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郑乔山是戏精吗，又跑去找导演加戏？
而且重点是，导演居然同意了？
刘致脑里闪过今晨五点多看到的那出画面，转眼去看萧琪，她也是一脸诧异。
不是吧，郑乔山是给范导喂了什么药吗……
药效这么猛。
“没啦？”萧琪看着小茗，“你出去那么久就问到了这么一句？”
“当然不是！”小茗急忙说，“我听说，他拿了一份东西给范导看，范导听完脸上首先是有点怪异，但郑乔山天花乱坠地说了一通，范导脸上逐渐转为思考的脸色，又浮现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
“……小茗你知道我的心情吗？”萧琪面无表情道，“我很着急。”
“说重点说重点。”刘致在旁边点点头。
……
“好吧……就是……”
“郑乔山拿了一本《凌天》的同人文给导演看，讲的主要是凌皓和况天寒的那些事儿……”
“起先范导还是很不高兴，甚至是更不高兴了，但是郑乔山跟他说，《凌天》这本小说很火没错，但也是十几年前火。如今观众的观念很不一样了，像经典的《寻秦记》也是大男主小说，但原文其实有点小黄文的意思，如果不是经过改编，让里面女性角色凸显出来，根本没法看；更何况隔了十几年来看，大家甚至还会觉得项少龙有点渣有点太花心……”
“如今的观众以女性为主，她们想看什么难道不是最重要的吗？《凌天》也是因此改编了不少地方，但是有些情节的冲突还是摆脱不了过去的节奏，倒不如加重男一和男二的戏份，柔和弱化这一部分，情节会过度得更好……”
听完了小茗的叙述，刘致整理了一下。
所以郑乔山的意思不过就是——“卖腐”呗？
刘致简直想起立给郑乔山鼓掌。
完全、从外表完全看不出来，郑乔山那么有营销头脑啊……
他想要加戏，但不说自己要加戏，而是和男主一起加戏，借鉴同人小说的一些情节桥段，稍微在现有的基础上“加点料”，不需要太多，但也足够吸睛有话题。
他不是男主，但他将会和男主一起，被剪辑成各种CP片段出现，就算不是女主，他也不再是一般故事里炮灰的男二了。
甚至能在戏份不多的情况下，压各个女主演一头。
就这样提出了一个能快速落地的方案，迎合了投资商的目的，满足了自己的欲望，甚至稍微“报复”了一下萧琪——假设他有记恨萧琪的话。
一石三鸟……他简直就是天才啊。
但刘致还是觉得怪怪的，至于哪里不对，她一时还没想到。
或者是想太多了。
“你是给录音了吗，知道得那么详细。”
萧琪听完小茗的话则是撇撇嘴，“还《寻秦记》，还项少龙，郑乔山啥时候成了妇女之友还是女权idol了？”
“还真是‘不怕套路深，就怕人认真’呐。”刘致摇摇头，“郑乔山这可是真认真，这么点时间，就找了同人文——有问人家要版权吗？”
“版、权？”小茗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哪能啊……而且说是‘借鉴’，一般就只会让编剧那边改改、加点相似的情节，也不会照搬，又哪来版权一说呢？”
“这……”
刘致想起那时候，邱文博就听了她随便说的几句话，就跟她要版权签合同，让她觉得很受重视。
但是不是，其实大部分的人，是不会像邱文博这么做的？
刘致感觉内心有些触动。
“如果真的需要用到别人作品里的情节，我觉得还是给点钱保险一点的好。”萧琪轻笑，“郑乔山的主意打得是不错，但卖腐又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卖的。”
把握得不好，过审的时候，一个不高兴就给你掐了。
下午刘致照例自己一个人去逛了会，天气正是毒辣的时候，阳光普照，选择这个时候拍外景的是很少的，游客却依旧不少，她打着伞在各个阴凉的地方拍了拍景物，就还是打车回去了。
萧琪跟刘致说，接下来大半个月的戏都在棚内拍摄，她就不用担心外头毒辣的太阳晒黑她娇嫩的皮肤了，与此同时也意味着晚上也会被不分昼夜的棚内工作所填满。
刘致表示不用什么照顾，自己这么大个人了，旅游逛一逛，还是这么个全是人的地方，不怕走丢，偶尔过去跟着小茗一起围观一下她拍戏就好。
晚上依旧是一个人吃饭，刘致觉得一个人也要吃得好一点，于是在网上找了找评论，最后还是决定……
到楼下吃饭吧。
酒店的餐厅就挺好吃的，还有不少特色菜，她昨天都还没尝呢。
一个人点了三个菜，一冷一热一荤，听说菜品都挺大的，刘致琢磨着吃不完就打包上楼半夜看剧的时候吃。
做好了打包的准备，冷菜上来，刘致并没有动筷子。
于是在邱文博忽然出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刘致举着筷子一动不动发呆的样子。
“菜里有虫？”
刘致忽然被人拍了下肩膀，吓了一大跳，差点叫出声来。
“卧槽吓死我……”
看清来人，不禁瞪大了眼。
“大导演……你也拍古装戏？”
在之前她对邱文博经过一番了解，她可从没见过他拍什么古装戏。
“没有啊，来找人聊事情。”
邱文博挠了挠头顶，不得不说……头发也是有点油腻了。
多亏是颜好，就算顶着这个头发，配着有点浓重的黑眼圈，给人的感觉也就是有点颓靡而已。
刘致打量了一下，他把下巴剃得光溜溜的，还没来得及长出新的胡茬。
今天才想到曹操呢，这会就见到曹操了。
邱文博坐到她对面，这时候剩下的两个菜也上桌了。
“这有人？”邱文博指指自己坐的位置。
刘致摇摇头，“没呀。”
“那你一个人吃那么多……”
邱文博有点诧异地看着面前的三个大盘子，转眼却又一笑。
“不过，两个人吃就刚好。”
说着，没等刘致反应，抓起筷子就伸向正冒着热气的大肘子。
“……”
啥玩意？
“邱导真是打瞌睡就有人递枕头，肚子饿就有人点多了菜……”刘致撇撇嘴。
行吧，反正，她应该也是吃不完的。
“这就是机缘到了。”邱文博狡黠地眯了眯眼睛。
都尝了一遍，刘致觉得就肘子做得还不错，其他两个菜也就是一般般的水平吧。
邱文博应该是和她有一致的看法，筷子基本没碰过那两个菜，大肘子很快只剩一根大骨头了。
“你呢，来横店旅游？”
邱文博扯了张纸巾擦擦嘴，才打破了刚刚两人只吃不语的默契。
刘致也吃好了，点点头。
“来蹭饭，”她说，“萧琪在拍那个《凌天》，知道不？”
“哦。”邱文博点点头，“你们俩关系真不错。”
“你每次都这么说……”刘致扬眉道，“但我说的重点是《凌天》啊，你看过吧……原著？啥……你连《凌天》都没看过？”
看来搞艺术的人真的不太屑于看这种通俗爽文……
“古装剧，玄幻风格，我驾驭不来。”邱文博说，“所以你看，我拍得都是现代戏，暂时不会去挑战像《凌天》那样的IP……比起我，投资商更愿意把钱投在有成熟经验的导演身上，因为这些IP拍成电影都很烧钱。”
原来是这样？
还以为你是看不上这些小说……
刘致挠挠头。
“其实吧……我觉得，”刘致想了想说，“我看过很多拍成电影的古装、玄幻大IP，都挺不咋地的……咳咳，我就是从一个观众很直观的观感来说的啊！”
邱文博摆手。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观众都有权利评论自己看过的电影。”
见邱文博是这个态度，刘致就接着表达自己的想法。
“大部分呢，都把重点放在了特效上，怎么酷炫怎么来，剧情、故事的节奏却表现得松散拖沓，或者是残缺不全。”她叹了口气，“其实有时候吧，我觉得这种IP，确实拍电视剧更适合。电视剧可以长篇累述，但电影却容不下太多的重点，高潮永远只有一个，所有事都必须简单又巧妙地交代清楚……”
刘致眼睛转了转说，“邱导……我看过你不少电影，你对细节的把握掌控，真的很棒！我觉得这正是现在大IP电影缺的东西……”
细节。
没错，正是细节。
而且要在中国特有的写意中刻画出细节。
又是山水画，又是工笔图。
这些刘致没有继续说下去，那也就是自己的一些想法而已。
“嗯……”
邱文博看着刘致，她甚至有种被她深深的眼神看穿的感觉。
不自在地摸摸脖子。
“你确实很有想法。”
邱文博摸出一根烟，但是不知道是出于餐厅的规定，还是想到了刘致提过的“不喜欢烟味”，他没点着，只是叼在嘴边。
“……不过，难道那些大导演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吗？”
“他们都知道，一个电影的结构应该是怎么样的，要什么、缺什么，他们都明白。”
他倾过上身，缩短了和刘致的距离。
“但是，明白是一回事，做是一回事，做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导演的话语权，不一定是一个团队里最重的。有时候还有制片人，还有投资商，他们想要大特效，想要酷炫，想要比肩国外，愿意多投钱砸到这里……有那样的预算，谁会去拒绝？很多时候，特效的存在还能给票房保个底。”
“更别说其他各种各样的因素了……演员、剧本、服装、道具……方方面面，不是所有的东西都能让导演考虑，导演也考虑不了那么多。就像你在工作中可能会遇到的情况一样，你有一个9分的想法，但落地只有6分的执行，最终的结果有个3分就不错了。”
邱文博低声说了一大段话，脸上除了有点罕见的严肃，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却也没有那种“你太天真了”的意思。
说完后，他又仰回椅背，取下嘴边的烟，面无表情，与刘致沉默地对视了片刻。
“邱导……那你的9分，是不是比别人的9分高很多？”
刘致说。
刚刚一会的功夫，她脑海里闪过很多东西。
“你的电影，好像都有6分哎！”刘致说，“而且在影评网站上的评分都有8分以上。”
“哦？所以那6分是你打给我的？”
邱文博笑道。
“不是啊。”刘致正色说，“我说的是你心里给自己的打分——刚刚合格。”
“而且，虽然在国内的水平中，你确实是青年导演里的八分，但放眼世界，你却可能只有6分——你还少了至少2分的‘自信分’。”
“我觉得，有机会就……试试呗！”
”呵……“
邱文博轻笑一声。
“给别人打气时气势磅礴，给自己加油就垂头丧气。”
“我们是不是，也算一类人？”
刘致愣了愣。
给自己加油……？
一类人？
她不过是个胸无大志的阿宅上班族啊……
“你说得这么有干劲儿，那如果让你来将《凌天》改成电影，这个剧本你会怎么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