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天微亮,东边泛白,雾气蒙蒙。
一夜的雪,积了一地。几只鸟雀扑扇着羽翅,穿过树枝,震落枝桠堆积的雪。
小宅东厢处,苏云秀一条腿踩着凳子,摆弄着桌上的银锭。
“十两。”
“二十两。”
……
“四十两。”
“唉。”
苏云秀趴下,下巴搁在桌上,撅着桃唇,一双杏眸半眯,盯着面前花白的银子。
那日当了那个玉镯子,换了五十两,拿了十两给苏小溪裁了身缎袄买了双新鞋,又拿了十两给苏嫂嫂置了一银镯子,然后再加上给沈家做家宴的工钱十两,只有四十两。
燕鸿楼里的工钱还要月底结,身边也没有存银。
“唉~”
苏云秀深叹了口气,歪着脑袋,侧着靠倒在了桌上。
———
“云秀啊,吃早饭了。”
外边传来苏嫂嫂的叫唤声。
“知道了,马上就来。”
苏云秀伸手一扫,将银子扫聚在一起,装在一囊袋中,塞在腰间,还拍了拍。
———
吃完早饭,苏云秀便出门上工去了。
走到燕鸿楼大门前,迟迟没有进去,靠在红漆的门边,低着头,踢着地上的小石子。
“云秀?”
闻声,苏云秀抬头望去,是燕鸿楼里打杂的乔山。
“果真是你,你怎的不进去?”
“我……”
望着乔山憨厚的样子,苏云秀眸中突然一亮,语气一软。
“我……欠了钱。”
“欠多少?我多少有点可以借你。”
“十两,等我发了工钱立马还你。”
苏云秀一脸感激,看得乔山抬手挠了挠后脑勺。
“十两,我有的,但可能要回家去取一趟。”
“没事,我随你一起。”
苏云秀眸子干净,脸生得秀气,瞧着瞧着,乔山红了脸,还好日晒雨淋的,皮肤黝黑,看不出来红了。
———
一顶小骄出现在街上,窗帘挑起。
苏云秀和乔山一出现,沈衡便看见了。
两人相谈甚欢,苏云秀时不时绽开笑脸,杏眸弯成月牙似的。
骨节分明的手从挑帘慢慢变成攥着帘子。
忽而松手,将帘子有些重地放下。
然后靠在软垫上,闭上双眼。
真是碍眼。
———
蓝色囊袋中凑足了五十两,苏云秀开心地掂了掂,一面连蹦带跳地走着,一面哼着小曲。
宽大的云袖随着动作,在空中划过一道又一道弧度。
走了半时辰,来到一繁华街头,一家当铺,足足占了两家店铺那么大,挂着一红木牌,上面金漆大字“沙记当铺”。
苏云秀走了进去,直奔柜台,一精干的老头,正埋头拨着算盘,看着应是当铺里的掌柜。
“客官,当什么?”
掌柜的没有抬头,依旧低头翻着账本,拨着算盘。
“不当,赎东西。”
苏云秀将钱袋搁在他面前,意思自己有钱。
掌柜的看了看还算鼓的钱袋,又抬眼望了望苏云秀。
“我记得你,前日来当了个玉镯子,赎它?”
苏云秀点了点头。
掌柜低头翻了翻账本。
“当初你当了五十两。按照本铺里的规矩,赎原物的都要加个一成,也就是六十两。”
掌柜给她比了个“六”的手势,然后打开她的钱袋,将银子倒了出来,细细数了数,摇了摇头。
“不是,这也太不合理了吧。”
苏云秀身子往前倾,探头,想要理论一番。
不料,掌柜的向她笑了笑,然后直接拉上了小竹帘,遮住了小窗口。
“哼,你不给,我今儿就赖在这儿了。”
苏云秀气鼓鼓地坐到一旁搁着的木椅上。
“您随意。”窗口里传来掌柜无所畏惧的声音。
苏云秀朝那瞪了瞪眼,猛灌一口茶。
———
半个时辰过去了,时不时来了个人来当东西,来人一走,掌柜的就睨了她一眼,然后立马将小竹帘拉下。
苏云秀等得不耐烦了,站起身来,走了走。
发觉里面有別间,一个箭步往里冲。
被掌柜的发现了,大喊道:“哎,哎,来人啊!”
转角处,苏云秀直直撞到一人身上,抬头一看,看到沈衡嘴角上挑的俊脸,往后连退好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