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的鸟儿飞来飞去寻找虫子,公鸡孜孜不倦地对着天边打鸣,企图唤醒太阳。天未亮得彻底,大街小巷已经开始忙碌起来了。
而胭脂楼却开始沉睡,与夜晚里一片歌舞升平的繁华景象截然不同,白日里的花柳巷却是悄无声息。
聂君擢缓缓睁开了眼,入眼的是一席绣芙蓉青纱帐,他坐起身,发现自己只着一条里裤。他环顾四周,是昨夜饮酒作乐的房间。
“公子,你终于醒了。”如烟在梳妆台上对着黄铜镜用木梳梳自己的头发。
“现在是什么时候?”他揉了揉太阳穴,昨夜记忆最后一幕就是如烟刚进来的时候。他喝了一杯酒之后,什么记忆都没有了,醒来便是以这副模样躺在了烟花女子的阁房中。不过他十分确信自己没有发生什么。
“时近正午了。公子看似千杯不醉,不想一杯酒尔尔,便倒了。”如烟掩嘴笑。
聂君擢嘴角勾起了一丝浅浅的微笑,随后很快就消失了。他何尝不知道苏阮南在酒里下药了,酒杯靠近鼻子时他就察觉出异样了。但是他相信苏阮南是有原因的,他信任他。
他在穿衣服的时候,苏阮南进来了。
他靠在门边抱臂,好笑地看着聂君擢:“春宵一刻值千金。你一杯酒就断送了千金。”
聂君擢回道:“一杯酒赚了一个人情,我也不亏。”
苏阮南脸上笑意加浓,聂君擢果然是站在他这边的。那杯酒里下的昏药以他的能力他绝对可以发现,他仍然义无反顾的喝下去了。
他走过去拍了拍聂君擢的肩,说道:“走,今日品膳楼出了新菜,我们去尝尝。”
皇宫。
“禀告皇上,淮南王昨日下午大请苏州各府千金赏花吟诗,林太守千金在赏花会上气焰嚣张,王爷对她似乎特别关注。夜晚与平津侯之子聂君擢,一同去了青楼,整晚未曾回府,直到正午才离开。”一名穿着紧身黑衣的探子右腿跪着,右手握拳撑在地上,左手放在左膝盖上,头向下低头跪安,向皇帝苏阮怀汇报。
承明殿内弥漫着一股甘甜的龙涎香,苏阮怀双目闭着,手中不断捻着佛珠,片刻,他说道:“继续监视。”
“喳。”探子行礼后,面对着皇上退下了。
苏阮怀张开了眼睛,将手中的佛珠放下。
“福全。”
“奴才在。”皇上的贴身太监全公公哈着腰,小碎步走来。
“秀女大选的日子是何时?”
“禀告万岁爷,日子在九月初。”全公公回道。
“今年的官宦女子有哪些?”
“......兵部崔尚书之女崔静,宋太傅之女宋细芳,华太保之女华景慧。”全公公掏出随身的小册子,念了20多名秀女的名字。
“林太守之女呢?”苏阮怀沉吟道。
“林太守之女林倩倩已达合适年龄参选秀女,但是林太守称自家千金病弱体虚,无法参选今年的秀女大选。”全公公低眉顺眼地说道。
苏阮怀笑,“听闻林太守千金在淮南王的赏花会上精神百倍,怎么会病弱体虚呢?”
全公公连忙说道:“奴才这就回了林太守的请旨。”
苏阮怀再次闭起了眼睛,倚在龙榻上,拿起桌面的两粒红玉文玩核桃在手中把玩。“退下吧。”
林府。
林倩倩昨夜没睡好,被小芸唤醒时已是正午了。
“小姐,不要再睡了!你忘啦?今日下午你要和老爷一起去公堂听审!起来用膳,再梳妆打扮一下时间就差不多了!”小芸欲要扯开林倩倩的被子。
林倩倩攥着被子不肯放。“我不想去......”昨晚一时冲昏了头脑,竟然向他表白了心意!她害怕见到吴盛洪,两人会尴尬不已。
“小姐!!”
“倩儿,太阳晒屁股了,怎么还赖在床上呢?”林太守进来林倩倩的房间。
“爹爹,我不想去了......”林倩倩闷声道。
“怎么了?”林太守坐在林倩倩床边。眼神示意小芸打洗脸水。
“......”她怎么好意思说出口是因为自己告白心意被拒!
“我...我好累,我不想动...”林倩倩随便找了一个理由。
“倩儿,”林太守语重心长地说,“你是作为证人,而且你是我的女儿,你提供的证词审案官会比较重视,爹爹一直希望你心怀光明,做正义的伙伴,如果你不去,昨夜你所救的孩子,可能会因为审案官被犯人收买,或者各种阻挡的原因导致无法取得一个公正的判决。你真的不去吗?”
林倩倩迟疑了片刻,然后抛开了所有杂念,说道:“爹爹说得对!”
于是她顶着眼下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坐着马车,和林太守一同出发了。
公堂门外围满了百姓,他们也是等着听审。林倩倩和林太守下马车后,一衙役就向他们行了一个礼,然后领着他们坐到了太椅上。
她环顾四周,没有见到吴盛洪的身影,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也有些难过,不禁胡思乱想,他会不会是不想见到我,所以没有来......
不会不会!她转念一想,否定了刚才的那个想法,他是大理寺少卿,或许是只用查案,不需要来听审吧。
她是第一次来公堂听审。
公堂上悬挂着一副题着“正大光明”的匾额,案桌上有四个签筒,每个签筒上写有一个字,合起来是“执法严明”。她好奇地问林太守:“爹爹,上面那案桌上的签筒有何用处呢?公堂上也要问签吗?”她以为县官判决犯人的时候,是摇签筒,掉出来哪只便是哪种判决,可是这样未免太儿戏了。
林太守向她解释道:“‘执’字签筒里插的是一大把红头,绿头的捕捉签,审案官大一声令下,抽出一支绿头签交给衙役们,就可去拘捕人犯;抽出一只红头签交给衙役,就可当堂罚打犯人。
其他三个竹筒里插的竹签,分别为白头签、黑头签和红头签。白头签每签一板,黑头签每签五板,红头签每签十板。但是同样是一样的板数,审案官员掷下去的竹签不一样,所受的刑罚大不相同,白头签是轻打,黑头签是重打,红头签则是死打!”
林倩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两人干下这档子勾当,不死也得重伤!”
苏阮南和聂君擢正在品膳楼用膳,以往品膳楼生意十分火爆,来吃饭的人络绎不绝。但今日一反常态,茶楼饭馆的人寥寥无几,甚至大街上也无多少人。苏阮南颇感意外。
聂君擢打趣道:“莫非是哪里开了一间更加好吃的饭馆,竟将大名鼎鼎的品膳楼的生意抢走了。”
苏阮南寻了一个伙计问:“怎么今日街上和饭馆内没啥人?”
伙计说道:“人都去公堂上听审了!听闻那起拐卖孩童的案件终于破了!!”
“拐卖孩童?这每年都会有的寻常案,今日人们怎么这么关注呢?”聂君擢有些不解。
“客官你有所不知,那犯人当真是引起人神共愤!他竟然将抓来的孩童做成了肉包子,残酷之至!而且听闻那包子铺老板就是我们这条街的!”伙计说道。
“居然这么残忍!”聂君擢叹息。
苏阮南说道:“我们也去瞧瞧,看看这十恶不赦的凶徒如何判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