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日。
西安门外甘石桥下四牌楼,东西两边同时同时搭起了一排芦棚,棚子下数张桌子后都坐着锦衣卫官。
东边,七十多个官吏跪成两排等待执行绞刑,一次就绞死七十余名官吏,实乃京师前所未有之事。
绞首,与西方绞刑吊死不同,大明的绞首是将绳圈套在犯人脖子上,两边各一人将木棍插入绳圈反向转动,收紧绳圈直至勒死犯人。
西边是二百余刺虎跪成数排等待砍头,平民能在此受刑,也是前所未有,因为这里是大明京师专门处决官吏的地方。
二十个锦衣卫官则在他们身后各自拿着判状宣读,齐声诵读之下,几乎无法分辨他们在读什么。
也是没办法,大明对行刑时间是有规定的,过了午时就得另寻日子了。
虽然诸位大臣也曾求见皇帝,即使不能救下这些人,也希望能拖延些时间寻找转机,皇帝却连面都不见径直签署了行刑文书。
京师百姓对这些官吏没什么兴趣,西牌楼四周却是人山人海,毕竟他们受刺虎荼毒已久。
锦衣卫调动了三千多人维持秩序,一路上往来飞奔请覆小校络绎不绝。
请覆,行刑之前为表示慎重,请皇帝复核的程序。
孙典簿等诸多官吏到死都在痛哭流涕苦苦哀求,哀求交出家产换取活命。
可惜锦衣卫置若罔闻,因为据说皇帝说了:“不死上几个人,怎么能震慑后来?”
震慑谁?
大伙都清楚的很。
其实,他们会落到这个地步,无非是见锦衣卫、东厂这次没怎么用刑,存了侥幸之心罢了。
偏偏又碰见个刻薄的皇帝,五天一到锦衣卫的判决下来后什么都晚了。
“都督,时辰已到。”指挥佥事吴素宇看沙漏已尽,探身向田尔耕请示道。
田尔耕点头:“行刑。”
吴素宇站起来大喝一声:“时辰已到,行刑。”
后面的百姓其实是看不到行刑场面的,只听得官员下令后不久,前面的人就是一声‘好’!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叫好,却也随着大喊一声‘好’!声势倒也颇为骇人。
片刻后,前面的杆子上吊起来一颗颗的人头,这才知道已经处决了一批。
——
朱由检没有兴趣知道这些,外校场蹲了一天,黄昏时径直去了田妃宫中。
田妃自然是欢喜的很,忙着给他捏肩捶背一番不说,晚饭后又引着他显摆对殿内的改造。
“陛下您看,女儿将屋内用屏风摆架隔成一小间一小间的,是不是雅静了许多?”
“很雅静,田妃心灵手巧,朕是知道的。”
“陛下,您又敷衍女儿。”田妃撅起红唇以示不满,不再修理的秀眉也拧了起来。
“朕真的很喜欢。”朱由检搜肠刮肚,想出一句话:“这雅间素净雅致,令人身心俱静。”
“哼,算您用心了。”田妃小巧的鼻子皱着道。
还不满意?
朱由检心道,我一个现代人,肩负实现世界大同的重任,从小到大接受的都是接班人的教育。
你让我玩腐朽的封建主义风花雪月,这不是刁难我吗!
“陛下。”田妃又拉着他来到门口。
从台阶到远门的道路两侧立起了一根根木柱:“您看,到了夏日,女儿会在这顶上覆盖上荷草之属,既能遮阴,又可观赏。”
“好!”这个可以提个建议:“不如移植来几株葡萄,还能吃。”
“不与您说了,您就会煞风景。”皱着好看的眉毛,显然很是不满。
我做错了什么?
一头雾水!
田妃显然没了向他显摆的欲望,又知道自他登基以来就对琴棋书画没了兴趣,遂道:“要不,女儿陪着您打会牌?”
“不打了,你陪我说会话就行。”朱由检摇头。
这玩意太容易入迷,现在可不敢就此玩物丧志。
嗯,估计这辈子都是不敢了,只要还坐在这个皇位上。
“田妃,我觉得在这儿开挖一个池塘挺好,种上些莲藕,弄些红鱼养着,别有一番情趣。”。
见田妃的神色不是很好,指了指院子角落,朱由检逗道。
“真的?”田妃果然被勾起了兴趣:“女儿也是这样想的,不过不是在角落,就在殿前西边一点。
女儿还想在旁边再立起一个假山,您觉得怎么样?”
“好,只是假山上无水却少了些意境。”
“这可没办法,这里是京师,又不是江南。”田妃也很无奈。
“先做起来,以后或许有办法呢。”朱由检笑道:“即使没有水,也比这空荡荡的院子好很多。”
“女儿遵旨。”田妃俏皮的屈膝福了一福。
见朱由检心情不错,田妃撒娇道:“陛下,女儿账簿也学会了,也问您几次了,您什么时候也给女儿些事做?
女儿在宫里每日里都闲的很,很是羡慕两位姐姐呢!”
又来了!
好吧,也该决定了。
海船回来后,势必要组建一个商号来运营海上的生意,组织货源销售货物。
以后这个商号还会负责对外贸易,甚至,如果运营的好,还会成为他另一只眼睛。
军器厂、铁矿、煤矿、皇庄、皇店,皇家名下产业五花八门,也需要一个人管理监督。
“你想做事,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会很辛苦的。”
“能为您做些事,女儿不怕苦。”
“还可能抛头露面。”
田妃斜了他一眼:“您若是不怕,女儿自然不怕。”
朱由检乐了,美人计激将法!
嗯,朕很喜欢,朕就吃这一套。
“好!你不怕累就行。
朕在宫外有些产业需要管理,也不是要你现在亲自去做,你只需要管好账房与管事,经常查看账目。
还有些产业是王之俊管着,是与朕的一些臣子合的份子,这些你只要管账,让王之俊打理就行。
还有几处书院,这个是赔钱货,你也只需要勤查账目,别被人赚了咱们的便宜。
你先将人员凑齐,规章制定好,做完这些咱们再商议。”
“女儿明白的。”目的达成,田妃心情大好,甜甜的笑道:“女儿还想多赚一些,以后陛下也能给皇儿多分些钱财。”
咦?
有些不对劲。
“皇儿?”
田妃脸上布满红晕,却又一脸的幸福:“嗯,前几天御医给诊断的,女儿想亲自告诉你,就没让御医对您讲。”
“好!好!好!”
无话可说了,刚进腊月里皇后就确诊了,现在又一个!
只是袁妃怎么没动静?
“还是去暖阁说话,你身子骨弱,别着凉了。”
进入屋内暖阁坐下,朱由检有些担心:“要不,这事过一阵再说吧?”
“不要。”田妃断然拒绝。
好不容易争来的,怎么能再撒手呢?
“女儿只是看些账目,不碍事的。”
嗯,反正有皇后的例子在前,随她吧:“随你,只是记得,切勿劳累过度。”
“女儿晓得。”又问道:“陛下打算给商号起什么名字?”
这还真没想过:“田妃觉得呢?”
“女儿觉得,既然是皇家的商号,气势自然要大些。”
朱由检忙到:“千万别,皇家开设商号,本来就容易招惹是非,还是不要张扬的好。”
“这样啊,干脆在皇店里选一个好了。”田妃想了一会道:“宝和.顺宁.福吉.顺宁,您觉得哪个好听?”
“宝和吧。”朱由检随口道。
“太俗,女儿觉得顺宁好。”田妃抿着嘴笑。
“你的眼光必然比我好,就顺宁了。”
“人手?”
“人手去内书堂挑选,老人一个不用,地方嘛……”想了想,东西十二宫,自己这辈子恐怕也用不完,闲着也是闲着:“景仁宫怎么样?就在你前院,也方便。”
“谢谢陛下。”皇帝这么体贴,田妃很欣喜。
又与她说了会细节,再三考虑觉得没什么遗漏,这才打住话题。
皇家财务管理也就这么样了,皇后管宫里,田妃管外面的产业,他也不必多在钱财上费心了。
打个哈欠,这才发现夜深了。
“你不方便,要不,朕回乾清宫去?”
田妃满面娇羞:“御医说,轻点无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