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拖鞋不知道甩到哪了,刘晓飞光着脚跑在黑暗里,似乎一瞬间又回到了童年那段可怕的回忆里。
她的脚步声惹得附近的狗全都吠了起来,一声传一声,一瞬间几乎整个村庄都沉浸在狗吠声中。
刘奶奶家的狗叫得尤其凶,可刘晓飞管不得这些了,现在整个人已经崩溃了。
她拼命地拍着刘奶奶家的门,边拍边哭喊。
刘奶奶一脸惊惶地隔着木门向外看,确定来人是刘晓飞后忙打了开,“晓飞啊,这是咋了?”
话音还没落,刘晓飞就扑到她怀里哭了起来。
刘奶奶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喝住冲着她叫个不停的狗。
可这大黄今天也邪了,牙全呲出来了,凶得很。
“真是邪门了。”
刘奶奶拉着刘晓飞进了西屋,大晚上的不敢将人往小孙子那屋带,怕跟了不干净的东西。
将门关上,耳边才清净了几分。
刘晓飞坐在凳子上,不时便打上一个摆子,人看上去恍恍惚惚的,眼泪不住地往外涌。
刘奶奶握住她的手,焦急地问道,“晓飞啊,你告诉奶奶,究竟咋了?”
刘晓飞觉得自己再憋下去就要疯了,便竹筒倒豆子般全说了。
“一直做同一个梦?”刘奶奶听得直皱眉,“晓飞啊,你这是魂掉那了。”
她说着,起身打开柜子,翻找出一个小孙子喝过的补钙的小玻璃瓶子,抵到刘晓飞下巴上,接了一滴泪进去。
长久的惊惶得了宣泄,一番哭诉后刘晓飞平静了许多,见刘奶奶说她掉了魂,又来接她眼泪便十分不解,心底也开始不安起来.
“奶奶,你说的什么意思啊?”
“人啊,受惊吓时容易把魂给吓掉,然后被魂梭子给勾住。经常做同一个噩梦,就是你的魂想让你去把它找回来。怎么找啊,那得去寻荒医,荒医治病不要钱,一滴泪就行啦。”刘奶奶耐心地解释。
“荒医?”
刘晓飞听过中医、西医、神医、鬼医,却从未听过什么荒医。
刘奶奶却是已经站起身来。
“走,我现在就带你去找荒医。”
刘晓飞再次愣住了,“现在?现在都睡了吧?”
刘奶奶拉着她向外走,“傻孩子,荒医晚上才会露面,天亮了还找不到呢。”
村中的狗仍在吠叫,声音却渐渐被两人远远抛在后面。
漆黑的夜没有月亮,连星星也不见一颗。
从大道走上小道,最后小道也没了。
刘晓飞低头拽紧刘奶奶的衣袖,不敢四下张望,生怕看到什么令她毛骨悚然的东西。
终于刘奶奶停了下来。
眼前是一片不小的荒地,听说当年这里打过仗,埋了不少人在这。以前还有人过来种些庄稼,渐渐的年轻人都出去了,这片地便彻底的荒了下来。
夏夜的风仍带着股灼气,刘晓飞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将刘奶奶的胳膊拽得更紧了。
许是那个梦做得太多了,她总觉得背后有动静。
心里有无数个问题想问刘奶奶,可这夜实在静得可怕,怕自己一出声,就惊动了什么。
没多大会,远处传来“哒哒”的声音,像是马蹄声。
那声音越来越近,顺着望过去,一抹红迅速向这边驰过来。
刘晓飞来不及问那是什么,红影已距她们不过百来米。
那是一匹骏马,足有人高,通身火红,长长的鬃毛更像是烧起来了般。骏马一个扬蹄急刹,已在两人面前停了下来。
它一边喷着鼻一边用蹄子刨着地,卧了下来,而很快,便整个消失不见了。
这时马后面拉的车厢渐渐向地面沉来,木头车轮慢慢遁入地下,车厢平稳的落在地上,宛若一座小木屋。
小木屋有一扇门,这时门旁挂着的烛灯忽然亮了。
那盏灯看上去很简陋,只有一个圆形的底托,用三根细线悬着。而奇怪的是,烛火直直向上,任风吹着,不见丝毫抖动。
刘奶奶拉着刘晓飞走到门边,谨慎又敬畏地敲了三下,顿了会,又敲了三下。
里面终于传来了模糊的声音,刘晓飞脑中正想象着里面会出现什么东西时,门已经开了。
门有些矮,又有几阶向上的台阶,里面的人向外微微探着头,烛光下只露出下半张脸。下巴很好看,不尖不方,弧度正好,嘴唇略显薄,微微抿着,似带着几分不耐烦。
是个男人,刘晓飞想。她去看他的眼睛,黑暗中仍能感觉到那双眼睛的明亮和锐利,似是隐在暗处伺机而动的狼!
刘晓飞吓得忙垂下眼睛,就看到他搭在台阶上的一片衣角。
那种很张扬的红色,布料看上去很软,顺着台阶淌了下来。
除了裙子,刘晓飞想象不出其他衣服上会有这样的一片衣角。
可,男的怎么会穿裙子?
这个空当刘奶奶很是恭敬地冲那人弯了弯腰,将小玻璃瓶子拿出来。
那人伸出手接过瓶子,一只很好看的手,骨节分明,看上去大而有力。
更多吸引刘晓飞注意的是手腕后那宽宽的红色衣袖。
穿的古装?
那人将瓶子对着烛火照了照,只说了一个字,声音压得低沉,“恐。”
说完,看了刘晓飞一眼,便啪地一声将门关上了。
刘奶奶忙拉着刘晓飞向后退了几步。
便见那木屋渐渐向上升起,车轮再次现了出来,而前面的红色骏马也起了身,刨了刨蹄子,如离弦之箭很快消失在两人视野里。
“回去吧。”刘奶奶的声音听上去颇为轻松,“他既然收下了你的眼泪,肯定会来帮你的。”
刘晓飞仍有些回不过神来,“帮我?什么时候?”
“荒医最注重的就是承诺,明天晚上他肯定会来。”
刘奶奶话语里满是对荒医的信任。
而刘晓飞则觉得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奶奶,他、他为什么穿古代的衣服?他究竟是人是鬼还是妖啊?”
“诶?”刘奶奶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小孩子家家的,不要多问也不要乱说,小心得罪了荒医!”说着叹了口气,“现在知道荒医的越来越少了,以前多少穷苦老百姓要靠荒医来救命。每个地方的叫法都不一样,有的还叫他们荒客、刀客,还有叫刀医的。我听我姥娘说啊,荒医走的是大荒道,能去任何地方,任何朝代,本事通天呢。他们专杀勾人魂的魂梭子,我们可得敬着,知道了不?”
刘晓飞胡乱地点着头,心里却愈发好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