日记里说,八岁那年他遇见一个小姑娘,那个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女孩子对他说,她叫左左。从那以后他就毅然地把自己的名字改为袁佐。”
我看着管帆说:“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
管帆笑了笑,说:“左左,没事啦。我刚才不是说了。喜欢袁佐这件事,我很早之前就放弃了。”是啊,很早之前就放弃了。我一直想找一个对我好的人,开始我以为这个人会是他。后来我发现,他不是。他对你的好要比对我的好好几千倍。
管帆微微愣了愣神后接着说:“以前,我一直以为万事不能得周全。后来我才明白,只要爱到极致,什么都可以原谅。爱情如此,友情亦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