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下身子,只把半个脑袋露出阳台。
这黑灯瞎火的,怎么会有两个人在陈苏家荒废了多年的院子里走动?难道是陈伯夫妻俩的鬼魂回来了?
想到这里,我脑袋嗡的一声懵掉了。心里不断的安慰自己,许白你个笨蛋!亏你还是个医生呢!怎么会相信这世上有鬼?!我哆哆嗦嗦的想回房间去,可是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我继续偷偷观察。
过了一会儿,那两个红点掉在了地上。我突然反应过来,那不是两只鬼,而是两个抽烟的人!难道是贼?可是,陈苏家已经十年无人居住,空荡荡的房子里什么都没有,这两个人来干什么呢?
我蹲得腿都麻了,那两个人也只是在院子里转来转去,并没有什么别的举动。我实在受不了,稍微站起来一点想缓解一下腿上的麻痹感,脚步一挪,突然脚底传来一声尖叫!我慌忙低头一看,不知道是哪个家伙在阳台上丢了一只惨叫鸡!此时此刻,我的拖鞋正踩在它肚子上,那声音划破黑夜的寂静,犹如一颗信号弹,惊动了院子里的两个人。
我吓出了一身冷汗,只能把头低下来,整个人缩在阳台后面,一动不敢动。
过了好久,我再次抬起头向下看去,院子里的人不见了。我大口喘了几口粗气,正当我庆幸自己反应迅速的时候,陈苏家的阳台门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动,我下意识的抬头一看,两个黑影已经走到了阳台上,黑夜里,我看不清那两个人的面貌,但是我确定那是两个个子不算太矮的男人。
我已经没有了跑回房间的力气,确切的说,我已经吓傻了,忘了要跑回房间去。
“你们是谁?!”我颤抖着声音问道。
那两个男人没有回答我,而是朝我举起了什么。
他手里有枪!
“砰!”
黑夜里,突兀的枪声响起,我用尽力气朝旁边翻滚躲避,奈何阳台太小了,我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冲击力将我推向墙壁,后背撞在砖墙上,传来一阵钝痛。可是更疼的是我的右臂,我感觉像是被一个石头砸中,鲜血正在快速的往外涌出来。
对面的男人又举起了枪,我想,这下完了。
就在这时,楼下忽然丢上来什么东西,正中那人的肩膀。就那一下子,第二枪打偏了。
“是哪个王八羔子?”楼下传来我爸一声怒骂。
“别上来,他们有枪!”我吓得快要哭出来,我爸快六十了,身体又不好,上来只能是送死。
楼下没了动静。过了几秒钟,我听到我爸用他的老年手机开着免提在报警!对面阳台上的人这才暂时放过我,纵身从二楼跳下院子,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我劫后余生,疼得大汗淋漓,用力将自己的身体挪进了阳台门里面,在我妈哭喊着冲过来的一瞬间失去了意识。
我做了个好长的梦,可是我想不起都梦到了些什么。等我醒过来,已经是第三天夜里了。
林越趴在我病床边上,头发凌乱。我微微动了一下右臂,伤口带来的撕裂般的疼痛让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林越突然把头抬了起来,一双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平日里闪闪发亮的眸子此时也暗淡了下来。
“你醒了?”他惊喜的抓住我的手,满是胡茬的下巴蹭着我的手,有点痒。
我慢慢转头看了看周围的环境,雪白一片,空气都是消毒水的味道。这里是医院,我安全得救了。
“你感觉怎么样?还疼不疼?”他担心的问道。
我白了他一眼,委屈道:“疼死了。我想喝水。”
他噗嗤一声笑了,用力撸了几下我的头发,满眼都是心疼的神色,“你吓死我了。”
我也吓死了,如果不是那一个翻滚和我爸砸上来的东西,现在我大概连葬礼都安排好了。
“我爸他们呢?”我想起来是我爸砸了那个人一下,才导致他第二枪打偏的。
林越温柔的笑了笑,说:“叔叔和阿姨都没事。不过你们家的老房子暂时不要住了,太不安全。我已经把他们接到了我的一处空房子里暂时住着,你不用担心。”
这样也好。
“怎么会突然被人追杀?你得罪谁了?”林越把一个带着吸管的水杯端过来,把吸管塞到我嘴里。
我回想了一下从小到大闯过的祸,得罪过的人,发现没有一件事至于被人大半夜的拿枪追杀,更何况,那些人是在陈苏家的院子里向我开枪。
陈苏家的院子……我想起我爸说过的陈伯的死,脑子突然冒出一个想法,那些人会不会是冲着陈苏来的?这样说来,他们的目标是陈苏,不是我!那是不是意味着陈苏还活着?!
“把电话给我!”我伸出完好的左手在能够到的区域摸来摸去。我要给我爸打电话,告诉他,陈苏可能还活着,并且他才是这次枪杀的真正目标。
林越按住我的手,责备道:“你就不能消停点么?我去叫医生,再重要的事情也要等医生来看过了再说!”
我起不来床,只好听他的。
林越叫来了值班的医生,居然是天师。
“醒了?感觉怎么样?”天师笑眯眯的看着我,“算你走运,枪口口径不大,这要是换了大口径手枪正面击中,你这胳膊可是保不住了。”
我回想起那晚的情景,心里忍不住一阵后怕,“就是特别疼。”
“当然疼了,”天师又说,“这颗子弹虽然没能要了你的命,但是小许你要有心里准备。可能恢复不会太乐观。”
我劫后余生的喜悦被天师这句话一下子冲没了。“什么叫恢复不会太乐观?”
天师看着我,神情严肃,“就是说,你有可能拿不了手术刀了。”
我看了看林越,又看了看天师。不能手术了?那我不就废了?
病房里的气氛一下子悲伤起来,这悲伤源于我压抑的哭声。被枪打的时候我没哭,觉得自己要完蛋的时候我也没哭,可是在得知有可能再也拿不起手术刀时,我哭了。不是我有多热爱医生这个职业,而是我以为我做医生是完成了陈苏的梦想,可是现在,这梦想也要断送了。
林越赶紧安慰我,“没事,做不了医生就不做了,人没事就好。”
没人懂我的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