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王淩领了圣旨,便到京畿四营去点兵马,却见那四营之中,尽是些大腹便便、体态臃肿的老兵,更有许多脸色蜡黄,眼圈青黑的痞兵。
王淩道:“这京畿四营都是这般孬兵,如何打得仗?”
这其中一个头目一般獐头鼠目的男子道:“我等都是经历百十仗的老兵,如今年岁大了,只得在京畿做卫率,你且莫道我等无用,就你这等的,一百个也不是对手。”
王淩问道:“不知那些精锐何在?”
那头目懒懒的道:“大人有所不知,前些天圣上命前将军种植仙粮,前将军自四营中将精锐悉数调走了。
如今四营之中,只有我等老迈之人。”
王淩疑道:“你说老迈?不知你今岁几寿春秋?”
那人道:“嗐!老朽痴长四十又七岁。”
王淩道:“本太师如今奉天子谕以讨不臣,有梓潼太守庞羲攻略汉中,淩奉旨领兵援护,可如今看来,只怕……”
那头目笑道:“大人糊涂,何不去求万岁,此事自然迎刃而解。”
王淩苦笑道:“求圣上又有何用?家叔恶了前将军,几次三番要置前将军于死地,又乘前将军领兵在外讨贼,将前将军家小悉数捕捉入狱,我王家与前将军早已是不死不休,圣上又宠幸前将军,今前将军又奉仙粮,不说天子喜爱,更是引得百姓鼓舞,我若此时进言,只怕是适得其反耳。”
那头目又道:“大人,前将军几次三番来到军中,我等也曾见过前将军为人,其人不是那小肚鸡肠之人,若大人放下脸面去求他,或许两家龃龉就此揭过也未可知。”
王淩大怒:“吾乃是当朝太师,彼不过小小前将军而已,吾去求他?倘其不允,岂不惹人耻笑?此事休要再说!”
太傅府,陈琦听着家人口中传讯,笑道:“元甫自愿与他王氏揭过,可如今偏偏是他王彦云不肯,岂能怨我?
原本其若来求我,孤自可与他握手言和,谁知他自命清高,不肯放下脸面来,那且怨不得陈元甫心狠手黑了!”
弘农王家族地,王淩跪在门前,族老王庆芝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指着王淩责骂着。
若是陈琦在着看到,一定会惊掉大牙,已是当朝太师,一品大员的王淩,居然被责骂得抬不起头来。
“我可以给你两千府兵,我王家自周幽王时兴府,虽说至今已有数百年,但礼不可废,法不逾制,家族虽大,可我们毕竟是民,拥有数千家丁府兵也是顶了天了,其实这件事也是王允王子师这蠢货自取灭亡,你又好死不死的是他嫡亲姪儿,如今被陈太傅记恨,也算是咎由自取。
你若能捐弃前嫌,这事本来也不算多难,可你非要与之陈元甫为敌,家族逐利,岂能因你一个而得罪整个天下?你去吧,家族能助你的也就这么多了。”
葭门关下,匪首李济看着王淩笑道:“就你?还当朝太师?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若当朝太师混成你这样的,还不如从旁侧山崖跳下去,彻底死了干净。”
王淩没有说话,不代表王氏府兵孬种,早有人跳出来反唇相讥。
李济道:“王司徒好本事,前将军陈元甫领兵在外讨黄巾余孽,王司徒不助其也就罢了,反欺凌陈氏家中妇孺,果然好本事耶!
我李济虽说身为匪贼,亦不屑做此不义之事,你就是一个笑话。
你道我等为贼,岂不知我等乃是义军也?我等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之时,尔等却视而不见,今我等兴此义师,为天子扫靖寰宇,平定六贼,此莫大之功,岂容尔等诋毁?”
那王淩军中,有陈琦细作,见那匪贼侃侃而谈,心中甚是鄙夷,又恐那厮走漏风声,遂弯弓搭箭,觑那贼人较亲,只一箭,正中那厮哽嗓咽喉,那箭枝去势又快又急,射穿那人脖颈之后,又连带着身后一人胸口刺透,两具死尸仆地,惹得一众贼人併力向前,来杀王淩。
王淩大惊,心中暗道:“陈元甫这一手借刀杀人玩的可太溜了,没办法,跑吧!”
“跑?你想跑?哪那么容易给你跑喽,给你跑喽老子们怎么加入正规军?这可是军令状!”
李济死了,但李济亲弟弟李淮还活着,这可是一个坏种,李淮心道:“哥哥噯!你且放心去吧,你老婆我嫂子我给你养了,你儿子我侄子兄弟也给你养了,这仇兄弟我也会给你报了,你死了就别来烦我了。”
李淮在大军身后,装模作样地指挥若定,其实心中早就想着那娇滴滴美娇娘……,那脸庞,那身段……。
王淩吃了败仗,策马望中军便走,那经常打仗的将军都知道的,吃了败仗不能冲击自家中军本阵,王淩一个富二代,哪里懂这个呀?
他这往中军一撤,后军弓手碍于主将在前,也开不得弓,放不得箭,王淩背后数万贼兵一拥而上,王淩逃得更快了。
葭门关上,官兵刚放王淩入城,背后贼兵便随后抢入关隘,不得已,城头官兵且战且走,葭门关由是失守。
战报报入长安,陈琦仰天大笑,左右不知其意,忙问:“太傅,葭门关失守,此大事也,太傅何故大笑?”
陈琦道:“王淩刚愎自用,又不知兵事,贼势浩大,正该先疲其志,再劳其心,摧其补给,而后可以破敌也,而王淩所敌,正是贼势鼎盛,气势昂扬之际,其之战败,又不肯绕阵而行,偏要直冲中军,后军因主将在前,发不得弓矢,其焉能不败?而孤掌管国家刑律,先前无由杀他,如今其损兵折将,正堕了汉军威严,少不得给他扣一个卖阵通敌的罪名,此乃大罪!该当处斩立决!
然王淩此战虽败,因其官职于孤之前更上,乃官居一品,孤奈何他不得,唯有先入掖庭,秉明圣躬,有天子御笔圣裁,决其生死,孤岂可逾越祖制,越俎代庖?此万万不可也!
再者,此非贼也,乃刘伯邕麾下先锋,冒名为贼,实为官军也,那刘奭早有不臣之心,今番败了王淩,其部大军必然不久必来,此皆王淩所致,此番其自寻死路,便是天子亦救他不得。”
却说那些贼人果然如同陈琦所料,确是中郎将刘奭所部所假扮,那一哨人马杀败了王淩,又夺了葭门关,遂是马不停蹄杀向汉中来。
陈琦看向贾诩,道:“文和以为此事当如何?”
贾诩却道:“不知主公欲王淩生,欲王淩死?”
陈琦面露笑容,嘴角微微上扬道:“不知生待如何?死又待如何?”
贾诩笑道:“主公,如今王淩兵败,堕了汉军威风,便是归来,也可杀他一个破贼不力,卖阵通敌之罪;若要他生么,主公可以引一枝军马,出箕谷,斜出陈仓,径袭剑阁,火烧益州兵粮草,而后挥军北归,乘着王淩阻了刘奭军前进之路,再乘机断了刘奭归途,乘那刘奭猛攻汉中之际,引骑兵杀出,那刘奭腹背受敌,必然大败,刘奭或许亦可一战成擒。”
陈琦抚掌大笑,道:“文和所言乃是老成之语,世人皆道文和乃毒士,孤观之,当真字字珠玑,每每切中要害,不错。
好,孤便付你精兵铁骑六万众,再有张绣、徐晃、高顺三将为副,相救那王淩王彦云!”
汉中城下,王淩引着五六百汉军死死抵在城门之前,想想自己几次三番想要陷害那羽林中郎将陈元甫,结果,那陈元甫派遣八千残兵,让自己阻隔刘奭大军越过葭门关,并再三告诫不可轻出,只可坚守,孰知葭门关守将早已通敌卖国,害得自己险些命丧黄泉。
只得退守汉中,本以为那汉中太守张鲁肯看在同殿称臣的面上,开了城门让自己逃遁,孰知张鲁竟指使大将杨怀,对着自己放箭,当真是叔叔可忍,婶婶不能忍!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军士大叫:“将军,益州军又开始进攻了!”
王淩道:“往长安去的斥候回来没有?”
一连问了三四遍,却无一人能够回答。
王淩叹息道:“陈元甫公报私仇,其巧借由头让某入彀中,某自不量力,反给了其杀我的名头,如今其若杀我,名正言顺,王某兵败如山倒,又堕了汉室军队威风,早已成必死之局,如今被阻于汉中城下,一无援兵,二无粮草,兵不过千,而对面刘奭军有数万之众,我军中又人人带伤,今日之战,我等必死无疑,彦云虽非良善,然尔等不当替彦云死也,休要再冲杀了,尔等自去了吧!”
“大人,小人张贾,自祖父便在汉军效力,自来无有退走逃命的理由,将军虽然无用,却也善待我等,今将军蒙难,我等岂有弃将军而自顾之理?”
刘奭在军中,看着张鲁果然阻住王淩归途,却又回身对陈颛道:“张鲁愚昧,麾下杨柏又图财贿,今主公许其重金,其竟果依主公计谋,暗害国臣,此等人若于他国,或可一用,若于我国朝,当速杀之以谢天下。”
陈颛笑道:“主公此言差矣,杨松杨柏兄弟二人虽然贪贿,但倘若用好了,却也不失为我军中可用之人。
想当年陈琦贿以重利,讨好扬松兄弟,这才取了汉中。
王淩此人虽非将才,治理地面倒是一把好手,倘若能使其归顺主公,以主公这汉室宗亲的身份,如何不能使其讨的一个出身来?
王淩此人因王允王子师之故与陈元甫有嫌隙,陈元甫早就要斩草除根,然陈元甫爱惜羽翼,好沽名钓誉,不肯无故害了王彦云|性|命,故此番以假借讨伐不臣之名,将其害了命去,一则可使天下幽幽众口一词,再以兵败堕落士气为由,将其除去,明正言顺,又有正义之名,此一石二鸟之计,何乐不为也?”
刘奭道:“怪道王彦云不肯退兵,原来还有此中事?将军既能探知如此秘事,莫非将军早有北图之意?”
陈颛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主公乃是汉室宗亲,今代天子收回王土,此天经地义之事,臣乃是主公之臣子,诸事未雨绸缪,乃理所当然耳。”
刘奭心中虽有不悦,然嘴上却又不说,面上更是平常模样,一本正经道:“将军未雨绸缪,想来传说中的神将便是如将军这般吧?孤得将军相辅,何虑天下不得?”
看见陈颛退去,刘奭走出帐外,看着陈颛远去,方才回到帐中,低声喝骂道:“狗奴才,我才是主公,你有什么事都预先为之,如何能显孤之能为哉?
且先用之,待天下鼎定,再杀之不迟!”
王淩领着千余残兵,龟缩于葭门关外山上,粮食绝断,日夜皆有逃卒。
这一日,王淩如同寻常一般无二,出中军入营中巡视,看见营中士卒凋敝,烟火全无,不由叹气道:“王彦云无能,竟累得三军在此受苦,此非战之罪,乃王淩之过耳。”
王淩身边有一小校,武威金城人氏,复姓太叔,单名一个玄字,表字伯融,忙上前道:“将军,伯融有一计,可使刘奭军今夜不敢来攻。”
王淩眼前一亮,忙不迭连声道:“不知是何计谋?”
太叔玄道:“昔魏王联合赵王伐韩,囿兵于新郑,韩昭侯求救于齐。
齐王以田忌、田婴、田盼为将,拜孙膑为军师,帅兵经由曲阜、亢父(今山东济宁)、由定陶进入魏境,矛头直指与大梁近在咫尺的外黄(今河南民权)。
庞涓闻讯,忙弃韩而回。魏惠王深恨齐国一再干预魏国的大事,乃起倾国之兵迎击齐军,仍以庞涓为将,太子申为上将军,随军参与指挥,誓与齐军决一死战。
孙膑见魏军来势凶猛,且敌我力量众寡悬殊,只可智取,不可力敌,便决定采用欲擒故纵之计,诱庞涓上钩。他命令军队由外黄向马陵方向撤退。
马陵位于鄄邑北60华里处,沟深林密,道路曲折,适于设伏。孙膑命令兵士第一天挖10万个做饭的灶坑,第二天减为5万个,第三天再减为3万个。庞涓一见大喜,认为齐军撤退了3天,兵士就已逃亡过半,便亲率精锐之师兼程追赶。天黑时赶到马陵,命兵士点火把照路。
火光下,只见一棵大树被剥去一块树皮,上书“庞涓死于此树之下”八个大字。庞涓顿悟中计,刚要下令撤退,齐军伏兵已是万箭齐发。魏军进退两难,阵容大乱,自相践踏,死伤无数。庞涓自知厄运难逃,大叫一声:“一着不慎,遂使竖子成名!”拔剑自刎。
齐军乘胜追击,正遇太子申率后军赶到,一阵冲杀,魏军兵败如山倒。齐军生擒太子申,大获全胜。史称此战为“马陵之战”,称孙膑的战法为“减灶之计”。此战后,魏国由盛转衰,孙膑却因善于用兵而名扬天下。
今我军兵不如刘奭军多,当反其道而行之,今夜可增灶五千之数,刘奭军不知究里,必不敢轻举妄动,而次日夜间,我军复增灶一万,刘奭军必疑我军援兵至矣,又岂敢轻举妄动?
而将军可使我等徐徐退出山中,待全军入山,便是十万人马铺开,便也寻不得我等,
到了那时,将军便是百战不胜,却也逃得了性命。
而后我等可由山中,逃往荆楚或吴越之地,到那时天高任鸟飞,陈元甫便是手脚再长,却也奈将军何也。”
王淩沉吟半晌,眼中忽然坚毅起来,道:“彦云此番若能逃得性命,皆赖贤弟之策,淩虽不才,愿与贤弟八拜之交,结为异姓兄弟,不知贤弟尊意若何?”
太叔玄此时乃是白身,一介草民而已,入得军中,只为混口饭吃,何曾想到会有此等事来?
陈颛自昨日领了刘奭钧令,便回营中休息去了。
歇至黄昏时分,忽然见对面王淩营中突然多出来数千道炊烟来,潇潇袅袅,直上九重霄。
陈颛大惊,连忙使人打探虚实,回报道曰:“回将军,昨夜王淩军中,忽然多出四五百顶帐篷,不知何故,请将军定夺。”
“多出了四五百顶帐篷?莫非是长安增兵了?”陈颛连忙去见刘奭,据实说以上项,刘奭也是大惊。
陈颛道:“主公,倘若是长安增兵,则战机已然失去,不若引军退回梓潼去,而后相机先取南郡江陵,待平定南楚,万民归附,而后再取北楚,鼎定江夏、襄阳、新野、宛、上庸并南郡江陵、长沙、武陵、零陵、桂阳诸地,那时我军拥有荆楚、巴、益三州,此三地除巴州外,皆鱼米之乡,而我军手中有粮,遇事不慌。
到时再征招一些兵马,屯兵于宛城,待有兵马十万,先下武关而取长安,若长安失了,则整个巴州、益州、雍州、凉州再无战事。
那时,只需迁一将屯驻,阻住要道,那陈元甫便是有雄兵百万,也休想过我境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