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下午,刘贝贝被蔡淼送到了宿舍。她通过张紫妃和庞诗媛的帮助,十几分钟就把全部的行李搬上了楼。
“谢谢你们哈,”刘贝贝合掌道。“我去向婶婶道个别。”
“我跟你一起吧。”张紫妃披上了外衣,临走前对庞诗媛吩咐道:“你先找个地方把衣服挂着。等我回来再收拾其他的。”
两人走后,庞诗媛边哼着歌、边将衣橱里的服装挪了挪,给刘贝贝的衣物腾空。哼到了莫文蔚的《外面的世界》的尾段,她忽听屋外传来的脚步声,便转头问:“紫妃,你看这件...”
见到门旁站着的男生,庞诗媛瞳孔放大,话音逐渐消弱。“怎么是你?”
糜子航双手插在裤兜里,慢慢走向庞诗媛。“我得知贝贝要搬进宿舍,所以跑来搭个手。没想到你竟然是她的室友,真是巧了。”
“是-是挺巧的,”庞诗媛害羞地回应道。“那个...贝贝下楼了,估计待会—”
未等庞诗媛讲完,糜子航已到了她跟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悄悄说:“你不但长得跟贝贝有几分相似,还和她一样哼歌跑调。正好,我们可以借着这难得的机会对彼此多了解了解。”
“这-这不妥吧...”庞诗媛试图将手拉开,并警告道:“你女朋友很快就上来了。要是被她看见...”
糜子航嘴角一翘,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庞诗媛没有理睬,继续挣扎着。糜子航哪里肯松开,紧握着她的手腕,道:“你休想逃脱,除非...你亲我一口。”
“什么!”庞诗媛瞪眼惊呼。“你疯了?”
糜子航露出了猥琐的笑容。“自从昨天尝到了你嘴唇的香味,我就忘不掉了。让我再品一品,看能否猜出你用的是哪一款唇膏。”
庞诗媛尚未作答,就听那男生的身后有动静。原来,刘贝贝和张紫妃刚刚返回。双耳敏锐的糜子航早有所察觉并改变了姿势,假装和庞诗媛抢活。“哎呀,这件给我吧。你歇一会儿。”
“子航,你怎么来了?”
刘贝贝这一问,糜子航自然回了头。庞诗媛为避免尴尬,迅速绕过了男方,说:“我去趟卫生间。”
靡子航笑着走向不知情的女友,道:“你搬家也不叫上我。”
“就这么些行李,不值当的,”刘贝贝缓缓抓住了靡子航的双手。“不过你愿意来,至少证明你够疼我。”
“那是当然,”靡子航低下脑门,使两人对着鼻子。“我不疼你疼谁啊?”
“你俩少在我面前秀恩爱,”张紫妃翻了个白眼。“赶紧干活吧。把东西收拾完,我请大家吃饭。”
“我一个大男人就不蹭饭了,”靡子航拾起几件衣物,递给了女友。
“别不好意思嘛,”刘贝贝用肘部戳了男友的胳膊。
“不是,”靡子航心虚地抿了抿嘴。“我今晚跟同学约好了。”
“啊?”刘贝贝抬头问道。“谁呀?”
“就是那些哥们儿...”靡子航搪塞道,半天说不出个姓名。“嗨,反正你也没见过。”
这番可疑的举动使张紫妃回想起了她上周六遇见的情景。靡子航陪着一位女子进入酒吧,两人卿卿我我、密似情侣。她本打算告诉刘贝贝,但不知该如何开口。毕竟她没有确凿的证据,若是指控了靡子航,到时候两人各执一词,只会令刘贝贝陷入困境,纠结于好友与男友之间。看来她能做的只是给予暗示了。
“想必都是些富豪公子哥吧?”张紫妃试探道。
“正是,”靡子航顺着答道。
“那一定也有不少美女喽?”张紫妃继续追问。
“都是男的,”靡子航谎称。“张大小姐有没有兴趣认识几个?”
“哈哈,让你说中了,”张紫妃假装承认。“我从小被惯着,这手头没点钱还真是难受。有机会,给我介绍一位条件不错的呗?”
“好说,好说,”靡子航见自己逃避了嫌疑,语气这才放松了下来。
刘贝贝拍着男友的肩膀,道:“紫妃逗你玩儿呢,你还当真了?人家已经有喜欢的男生了。”
此时,从卫生间归来的庞诗媛到了门口。她料有刘贝贝在场,靡子航不敢乱来,便进了屋。
“都到齐了,”张紫妃卷起了袖子。“咱们开工吧。”
四人按照张紫妃的指令分头行动,不一会就把刘贝贝搬来的物品收拾得整整齐齐。全程,靡子航多次试图接近庞诗媛,但对方依然与他保持着安全的距离,令他无从下手。最终,他只能带着遗憾向众人道别,去参加所谓的同学聚会。剩下的三位女生各自打扮了一番后,一同去往了学校附近的一家餐馆。
待客人们入了座,服务员为她们提供了菜单。刘贝贝正要点菜,庞诗媛却伸手阻止,道:“等等,还有一个人呢。”
“还有人?”
“是啊,”庞诗媛竖指道。“这次聚餐不光是为了庆祝你搬入宿舍哦。”
“什么情况?”刘贝贝一脸纳闷。
“你马上就知道了。”
庞诗媛话音未落,孙尚康就进了门。张紫妃露出灿烂的笑容,迫不及待地向他招手。
“妹子们好,”孙尚康匆匆赶来。“抱歉,有事耽误了一会儿。”
“无碍,”张紫妃往左侧挪了挪。“我们也刚到。”
那是一张半圆的桌椅。孙尚康和刘贝贝位于两边,张紫妃和庞诗媛坐在中间。
刘贝贝礼貌地把菜单让给了孙尚康。“小康哥,你来点吧。”
“诶?”孙尚康迷惑地看了看几位姑娘。“到底谁是主角啊?”
“按理说,除了我,在座的都是,”庞诗媛解释道。“今天我们要庆祝三件事。第一、贝贝和康老哥死里逃生。第二、贝贝搬到了宿舍,与我和紫妃同住。第三、紫妃和康老哥获得了校内排球赛的季军,虽不能参加校际赛,但也表现得很棒了。”
刘贝贝手抚下颌,对孙尚康道:“第一件事我们俩算是平等,可搬家和球赛没法比,所以这个主角非你莫属了。”
“那我就不推辞了,”孙尚康笑着接过了菜单。“听说这家的炸虾球是必点的菜之一...这个豆腐应该也不错...要不茄子豆角也来一份?”
服务员将菜名一一记下,然后收了菜单,转身离去。孙尚康靠着椅背,默默注视着刘贝贝。她穿着一件普通的淡色百花图案连衣裙,左腕却戴着看似价值不菲的珍珠手链。这无疑是靡子航送她的。然而,最起眼的并不是这串珍珠,而是垂在胸前的金蝉挂件。
“贝贝,你的项链...”
“啊?”刘贝贝不经意地摸了摸那只金蝉。“哦,这个呀,它是朋友为我做的护身符。”
“护身符?”张紫妃扬眉问道。若非孙尚康指出,她断不会注意到那隐藏于裙子图案中的虫体。“怎么以前没见你戴过?”
“说来话长...”刘贝贝将食指放在唇上,两眼望着屋檐,回忆起往事。“高三那年春游,我和公孙哥哥经过了一座道观。里面的一位老道长给我算了一卦,说我五行显示命中火旺、缺水。”
“的确,”庞诗媛掐指一算。“从你的生辰八字来看,日主天干为火,属于身强,须得有水相助,最喜有金...”
“对!”刘贝贝惊叹道。“那位道长差不多就是这么讲的。彤彤,你怎么会懂这些?”
“你忘了我是谁的徒弟了?”庞诗媛自诩道。“我师父以前也是靠着这些算命的把戏赚点小钱。”
“可你怎么连贝贝的生日也知道?”孙尚康提出了疑问。“你俩认识没多久吧?”
“这还不容易?”庞诗媛得意一笑。“翻翻她往年发的微信朋友圈就一目了然了。我虽不知道她的出生时间,但我算出的这些信息恰好不需要时柱。”
张紫妃并不觉得稀奇,饮了一口水,道:“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以后有什么算命大师加你的微信,你要提前把你的信息藏好了,免得被其利用于所谓的‘推算’中。”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张紫妃也感到了隐隐的不安。倘若昨晚遇见的老道不是神人,她的信息是如何泄露出去的呢?如果她只是被猜中了大概,那么庞诗媛之前的推理倒是立得住。可问题是,那老道对细节也了如指掌。这绝不是通过运气或巧合能办到的。
“就是嘛,”刘贝贝接着讨论刚才的话题。“我自然是不信这一套啦。可公孙哥哥愣是要保护我,所以捕捉了一只金蝉,将其做为标本,滴上清晨的雨露,还特意去了寺庙找大师开光。”
“我明白了,”庞诗媛若有所思地说。“他想以金蝉代表‘金’、露水代表‘水’。”
“那时我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把这只蝉收藏了起来。直到昨晚的火灾,我才想起把它戴着或许能保佑我。”一提起往事,刘贝贝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忧伤。“哎,前天是公孙哥哥二十一岁的生RB来可以与我们一同庆祝,可惜...”
孙尚康见状,刚想安慰两句,谁知未等他开口,刘贝贝已经自己调整了心态,笑着说:“不过小康哥,你可真细心啊。我从出门就戴着,但紫妃和彤彤一直都没吭声。没想到居然被你发现了。”
“啊?”孙尚康的耳朵顿时开始发烫。他正要给自己编个理由,忽闻庞诗媛大呼:“不会吧,周珏在跟男生约会!”
几人回头一望,果然如庞诗媛所言。周珏身着一件浅绿色礼服,盘起的长发插着羽毛形的翡翠玉簪,再加上一副完美的妆容,可谓惊艳无比。她对面的男生虽也风度翩翩,但显然与她不是同一个档次。
“那不是小乔学长吗?”孙尚康喜闻乐见地说。“他能获得全校第一美女的认可,不简单啊!”
张紫妃和庞诗媛交换了眼神。两人虽不言语,但彼此都懂得对方的心思。周珏已经开始了她的行动。这就意味着与文科组大战的关键即将来临。是时候为下一步计划作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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靡子航接受上次的教训,天色一暗就到了家。客厅的灯开着,但房间里似乎没人。“爸?”他喊了一声,无人答应,又瞅了瞅手表,寻思还能再玩几个小时,便转头奔向前门,不料刚好与靡卓相撞。惊慌失措的他急忙侧身让路,恭迎父亲的归来。
“爸,这么晚您去哪了?”靡子航先下手为强,不给父亲质问的机会。
“组织那边出了点事,急需我处理,”靡卓疲惫地回答道。“家里有吃的吗?”
“得嘞,我给您做去!”靡子航迅速跑到了厨房,忙了不到半个小时就把一盘香喷喷的水饺端上了桌。他摆好碗筷,见父亲仍坐在原地发愣,便问:“爸,您这是怎么了?”
“哦,没什么...”靡卓晃了一晃,又将轮椅移至餐桌前。他用筷子夹起饺子,放入嘴里,然后边嚼边与儿子探讨心中所虑。“子航,你有没有觉得羊先生近几年变化很大?”
“啊?”靡子航皱眉道。“爸,我加入组织才不到一年。这个问题不该问我呀。”
“对对对,”靡卓紧闭双目,点了点头。“是我糊涂了。”若非那次靡子航出于好奇跟踪父亲到了三秦会成员的接头地点,靡卓还真不愿让儿子卷入组织的事件中。
靡子航眼球一转,道:“您不妨跟我讲讲,羊先生到底有了哪些变化。我也好帮您分析分析,不是?”
靡卓沉思了半晌,最终放下筷子,长叹道:“也罢,我就从三秦会的创始说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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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四人回到了宿舍。走在前方的刘贝贝和庞诗媛聊得甚是欢喜。张紫妃在后面拽了拽孙尚康的衣袖,示意他停下,并冲着其他两位女生喊道:“你们先上楼吧。我和康哥有事要谈。”
“啊?”庞诗媛转身问道。“要谈什么—”
“哎呀,这还用问吗?”刘贝贝连忙拉着庞诗媛继续行走。“拜拜啦,小康哥!”
孙尚康一头雾水地望着二人远去。旁边的张紫妃提醒道:“你之前让我帮忙调查靡子航。我托彤彤找她师父打听了一番,今天想趁机向你汇报汇报。”
“这件事你还记得啊?”孙尚康深感愧疚地说。“抱歉了,紫妃。我承认刚开始是想从靡子航手里将贝贝夺去,但从我决定出国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认命了。靡子航是个什么样的人,对我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张紫妃早猜到对方会是这般反应。“如果他是在欺骗贝贝的感情呢?”
这句话引起了孙尚康的重视。“此话怎讲?”
“要不我们换个地方聊?”
“好吧,随我来。”
孙尚康领着张紫妃登上七楼,去了自己的房间。“这应该安全了吧?”
张紫妃点开了手机里的笔记本,边给孙尚康看、边讲述道:“靡子航从小被母亲抛弃,是父亲一手带大。他头脑聪明、辩论能力非凡、又有钱,再加上帅气的外表,使他在校内有多个追求者。有传闻说他跟学生委员会会长吕凤仙有一腿,但据我调查,这只不过是捕风捉影罢了,并无实事。
“关于靡子航的信息就这么些了,但涉及到他父亲的资料,眼镜先生倒是收集了许多。我认为这才是有趣的地方。
“据说靡卓曾是一位有名的商业律师,在二十年前的一个夜晚遭仇人追杀,导致脊髓受损、下肢瘫痪。之后他便隐退江湖,除了偶尔为几个有身份的大人物出面辩护,基本与世隔绝。”
孙尚康一时难以捋清,侧脸问道:“这跟贝贝有什么关系吗?”
“你有所不知,”张紫妃解释道。“近几年,靡卓接手的官司都与商业欺诈有关。其中常见的一类是乙方从长期合作的甲方进材料,以便制造丙方预订的货物。然而与丙方暗中串通的甲方会故意出错,导致乙方无法及时完成订制。丙方再以此为由控告乙方,使其亏损大量的钱财。
“刘表叔的公司前几天遇到了危难,恰好是因为入了这种骗局。你想想,靡子航和贝贝刚恋爱不久就出了这种事。这不得不让人怀疑,是否有靡子航在里面搞鬼。”
“兴许是个巧合呢?”孙尚康质疑道。“我虽讨厌这个靡子航,但也不能给他乱定罪名。”
张紫妃摇头反对,说:“那家伙在外面有女人是我亲眼所见,所以无论如何,我至少敢断定他对贝贝不是真心的。单凭这一点,我们就有义务追查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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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么讽刺啊...”回忆着往事的靡卓表情痛苦,十指紧握轮椅的把手。“想我一生行得正、坐得端,却最终落了个残疾,还被结婚五年的妻子抛弃了。以往每当有人蒙冤,我都会奋力为他讨回公道。然而当悲剧呈现在我身上,又有谁能替我申明正义呢?法律讲的是证据,而我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只能任由凶手逍遥法外。
“从那时起我便明白,因果什么的只是个笑话。一开始,我恨不得放弃人生,不再忍受折磨。可当我准备了结一切的时候,是你朝我发出的微笑将我挽救。盯着你那无辜的脸庞,我觉悟了。他人负我,我凭什么认栽?不,我要以牙还牙,让他们付出代价!法律治不了的人,我就通过自己的能力把他们挖出,亲手制裁!
“在接下来的几年内,我有幸遇到了两位与我志同道合的知己,并与他们一同创建了三秦会,目的就是通过欺诈来惩罚那些得罪过我们的人。鹿先生颇有财富,可在一方呼风唤雨、召集各路可用之人。羊先生号称眼观六路、耳闻八方的百晓生,自然是负责提供目标的内部情报。而我就靠着我的知识和辩论能力为每个行动出谋划策。
“在他们的帮助下,我很快就找到了残害我的凶手。他是我曾经的一名客户,因我未能打赢官司而怀恨在心。得知他的身份后,我们便略施小计,骗取了他的全部财产,逼得他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他走投无路之际,最终选择了上吊自尽。
“起初我们没有背叛初衷,仅针对仇家和恶人。后来生意做得越来越大,逐渐失去了控制。我们也不管受害者是谁,一心只认钱。或许这就是人类的可怕之处吧。你永远不知道他会在何时何处经历什么样的变化,就如老三一般...”
“羊先生?”靡子航甚是好奇。“他究竟哪里变了?”
靡卓喝了口汤,继续说道:“三人当中,我年长,所以他们敬我一声‘大哥’,但老二野心勃勃,仗着有钱有势,经常自作主张。老三向着我,对我一直是言听计从,所以总是与老二发生争执。若非有他的制衡,恐怕我早就失去了地位。
“三年前正是你准备高考的时期。我为了多在家陪你,就把组织的事务交给了老三。老二自然不服,对他百般刁难。老三曾多次找我抱怨,我也试图从中和解,好不容易才换来了几个月的安宁。
“你考完试后,我回到了组织,发现老三与往日大有不同。他无时无刻不戴着那张面具,即便是与我私会也不愿摘下。不但如此,他还在面具内安装了变声器,说是为了更好地掩饰身份。再就是他的某些言行举止。除了不如以前听话,还有一些说不上来的地方,总是让我觉得不对劲。
“其实这件事困扰我很久了。我之所以现在向你提起是因为今天我的顾虑得到了证实。”
“哦?”靡子航又凑近了些。
靡卓眯着双眼,道:“老三昨日私下处理了老二的人。如此心狠手辣的举动本就不符合他的性格。更令我不适的是,老二并没有责怪他。这就说明对他而言,老三已经是自己人了。按照目前的局势来看,我的处境很不妙啊。”
听到这,心里已有结论的靡子航忍不住插了一句:“您有没有想过,这位羊先生可能被调包了?”
靡卓正有所猜测。他见儿子的想法相同,便更加确信了。“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只是尚未找到揭穿他的办法。”说到这,他深吸了口气,闭目叹道:“容我想想,容我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