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碧麟目光抬起。“如果真的确定了我是妖子的身份,把我关押起来并无问题,但是毫不审问,也没有人来检查我是否真正的妖魔,是否师尊们也不能定夺要如何处理我的身世之疑?”
星蓝:“据我所知,没有方法可以分辨出人和妖的差别,而事实上,人和妖也根本没有差别,只有所修习的功法和习性的不同,这差别不比我们与西域昆仑山的人比差别大。”
碧麟:“那我从小出生在中土,八岁跟随师父上了问剑峰,习性功法,都是和身边的师兄弟无异,如何可以分辨得出我是妖魔?”
星蓝:“所以我才会让你想想,为什么你会被关这里,为什么你会刚好被关在我的旁边?”
碧麟:“他们想看看我会有什么反应,在压力之下会作出如何反应,露出我作为妖魔的马脚?”
星蓝眼睛微微一弯,似在嘲笑他的天真。“差不多,但是是以哪种形式露出马脚。在他们看来,我是和妖魔作交易的人,是堕落的代表,他们把你这个妖子放在我身边,就是要看你如何和我同流合污。”
碧麟:“如果你真的如他们所说般危险,我又真的是无辜的呢?我师父和师祖怎么会忍心置我于这样的境地中?”
星蓝:“但也许其他的大师想你被腐蚀而堕落。你觉得以你对他们的认识,他们能和道义、同情和博爱沾得上边吗?功法多高深的上人大师,都总依然是人,人做事,都总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碧麟并不回答,沉吟不语。
星蓝让他思考,直到他抬起头,欲言又止。她才说:”你依旧觉得我是在诱惑你堕落吗?你可以细细想想,是谁在蒙蔽你,是谁在提醒你。”
星蓝继续道:“当我还是像你这么年轻的时候,我也许比你还要天真,我也相信他们常常挂在嘴边的修道养德、除魔济世。直到我见到了他们是如何以卑鄙的手段对待你们的同族,是如何像强盗一样抢夺战利品,如何像最野蛮的村民一样排斥异己的。”
碧麟久久才抬起头,目光对上星蓝。“他们……他们是谁?”
星蓝迟疑了下,看到碧麟眼中的迷惘几乎消散,更多的是丝丝的冷漠和坚定。她轻轻笑一声,才说:“是的,不是他们,而是我们。我们都是这样。”
……
到入夜,问剑峰上的山风如冰融成的河流,持续地把人身上所有的热气带走。
伽梨为了夜行,只穿了不太厚的衣服,外是一件防风的短皮衣,哈嘁,她把本来可以惊动整个峰顶的喷涕忍了回去,只发出细小的声音,而狂风刚好盖过了这声音。
走在前的亦人回头看她,她则用手势示意自己尚可,继续前行。
伽梨自到达问剑峰后,便乘着自己在暗,佳桃在明这个优势,想去她房间突袭她,但反是出乎她自己所料,扑了个空。她一次失手并不死心,料想佳桃根本没有可能知道自己已逃出暗部众的魔掌,还追到了峰上,问了看顾他们客人起居的弟子,知道“自己”昨晚至今朝依旧都在,便死了心在她房内床底埋伏她。
现在等到了半夜,那佳桃还不回,伽梨想起,亦人即然可以跟着自己的气味追踪到自己,那不亦可以由她房内的味道追踪她吗?
于是才有了这半夜冷风中追踪佳桃之行。
伽梨和亦人走出了他们所住的用作客房的庭院,经一廊道走到那嶷星宫的大殿前庭,抬眼仰望见这大殿的风格以弧、尖为主,非似一般庙宇的大气沉稳,应是要暗合此峰的奇峻高耸。
两人草草看了眼,不觉有何特别,观察四周,几乎不见人影,只有寂寂凄寒几棵掉光了树叶的树作为唯一的活物在随风摆动。观中的守卫似乎并不太深严。他们也就放松开来,不用故意在各建筑的阴影之中藏着身潜行了。
亦人向着前方仰着头吸吸鼻子,皱了皱眉头,似乎在大风中他要追寻的气味被冲淡了许多。
伽梨见了他为难的样子,拍拍他的肩膀问:“怎么样,很难追到吗?”
亦人耳朵动动。“还可以,但有人来了,我们要藏起来吗?”
伽梨:“当然,不然我被抓到,立刻就要被人赶下山了。”
伽梨指指大殿门上的牌匾,亦人点点头,伽梨让亦人把手掌平伸出来,用手压了压,试验了其稳定性,便不再迟疑,提气跃起,一只脚踏在他掌上,身形上窜,已到了那离地丈多高的牌匾边,钻了进去。亦人看她轻功越来越纯熟,知她对祖传的轻功心法已经理解得差不多了,之后就剩内力和技巧的提升了。
想着,自己也在柱子上一踢,窜到了牌匾后。
过了一阵,伽梨伸出头来偷看,一儒生打扮的少年慢悠悠从前庭前巡过,只见他把剑和双手都牢牢抱在胸前,仰天嗬?一声,长长打了个呵欠,吸吸鼻子,迷蒙着眼睛,向另外的庭园巡去。峰上的巡逻其实并非必要,谁要真有狼心豹子胆,来夜访问剑峰掌门坐镇的主宫嶷星宫,那也算是个英雄好汉,也伦不上这巡逻的人来对付了。
亦人侧耳倾听,确定他见他离开了,两人也迅速继续原本的追踪行动。
而当两人离去不久,刚才巡逻的儒生又折了回来,从大殿的门前经过,迷蒙的眼睛扫了扫柱子上刚才亦人留下的脚印,又似乎什么都没看到,继续半睡半醒地巡逻。
而此时,佳桃正在龙眠宫大殿后的宫主甲不留的房间内,手持短剑,抿着嘴巴,眼神如同被困的小兽,掩不住惊慌和无助,但也闪烁着不灭的野性。她的头顶上,悬着一把如同石碑一般巨大的巨剑,巨剑的剑刃磨得雪亮映寒,黑色如镜的剑身上是闪着金银光泽的花纹。但这把少说百多斤的巨剑就那么如同被周围的空气胶结了一般,纹丝不动地悬浮在她头上,似乎紧紧贴紧着她的头皮,而她的表情显示出的却恰恰相反,在她看来,这把百斤巨剑似乎像只有一根吊丝勉强维系着,顷刻之间就会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