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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石亭之战(下)

吴军主力层层围困,如同铁桶一般。魏军中军又被突破,交战不利,曹休一时不知所措,只能慌忙下令后撤。魏军军心本就惊疑不定,此时一撤,士气完全涣散,撤退变成了溃退,被吴军打得一败涂地。幸而王凌率部拼死作战,在乱军之中护着曹休安然撤退。陆逊指挥吴军在后追亡逐北,斩杀魏军超过万人。王凌急中生智,让人把军中的辎重全部丢弃、牲畜脱缰放走,故意丢的漫山遍野都是,拖延敌军。吴军果然中计,全都竞相争夺魏军丢弃的物资,缴获军械车马无数,但脚步不可避免地慢了下来。

陆逊见吴军大部被遍地的财物迷住了眼,已经指挥不动,只有朱桓部还基本保持着阵型,急忙叫过朱桓下令道:“休穆(朱桓字),现在你的计策可以施展了。你立即率你部北上,只要占据夹石,堵住魏军北归的缺口,则曹休插翅难逃!”

朱桓形如烈火,刚猛过人,他带兵绕道一路疾行,竟然不比曹休人马直行速度慢。曹休溃兵退至夹石附近的时候,朱桓已经率军抵达夹石西北方。两军相聚不过数里,已经能够互相看到旗号。

曹休大惊失色:“吴贼何其速也!”

虽然惊慌,但是曹休也知道此时已经到了生死攸关的关键时刻,必须派人提前占据夹石的有利地形,不然西北的退路被阻断,东南又有大队追兵,到时不只十万大军有全军覆没的危险,恐怕自己也要交待在这里。

可惜,魏军本就是惊弓之鸟,此时见到西北方出现吴军,第一反应不是奋力死战,而是逃跑。反观吴军,虽然也已是强弩之末,但有一股强大的精神信念支撑,看起来跟他们的主将一样不知疲倦,一个个吼叫着杀向夹石。一直死战保护曹休的王凌此时浑身浴血,手下兵卒只剩不足三千,顾不得休息,引军迎了上去想要阻止朱桓。

朱桓手下有万余人马,分出两千牵制王凌,亲自率领剩余的八千继续前进。王凌的三千残兵短时间内根本冲不破朱桓军的防线,眼睁睁看着朱桓带人进驻夹石口,恨得咬牙切齿。

朱桓进得夹石口,内心大喜。全歼魏国十万大军,生擒曹氏重臣、大司马曹休,盖世功业就在自己眼前,触手可及。突然一声梆子响,迅速将朱桓的憧憬击落谷底。夹石两侧高坡上突然立起无数旌旗,车轮大的石头滚落而下,先头吴军避无可避,被砸死碾碎。

一员五十多岁的将领戟指朱桓怒骂道:“吴狗,大魏豫州刺史贾逵在此,陆逊雕虫小技岂能瞒得过我,今日你们必死无疑!”

纵然以朱桓的骁勇,也惊慌不已:“魏贼援军怎么这么快?”

贾逵话音刚落,魏军弓弩手居高临下,箭矢疾发,远处更有无数人摇旗呐喊,冲杀过来。朱桓内心急速思虑,自己久战兵疲,如何是等候多时的魏军对手,当即下令撤退。贾逵率军一阵冲杀,斩首近千人。

见吴军已经退远了,贾逵急忙下令鸣金收兵,唤过传令兵道:“快去通知大司马,迅速整军与我们会合,准备退军。”

朱桓引军回返,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可是一时又想不通哪里有问题。行至半路,遇上了赶来支援的陆逊、全琮,将军情如实禀告。

陆逊急道:“休穆糊涂啊!贾逵仓促之间怎么可能来得及率领大军增援,此必是疑兵之计。”

朱桓恍然大悟,当即就要再去追击,陆逊拦住他说:“算了,此行已经斩获颇丰,军威大振,曹休丧胆。此时再追恐怕真遇上魏国援军,无异于画蛇添足。贪功冒进乃兵之大忌,贾逵、满宠毕竟不是曹休之辈,我们见好就收吧。”

于是收拢大军,撤回皖城。

陆逊所料不假,贾逵的兵力确实不多,只有三四千,而且只比朱桓早到不足一个时辰,完全是靠虚张声势吓退了朱桓,保住了曹休。

原来,最初曹休中计,上书洛阳后便率领步骑兵共十万往皖县去接应周鲂。曹休从寿春发兵以后,魏明帝又派贾逵督前将军满宠、东莞(古地名,位于今山东省临沂市沂水、莒县北部一带,不是现在的东莞)太守胡质等四支军队由西阳直攻东关、司马懿领兵进攻江陵。贾逵至五将山时,曹休已经孤军深入吴地。魏明帝诏司马懿停止前进,让贾逵东进与曹休合兵一处。贾逵料到东吴在东关没有防备,一定是将军队集中在皖城,曹休孤军深入必败无疑。于是,部署诸将,水陆并进,行了二百多里,抓到一个东吴兵。经盘问,才知道曹休的军队果然已经战败,在石亭一带被吴军包围。

贾逵军既已闻知曹休兵败,而且孙权正在遣兵截断夹石,部下的将士大多不敢下决心前往救援,也有人表示不应该再深入犯险,最好等待后面的援军到来。

贾逵说道:“大司马兵败于外,路绝于内,进不能战,退不能还,危在旦夕。东吴知道后面没有接应的军队,才敢大胆地追击到夹石。现在我们疾速前进,出其不意地赶到夹石,突然打过去,这就是所谓先人以夺其心,敌兵看到我军来到,必然退走。如果坐待援军到来时,东吴已经将把险路全部断绝,到那时兵马再多又有何用呢?”

于是,他指挥军队备道兼程。到了夹石附近,他命士兵在山口要道上竖起了很多旗子,并留少数士兵不停地打鼓,作为疑兵,然后亲率大队人马迎战吴军。朱桓不明形势,突遭打击之下误以为魏国救援大军已至,于是迅速撤离战场。

贾逵接应曹休败兵退到夹石以后,以精兵断后,徐徐撤军数十里,正遇上满宠、胡质的大军,这才放心停下来休整。贾逵命人拿出粮食和军资供应曹休的军队,使曹休得以重新整顿队伍。

石亭一战,曹军被东吴俘虏、斩杀万余人,牛马车仗粮草辎重损失殆尽,加上逃跑的溃兵,兵力仅剩不足七成。曹休感觉面上无光,最后竟然又是被自己一贯看不起的贾逵所救,更是恼怒。

于是,得到救援后,曹休不仅不对贾逵感恩,反倒怨恨。贾逵带人来送粮草物资的时候,他当场呵责贾逵:“我亲率大军在石亭与吴狗激战,士卒损伤惨重,而你却故意不派兵支援,本大司马现在命令你帮我军去捡拾弃仗。”

贾逵认为自己心中无愧,于是回击曹休说:“大司马不听人言,贪功冒进,连累我大魏上万儿郎死于吴贼之手,如今竟恶人先告状。本官是为国家担任豫州刺史,不是来此为大司马拾捡弃仗的。此战孰是孰非,陛下自有公断,若无其他事,本官还要回汝南整顿边防,以备吴人进犯,告辞!”

贾逵独自引军退还,曹休盛怒但又无可奈何也只能先退回扬州。随后,贾逵与曹休互相上表弹劾对方,贾逵认为曹休丧师辱国,曹休构陷贾逵拥兵自重。

短短一年之内,边军先后败于蜀、吴,魏国宗室中有能力的将领又亡故颇多,让曹睿深感内忧外患。曹睿虽明知道贾逵为人正直,但仍然必须倚仗身为宗室重臣的曹休,于是判定二人都没有过错。

不仅如此,曹睿专门遣屯骑校尉杨暨赴扬州宣旨抚慰,礼节赏赐更加隆重。曹休惭恨不已,因此痈发与背,不久即薨,谥曰壮侯。

石亭之战贾逵对曹休不记前嫌,奋力相救,深受时人赞誉。只是,曹休死后不久,贾逵也身患重病,临终前还对左右的人说:“我受国厚恩,恨不斩孙权以下见先帝,丧事一概不得有所修作。”

贾逵享年五十五岁,死后谥肃侯。豫州吏民为了追思他,专门刻石立祠。

曹魏东部防线一连失去两位主将,又正值大败,人心动荡。为了巩固防务,曹睿任命满宠为豫州刺史,不久又升任征东将军,并派王凌、朱灵张颖等大将辅助满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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