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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东进

1.没想到会和“两李”刀戎相见

一个少女匆匆地走着,白色的旗袍被月光涂上了一层烟青。她叫郑少仪,化名李欣,身份是鲁苏皖游击总指挥部二纵队政训处政训员,中尉军衔。中国共产党地下党党员。

这天泰州情况异常,部队提前发了饷,打了背包。根据她以往的经验,判断部队马上要打仗了。郭村被围已经好几天了,地下党交给她的任务是摸清“两李”部队的兵力部署和进攻时间。

已经刻不容缓了。政训员是不接触军事秘密的,只了解一些表面现象提供不了更有价值的情报,于战斗无补。郑少仪直奔总指挥部,利用她政训工作中交往过的熟人、同事,一边聊天、说笑,一边“套”情报。郑少仪生得很有几分姿色,平时那些半大不小的军官们只能是对她“望梅止渴”,今天突然“红杏出墙”,那种殷勤,可想而知。

郑少仪想要了解的情报弄到手后,还怕有诈,又用同样手段到下面几个纵队一一做了核实。这是个看上去还未完全脱尽稚嫩的姑娘,而严酷的生活已经把她催化成熟。

弄到情报,这姑娘又发愁了。与地处几十里外的地下党联系已经来不及了,她自己去必然暴露身份。而地下党把她安排到这个位置是很不容易的。怎么办?没地方请示,无人商量,她掂量来掂量去,还是决定换上便衣自己到郭村去。

大路不能走,有部队驻扎的地方要绕着走,田间小路,河汊水网,天气闷热,蛤蟆憋得“呱呱”直叫。漫漫田野上,郑少仪匆匆的身影像一个机敏的幽灵。

郭村。月上中天,这里却不见深夜的安静。

急促的脚步声、工具撞击的金属声、土块石头的装卸声、“呼呼哧哧”的喘气声……即将来临的危急把军人和村民凝结成生死同一的整体,他们用原始的工具和他们的意志构筑御敌的工事。男女老少全在无声的感召中挤入川流不息的行列,抬土、伐树、运门板、挖坑道……万人村镇在无声的沸腾中。

皎洁的月光下,郭村看上去极像一个儿童玩具。这是由三个大村庄组成的镇子,呈三角形,工工整整的等边三角形。东边面向泰州,是水网地;北边亦是水网地带;西边是运河、邵伯湖;南面和西南边是开阔地。

眼下,这个镇子正面临着强攻之军。

它的西南有“两李”的二纵队踞于塘头、宜陵一带,隔断了郭村与吴家桥、江南的联系;东面有“两李”的四纵队于泰州、口岸一线与郭村遥遥相对;北面是韩德勤的保3旅。

造成这种紧张局面的原因,一是重庆反共的调子日益高涨,“两李”与新四军私下结盟的底气越来越不足。二是随着挺纵“借地休整”的时间延长,“两李”怕养虎为患。特别是李长江,他亲眼看到挺纵是如何把日本兵打得拖尸而逃的。其实,挺纵自5月17日来到郭村,至此不过月余。说到根本,最关键的变故是来自韩德勤。挺纵一驻进郭村他便质问“两李”:为何新四军开进他们的防区,而他们却坐视不管?如此置党国利益而不顾,只能有一种解释,那就是私通新四军。并且派人做“两李”的王牌纵队──四纵队司令陈中柱的工作,由陈中柱去拉动李长江这门“大炮”的炮栓。

李长江马弁出身,曾为李明扬的卫士,他与李明扬的关系很微妙。李长江是苏北本地人,与帮会、土匪有深厚的渊源,抗战以来他结拜金兰,招募杂勇,鲁苏皖游击总指挥部的几位纵队司令大都是他的把兄弟。李明扬依赖于他,正是看中他在苏北的这种实力。而李长江看中的,是李明扬的资历、名望、谋道以及他背后的大树──桂系实力派的支持。为坚固这种利害关系,他们又缔结了中国人视为仅次于血缘关系的“干父子”。

在郭村问题上,“两李”既怕养虎为患,又不敢冒私通新四军之罪名。两人的分歧是,李长江力主打,李明扬主张逼。

李长江拍着桌子:“他新四军就是天兵天将,也不过是2000人,我们鲁苏皖就是豆腐渣,也有十七八大堆,也要胀破老母猪的肚皮!”

挺纵和“两李”兵力之比,是10:1。

叶飞不是没有掂量过这个数字的分量。

他没有想到“两李”会与他刀戎相见,他在郭村一面休整部队,一面发动群众,组织抗日力量,以为惹怒的是韩德勤,不料率先杀来的却是“两李”。“抗日、联李、孤韩”是陈毅早就定下的苏北大政,他认为陈毅是英明的。他不想决裂与“两李”的关系,但几千人的部队总得有个落脚点。他在寻找新的驻地的同时,不断派代表向“两李”说明:我们仅仅是借地抗日,没有他意,容我们有了安身之处,马上离开郭村。

回答他的是13个团重兵相围。

陈毅的电报一封封发来,叶飞一次次召集挺纵领导会议。

参谋长张藩说:“这时撤出,仓促转移并非善策。南有长江和‘两李’部队,西有运河、邵伯湖,再加日寇封锁,我军向吴,一旦被追击,势必陷入被动。”

管文蔚说:“吴家桥是一线七里长庄,地域狭窄,背后就是长江,既没有回旋余地,又没有退路。而在郭村迎战,恰恰避免了这些弊病。”

一向文静的政治部主任姬鹏飞光了脚蹲在凳子上:“郭村已经建立了民主政权,抗日、扩军、减租减息,刚搞红了,部队突然撤离,必受反共部队摧残,太痛苦!”

惠浴宇的脚底下一片烟头,他陪同陈毅三进泰州,“两李”这个砝码在苏北的天平上的作用,他明白。

叶飞望着他。

惠浴宇:“一定打,还是在郭村打。”

不是一定打,而是一定得被攻打。

一边是陈毅的电报,一边是纵队干部的意见,定音的锤子敲在哪一边,叶飞细长的眼睛急促地眨动着。

抗令专擅,干系本就不小,如果郭村迎战失利,罪名更大。外表清秀、灵魂透明的叶飞此时才理解到去年他东进时,陈毅承担的是怎样一种压力。

叶飞环视左右,说:“既然大家意见一致,就在郭村迎战!”

促成叶飞下决心的另一个因素,是刘少奇。他在得知郭村紧张之后,回电叶飞:“目前你们在苏北的任务是在冲突前争取政治上的优势……即使顽固派已向你们开枪,最初还应去信,力求合作打日本……你们要准备与选择适当的地形位置,能够固守或以游击战支持一两星期……然后再由八路军与4、5支队援助你们协力侧击顽固派。”

叶飞此时有2个团另1个营的兵力,面对的是13个团。

紧促之中,陈玉生来电告急。

陈玉生是“两李”下属8支队支队长,中国共产党党员,“两李”对他的真实身份原先是故作不知,与新四军联系他们需要这样的角色。请新四军帮助运送子弹,就是派陈玉生出面联系的。现在与新四军反目,他们要先解决“内患”了。

陈玉生决定带部队起义。

叶飞一面电告陈玉生,同意起义,一面派部队去接应。

郭村兵力本来就极其薄弱,如果再分兵,面临的危难更大。不马上接应,陈玉生部队又面临被解决的危险。

情况瞬息万变,容不得踌躇和犹豫。叶飞当即决定派出4团接应陈玉生起义,并且亲自带队,骑上了人们熟悉的白洋马,黄昏跨过通扬河。天黑后,叶飞换了马匹,单骑潜回郭村。用意在让李长江不敢马上动手,为陈玉生赢得时间。

确实达到了这个效果。李长江得到这个消息立即判断:一是挺纵分兵了,二是叶飞率主力离开郭村,进攻的最好时机到了。

就在这一天,“两李”又接到韩德勤的命令:“着李总指挥(明扬)指挥部及张星炳、何克谦、张少华各部队,并泰州常备旅迅速将江都、泰县境内各匪军一鼓而歼之。”

这是6月27日。

当郑少仪弄到总指挥部的作战情报,赶到郭村,已是6月28日凌晨1点。9公里路绕过一个个围攻部队,过了8条河,走了半个夜晚。

郑少仪把得到的情报一一向叶飞做了汇报。说完,她已经站立不住。

这个时候弄清楚敌人的部署和发起进攻的时间,至关重要。

叶飞和纵队几个领导把兵力部署重新做了调整,半个小时后即下达命令:立即造饭,4时以前全部进入防御阵地。

2.陈同生被当作人质扣在泰州

6月28日。密集的枪声打破了拂晓的雾霾和水气,像6月的暴雨倾天而落。

郭村被枪声猛地从寂静中抬了起来,进入了战争。

战场的东面、北面、西面出现了火网屏障,子弹、手榴弹落进水网、河道里,激起粉红、桔红、黄白色的水柱,在黎明的晨光中呈现出一种“恐怖美”;西南面,开阔地上的坟包在弹火的明暗闪射里仿佛活了一样,凸起凹下。

叶飞举起望远境,环视一周,停顿在西南方向。那坟包和低矮的稻田里,进攻的部队状如蝗祸泛滥,密密麻麻。

叶飞不下任何战斗命令。

村子、战壕、坑道如同任人宰割的一片死地。

兵贵如山,千摇不动,百震不惊,庶乎贼智自穷,我固守。

稻田里的“蝗潮”越涌越近,火力越来越猛。

“司号员,调1营!”叶飞下达命令。

迅速而猛烈地转入进攻,是防御最光彩的部分。但这个光彩是有条件的,那就是最佳突破点的选择和良好的时机。

根据情报和进攻的气势,叶飞断定西南方向是陈中柱的主力“青年大队”。这是一支敢死队,“两李”部队的精华,一色的血性壮汉,武器装备也是一流。

1营是叶飞老6团的骨干,转战江东,轻重机枪“哗哗”响,又有半塔集反击战的经验,一听出击的命令,全营跃出坑道。

叶飞选择了突破口,派出了坚兵。不击则已,击便击其要害,一把扼住对手的咽喉。

开阔地上的反击,是最惨烈的,没有依托和隐蔽物,只能在猛烈的火力掩护下,利用一尺高的稻丛匍匐近敌。这时最有效的武器是人,是人的忠勇机智和超凡的心理素质。

短兵相接后是原始的厮杀,角斗士的格斗,力和胆的较量。

一个小时过去了。西南面的枪声渐渐稀疏,1营押着200多俘虏回来了。

大红的日头火球一样越升越高,天热得像下火。

“青年大队”被打退后,战势有了缓和。将近中午,战斗又开始升温。

郭村的青年请求参战,姬鹏飞劝阻他们,一个青年说:“我们不是不怕死,不打死他们,我们也没好日子过。”

村里的老人和妇女将荞麦饼、炖猪肉、鸡蛋、开水,络绎不绝送到战壕、坑道。纵队侦察连的房东老大爷,领着全家男女5口,扛着锄头、钉耙冒着枪弹加固战壕。连长怎么劝也无用,转过身用他那闽东口音对部队说:“还有什么说的,就是牺牲也要保卫郭村!”

激战仍在继续。

李长江果真想“一鼓歼灭之”了,第一天把13个团的兵力全部用上。

傍晚,进攻的部队突入到王家庄。炊事员老张去送饭,挑着饭菜跑到了“两李”的部队。一阵枪弹打过来,老张急忙操盆子挡,盆子被打得像风铃,叮咚作响。老张跑得帽子、鞋子全丢了,边跑边叨叨:

“你们能占这个村子多久?我不过把饭送早了一点罢了。”

直到天全黑下来,枪声还没停止。

“哪一个?!”浓浓的闽东口音。

“江南陈毅。”

一个身影从黑暗中闪出:“陈司令,我是惠主任派的交通员。”

“郭村怎么样?”

“今天一早就打起来了!”

陈毅一下子停住脚步。

“惠主任带了一个主力连来接你,被阻在段家桥,让我带了一个排,直插这里等你。”

正说着,一阵脚步声,惠浴宇赶来了。

“哎呀,可把我急坏了,生怕你闯进敌人的火网里去!”

“我打了这么多年仗,还会闯入敌人的火网?我又不傻,难道连枪声都听不出来?”听得出,司令肚里有火。

“郭村现在怎么样?”陈毅的声音里充满了焦虑。

惠浴宇一早就出来接陈毅,郭村怎么样,他也不清楚。

陈毅一挥手:“走,去郭村。”

“去郭村的路重兵封锁,进不去。”

“找个地方突进去!”

“不行,我没这个权力,你的安全出了问题,我负不起责任。”惠浴宇转身对交通员说:“带一个排,到新老洲打前站!”

陈毅甩着脸上的汗,发脾气了。刚骂了一声“格老子”,雷声大作,暴雨倾落。

“陈司令员,现在你得听我的。我们只能等机会去郭村,现在去新老洲。”惠浴宇对司令员下了命令。

到了新老洲,陈毅把长衫一脱,拈笔铺纸就写起来。

汗水顺着他的面额往下流,天湿闷潮热。惠浴宇见汗水滴湿了信纸,便在陈毅身后扇着扇子。

陈毅匆匆给粟裕写了一封信,要他“速派主力部队,克服一切困难,过江支援挺纵”。接着又给“两李”写,陈述利害,奉劝他们悬崖勒马。写着写着,火又冒起来,用笔杆指着惠浴宇:

“在苏北我们是抗日、联李、孤韩,这话我从江南讲到江北。郭村不能打,电报我发了三封,你们为啥子非要打?!”

“不是我们要打,我们是自卫。”惠浴宇辩解。

“这个仗是从你们借‘荆州’而始的,对不对?借了不还,就给人家留下可乘之机了嘛!”

“借地抗日,本来也无罪,而且我们一再申明,很快开拔。可是他们不依不饶,把我们派去的谈判代表也给扣压了。”

“代表是哪一个?”

“政治部副主任陈同生。”

陈毅火气更大了:“好,我的同志,一个大主任已经被人家当作人质扣在泰州了。郭村再损兵折将,可怎么是好!这些人都是党的精华,精华!你懂不懂?!”

夜里一点风也没有,凝固的闷热中缠裹着尸臭。在沦陷的土地上,生命结束于同胞的枪口下,这是一种悲哀。

零零散散的枪声还在响着,叶飞指挥部队抢修了工事,已是凌晨。他和衣打了个盹儿,拂晓的进攻又开始了。

今天的主攻方向是南面,比昨天还猛。

参谋长张藩说:“让侦察连迂回到敌人侧面,南面让教导队阻击。”

叶飞点头。他在谋划,如此猛烈的进攻,部队和弹药能坚持多久?一星期行吗?一星期援军能到吗?

望远镜里,教导队甩出的手榴弹像天上飞的麻雀,黑压压一片。队长蒋鹤林端着冲锋枪边指挥边打,迎面的敌人像切豆腐一样,一排排倒下。突然,蒋鹤林身子趔趄了一下。叶飞心里一揪,再看,只见蒋鹤林手臂无力地扬了扬,好像要对身边的人交代什么,身子又一歪,倒下了。

叶飞闭上了眼……

正在发疟疾的廖政国高烧昏迷不醒两天了。下午睁开眼,回到了这个世界,听到的第一个声音是激烈的枪声。他一把推开卫生员递过来的水,翻身下床。脚一落地,“咚”地一声栽倒在地。太虚弱了。

如此两次,他还是挺立起来。抱起一挺机关枪,趔趔趄趄,带着1团2营冲上阵地。

人的精神力量有多大,这也许对于数学家、科学家、医学博士也是个难解之题。

廖政国此时是1团参谋长,他的作风即是1团的作风,打仗个个是“不怕身上钻窟窿”的人物。一跳出战壕,高烧41度的廖政国完全摆脱了病魔,部队在他的指挥下忽东忽西,打过来,打过去,像庙会上舞龙灯一般。敌人进攻的阵容被他搅得大乱,龟缩成七零八落的残局,迅速向后撤去。

战场的局面迅速改观。

廖政国没走回战壕,又昏迷过去。

一直到傍晚,敌人的进攻如退潮后的海水,慢慢又在回涨。

这时,刘少奇的电报到了。

叶飞心情之急切,如大旱盼云霓,几乎是从参谋手上夺过电报,抓起就看:

八路军五纵队因日寇“扫荡”不能如期赶到,新四军五支队也因韩德勤的进攻所阻,无法增援。

一阵电击般的惊悸倏地从脚底冒起,一直窜到头顶。叶飞拿电报的手麻了,手心沁满冷汗……

3.挺纵危急,星夜驰援

急促的马蹄声敲打着路面,骚动的夜空星光凌乱。马上的陶勇一身皂色衣裤,张着微撅的厚嘴唇,栗色大马在他的驱赶下,四蹄生风。

挺纵危急,星夜驰援。陈毅。

郭村告危,挺纵待援。叶飞。

两封电报接踵而至,陶勇急得两眼血红。一着急他的眼睛就充血。用大手在地图上一量,他的驻地离郭村100多公里,要跨越天(长)扬(州)公路,渡过邵伯湖,通过仙女庙到高邮的日军重点封锁线,还要经过“两李”的防区。

“一分钟也不容拖延了。我带侦察分队这就出发,你集中分散部队,新编的部队边走边编,只能这样了。”陶勇和团政委卢胜一分工,便衣的扣子没扣完就扬起马鞭。

跨越沟坎细桥,出没乱坟荒丛,陶勇和侦察分队绕过日军的岗楼,躲着光照十里的探照灯,直闯天扬公路。

这个乳名“大头”的陶勇,27岁,长征时的副师长,红四方面军的,苦头吃得最多,“包袱”背得也最重。不过这“包袱”到陶勇身上就没有分量了。他天性活泼幽默、善良野猛,绰号不少:“红眼三郎”、“大头团长”、“傻子团长”。对这些绰号陶勇是来而受之,有时还故意而为之。尤其是仗打得不如意的时候,他或装个“疯”,或卖个“傻”,自信和力量在欢笑中重新回到部队。战士们喜爱他,和陶司令摔跤,把他摔倒了还奖励一颗手榴弹。掰腕子赢了他,奖励5发子弹。情况紧急的时候,侦察员可以从他手上夺过饭碗就吃,吃完就走。给“两李”送子弹的时候,他带领着上千人的队伍和500副装着18万发弹药的担子,从皖南到江南,从江南到江北,闯封锁线他还哼着家乡小调:“支子摆──前摆后不摆;滑石──个栽个啊;平阳大路──甩起来……”

陈毅交给他这么一个押送子弹的玩脑袋任务,同时为他换了一个名字,把叫了26年的张道庸,改成“陶勇”。

“乐陶陶的勇士。”粟裕给这个新名字诠释。

在陈毅、粟裕面前算老粗的陶勇乐了,带几分调皮,问:“粟副司令,你的名字怎么个说法?”

“粮食大大的多,让人不愁吃的。”不苟言笑的粟裕见了陶勇,也爱说个笑话。

帮“两李”押送了子弹,陶勇即让“挑夫”们脱下便衣,换上军装,按照陈毅的命令,更名“苏皖支队”向仪征、天长进发,开辟苏北抗日根据地。

这个地区西有罗炳辉的5支队,东有叶飞的挺进纵队,无论抗日还是应付韩德勤的进攻,都有回旋侧应的余地。前天和日军激战一夜,毙敌近百,自己伤亡也不小。本来部队要休整,两封告急的电报一来,也就什么都顾不上了。陶勇被“两李”的背信弃义气得两眼充血,当初玩命给他们运的子弹,现在打在自己战友的身上,这个痛苦炙烤着他,手上的马鞭不住地抽打着坐骑……

闯过天扬公路,邵伯湖横在面前。

陶勇和侦察分队隐蔽在杂树丛中,只见浩渺的湖面上,日军的巡逻艇来往不断。陶勇压着抽烟的念头,盯着湖面,摸巡逻艇的规律。

到村子里借船只的侦察员回来报告,所有的船只一入夜全都集中到敌人据点里了。

陶勇算了算时间,等大部队到来,要在明天中午,过邵伯湖要等天黑。于是交代侦察分队,找渔民商量,让他们白天打鱼的时候把船藏到芦苇荡里,等待部队到来。

准备工作一切顺利,卢胜带领部队次日中午到达。晚上天公帮忙,下起了不大不小的“遮帘雨”。水茫茫,雨茫茫,迷蒙一片,在巡逻艇的间隙中,苏皖支队渡过邵伯湖。

部队多,船只少,全部过了湖,天已大亮。而前面就是日军重点封锁的仙女庙至高邮的公路。

“大白天,在鬼子眼皮底下过路危险太大!”卢胜说。

“不走也危险。”陶勇若有所思地转了一圈又一圈,说,“老卢,咱们调戏一下鬼子怎么样?”

卢胜笑了。这个陶勇,又要玩邪的了。

“鬼子不是尊称我们老鼠耗子吗?今天咱们就当当天王老子,大白天摇摇晃晃在他脸前走一遭,如何?”

利用敌人的心理,反其道而行之。

“就这样!”卢胜完全赞成。

上千人的部队就这样当起“老子”来。

兴奋与紧张给部队平添了双翼,健步如飞,迅速肃静,灰色的人流像巨大的蜥蜴贴在灰褐色的路面上游动。

时间一个小时、一个小时过去了。

路途在汗水里一点点缩短。

一支日军的巡逻队出现了。一副例行公事的样子,晃晃悠悠,吊着枪,敞着怀,撞在“蜥蜴”的尾部。显然,这情景让他们大吃一惊。但“训练有素”的日军马上把心态调整到最佳状态,紧紧咬住“蜥蜴”的尾巴。

消灭这支日军队伍是不成问题的。但陶勇考虑这个地段在日军重兵把守的区域,一旦纠缠势必惊动日军据点里的部队,那将是一场大战,而他的首要任务是驰援正在危急中的挺纵。

“3营长,你带一个连,哄着这些日本人玩会儿,掩护大部队。”

枪声一响,“蜥蜴”在尾部的伤痛中,行进更为迅速。

3营长牺牲的消息传到陶勇耳边的时候,郭村已经在望了。

第四部分 9.陶勇说:这个摸“两李”屁股的好…

6月30日,郭村战斗进入第三天。李长江把大炮用上了,一整天轰击,炮弹打到纵队指挥部附近。北面韩德勤部队的张星炳,也开始了对郭村的攻击。

叶飞正在召集指挥部会议,陶勇带着小分队潜入郭村。

“叶司令,半塔集的戏搬到郭村唱了?”

陶勇的笑声感染了会场,叶飞握住他的手:“陶司令,戏正到高潮,你出场的时机把握得真好!”

苏皖支队一到,郭村的兵力增加到7个营。

叶飞说:“八路军和5支队已不可能来援,江南的部队一时也来不了,不迅速打破李长江的围攻,一旦韩德勤再投入主力,前无援兵,后无退路,后果不堪设想。我考虑,在这7个营的兵力中,抽出一部向扬泰线出击,趁‘两李’后方空虚,直取宜陵,撕开缺口,打通与吴家桥的联系,你们看怎么样?”

大家一致赞同。

陶勇说:“这个摸‘两李’屁股的好事就交给我。他娘的,我们打鬼子,到这儿休整一下,借他块烂砖头歇歇屁股都不让。他也不想想,那子弹是谁给他弄来的,没心肝的东西!我倒要看看他屁股上长的是什么尾巴。”

叶飞笑道:“跑了100多公里,喘喘气再说。”

“别老娘们似的,喘气我不到你这儿来了。”

“那,就把北面张星炳的保3旅交给你吧。”

7月1日,挺纵1团团长率领两个营夜间摸出郭村,插入李军后方,一举攻下重镇宜陵,歼灭了3个团。

这一天,陈玉生在4团的接应下,起义成功,到达吴家桥地区,控制了江南江北的交通要道。“两李”下属的4大队也在这一天暴动,进入郭村。

急转直下的形势是李长江始料不及的。7月2日李长江从泰州来到战斗前沿,亲自督战,战斗又掀起一个高潮。

被高烧折磨得已经脱形的廖政国,又抱病上阵。陶勇指挥打张星炳,让他的参谋长张震东率领一个营,插入李长江部队侧翼。

攻守易势,李长江的部队由进攻变为固守,又从固守转向溃退,“两李”的王牌战将陈中柱被俘。

7月3日,陈毅由新老洲来到郭村。

叶飞、管文蔚、陶勇等人接到村外三里多,陈毅下了马,脸色不好看。

叶飞迎上前:“陈司令,请你批评。”

“批评?我本来是要骂你们的,一个多团就跟那么多顽固派乱揪,冒失鬼!呶,你们打了胜仗,我还有啥子好讲的嘛!”陈毅的脸上透出笑意。

4.陶勇说:这个摸“两李”屁股的好事交给我

叶飞出了口长气。

走进村子,满目弹痕炮坑,经历了上百次战斗的陈毅,能够想像这场战斗是如何的残酷壮烈。以一顶十,这不过是个夸张的形容,而他的挺纵和苏皖支队把它变为事实。郭村战斗以一种特殊的形式,检验了这两支部队对战争的承受力,同时也是一个标高,显示出这两支部队从游击战到阵地战和运动战的成长刻度。陈毅为他的部队和小司令们自豪,但只是在心里。

陈毅洗了脸上的泥汗,吃了两只大甜桃,见房间里只剩下叶飞一人,说道:“叶飞,你这个仗是打赢了,你知不知道有多大的危险性?”

叶飞:“我知道。少奇同志的电报一到,说增援的部队全来不了,当时我一身冷汗,手都麻了。”

陈毅哈哈大笑,突然脸又一绷:“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下面的文章你们准备怎么做?”纵队司令部召开的会议上陈毅摇着蒲扇问。

发言很激烈。有的主张以郭村为基点,向外扩展抗日根据地;有的主张应扩大战果,攻取塘头;还有的说既然胜券在手,拿下泰州易如反掌,为何不乘胜攻下泰州呢?

陈毅很有兴趣地听完大家的意见,说:“同志哥啊,我们这里很热闹,中国很热闹,整个世界都热闹得很呐。5月10日德国对荷兰、比利时、卢森堡发起全面进攻,交战18天,德国灭亡了这三个国家。5月14日德国进攻法国,6月10日意大利向英法宣战,6月22日法国宣布投降。日本对欧战的反应既敏感又强烈,西尾寿造派他的参谋长回日本的大本营,请求攻势作战。陆相俊六决定增派2个甲种师团,对中国实行以战迫降的方针。

“这就是说,中国的抗日阵线,又面临着新的挑战,蒋介石的文章如何作?韩德勤的文章如何作?都是问号。我们不能不站在这个大背景下考虑问题。如果把‘两李’打得太疼了,他们不但有彻底倒向韩德勤的可能,也有投降日伪的危险。”

会场沉默了。司令的意思很明确,息战停争,与“两李”握手言和。

“但是,”陈毅走动着又说,“不把他们打得疼一些,恐怕不足以灭他们的反共气焰。首先,这一仗是他们发起的,我们还击,理在我方,我们乘胜追击,再扩大一下战果,一直打到泰州城下,胜券全操,却不进城,不但不进城,把俘虏也全部归还‘两李’,用事实证明,新四军从没有占友军地盘的企图,我们要的只是团结抗日。你们看怎样?”

“这就叫有理有节!”

“这样一来也打破了韩德勤在苏北搞反共大联盟的企图。”

会场又活跃了。

7月4日,挺进纵队、苏皖支队兵分4路全线出击。

叶飞在村外听了会儿枪声,走回指挥部。

陈毅站在地图前。

“叶飞,当年刘备借荆州,借而不还,关羽守城失败城陷身亡。我们既不做刘备,也不当关羽,我们既归还郭村,也不图谋泰州,那么,我们到啥子地方去呢?中国之大,苏北之广,难道就没有我们救国抗日的一锥之地吗?”陈毅说着,突然停住了话头,“哎,不对头嘛!”

陈毅快步跑到门外,听了听:“不对头!不对头!叶飞,你听,枪声好像过了护城河,到面粉厂了嘛!怎么搞的?”

“不准进泰州,命令规定得清清楚楚嘛。”叶飞说。

“命令不保险,你赶快去处理。”

“我马上派参谋去。”

陈毅神色严峻:“不行!你自己去,骑马去,传我的命令:没我的命令谁进了泰州,我杀谁的头!”

叶飞跨上马,飞驰而去。

果然,苏皖支队的一个连已经过了护城河。

叶飞找到陶勇:“陶司令,你的部队已经过了护城河,陈司令发脾气了。”

“乖乖,他是什么耳朵!”陶勇夸张地咧着大嘴,“当然,过河是大大的不敢啦。”

陶勇忙令司号员调兵,过河的部队老老实实地回来了。

兵临城下,泰州城里乱如蜂巢。

总指挥部里,参谋、副官进进出出,机要人员开始烧情报资料,嗓音嘶哑的李长江摔了手上的电话筒,拍着桌子大骂参谋长。坐在外面休息厅的李明扬,眼皮不抬地把玩着手上的蓝瓷茶碗儿,安静得像一尊泥塑。在两军交战的时候,这位总指挥并不在泰州,借故到兴化“开会”去了。

这是李明扬的谋略。一旦李长江打得不如意,他可以转过身来,以“和”的面孔再与新四军握手。

挑起这场冲突,他内心很复杂,甚至不希望新四军在郭村战斗中失败。当然,也不愿看到李长江败得如此惨重。这场战斗他是迫于外压内哄,不得已而为之,不打,蒋介石、韩德勤那里无法交代,李长江像撞头的野马,他也控制不了。打赢了,李长江的势力更加膨胀,他这个总指挥即有被架空的危险。他还是希望新四军在苏北存在,牵制着日军、韩德勤、李长江三种力量,他这个角色也好继续唱下去。

然而,郭村一仗打到将弃城而逃的惨状,是出乎意料的,三军覆没,再丢了大本营,那就意味着彻底完蛋。可事至如今,形如瓮中之鳖,被围城中,他又有什么回天之术呢?在这种惨败的境况下,他又有什么颜面和资格与新四军言和?即便是“乞和”的话也说不出口啊!

“总座……只有一条路了。”李长江走到李明扬跟前,声调里充满了沮丧。

李明扬没有反应,眼皮也没有抬。

“只有求助韩德勤了。”李长江又说。

李明扬此时如果把手上的茶碗摔在地上,也许噬嚼他的痛苦会随着那一声粉碎得到一点缓解,可怜他在这种心境下也做不出那种举动。只是保养很好的十指,痉挛般的颤抖着。

“广公……”李长江的声音像冬日原野上的狼泣。

李明扬被这种交织着多种感情的呼喊感动了。毕竟,他们有着生死与共的命运,毕竟,这场事端他也是点了头的。

他深深吐了口气,抬起头:“长江,事到如今,难道你还不明白?韩德勤等的就是这一天。至人两伤,坐收渔利。到了这种地步去求他,岂不是拱手让城吗?”

“那也比让新四军把城夺去好!”

“好在哪里?!”

……

李明扬霍地站起,手上的茶碗终于掉在地下,摔了个粉碎。

“好在他能置你我死地?好在他夺了我们保安司令部的兵权,又图谋鲁苏皖游击总指挥部?好在……”

“报告总座,新四军围城的部队撤了。”参谋长进来报告。

李明扬、李长江陡然转过头,一齐把惊愕的目光对着参谋长。

参谋长又说了一遍:“新四军全部从城外撤走!”

5.即将前进的方向是黄桥

泰州方向的枪炮声平息了,一首壮烈雄浑的歌曲在部队里传唱起来──

六月二十八,炮火沸腾,

顽固派十路进攻包围郭村,

想断绝人民的生命,

想歼灭抗战的孤军。

顽固派三次总进攻,

冲不破军民合作的血肉长城;

……

唱歌的士兵不知道,他们以血肉保卫了郭村,不久却要离开郭村。他们将“大无畏地前进,前进,向前进”,至于前进到哪里,他们暂时也不清楚。

清楚的是写歌的人。

陈毅这首“急就之作”,是在作战室的地图上草成的。歌写好了,一条粗粗的红线也在地图上标出,那就是部队即将前进的方向──黄桥。

7月8日,粟裕、王必成率2团、新6团渡江,到达吴家桥,与挺进纵队、苏皖支队会合。7000人马云集苏北,论人数并不算多,但对长期分散作战的江南指挥部来说却是空前的。

陈毅得知粟裕到来,一大早便等候在村口。

远远的,一匹枣红色大马喷着响鼻,火一般卷起烟尘奔腾而来,陈毅快步迎上前去。

粟裕飞身下马,紧握住陈毅的手:“司令员,我们终于到达苏北了!”冲口一句,百感交集。

“是啊,终于……”陈毅完全理解粟裕此时的心情,“两年前举起的这枚棋子,今天总算落到苏北这块抗日的金角银边,其中的艰辛坎坷自不必说,而日后的大发展,更要靠我们一步步去实现。同志哥,任重而道远啊。”

粟裕深陷的眼窝里打着闪:“记得去年你曾说过,目前苏北日本人是老大,韩德勤是老二,李明扬、李长江是老三,我们是名副其实的‘老四’。郭村一仗,我们的地位上升了,这就为将来的大发展奠定了基础。”

“对头。”陈毅笑道,“这一次和‘二李’的较量,使苏北的局面有了一定改观,我们从‘老四’变成了老三,但要实现在苏北称老大,最终赶走日本帝国主义的目的,还要经过长期的斗争和努力。因为那个坚持反共立场的老二韩德勤是不会就此罢手的,蒋介石也绝不会允许我们在苏北建立和发展抗日根据地,所以,目前亟待解决的问题是如何发展,向哪里发展。粟裕同志,形势紧迫,每一分钟都是宝贵的,我也顾不上让你休息了……”

粟裕望着陈毅熬红的双眼:“不是司令员不让我休息,而是日、伪、顽不准我们休息。司令员,有什么任务就下达吧。”

陈毅:“下达任务为时尚早。关于行动方向和方案,我倒要听听你的意见。”

陈毅吩咐警卫员通知叶飞、陶勇、王必成到作战室。

叶飞、王必成、陶勇来到作战室,粟裕已经在看地图。一把椅子反放着,椅背朝前,他骑马般地坐在椅上,全神贯注地盯着地图,仿佛早已驰骋在苏北的大平原上。

“粟副司令!”叶飞和陶勇带着久别重逢的激动叫道。

粟裕转过头来,目光有些发怔。

陈毅大笑:“咱们的粟副司令一走进地图,便六亲不认了。”

粟裕也笑了,站起身握住叶飞和陶勇的手。

陈毅:“好!江南指挥部会师苏北,这是历史性的握手,可惜没得照相机拍下这个镜头。怎么办呢?只好等待将来,靠我们的双手开辟新的历史了。诸位就座,我先来讲讲形势。”

陈毅走到地图前,面色严峻起来:“前一段时间,顾祝同、冷欣调集4个师压迫我江南部队,使我抗日无地,苏北的韩德勤又大举进兵,连我们生存的权利也要剥夺。为了抗日,我们不得已自卫,打了郭村一仗,形势才有了一些转机,但仍不容乐观呐……”陈毅的手在地图上游走着,“现在,江南的顾、冷,苏北的韩德勤,安徽的李品仙,正分南、北、西三个方向朝我江北的新四军进逼,而以我现有的兵力,不可能求得在各个方向同时对付顽固派的进攻,因此,为了发展华中和苏北的抗日局面,我们必须做出抉择。参谋处拟定了两个方案,其一是北进兴化,直捣韩德勤老巢;其二是东进,建立黄桥根据地。我和叶飞、陶勇同志交换过意见,有了初步的打算。下面,我们来听听粟裕和必成同志的意见。”

粟裕沉思片刻,目光又投向地图:“北进兴化,弊多利少。叶飞、陶勇比我更熟悉苏北的情况,他们肯定不会赞成。”

陈毅点点头:“一言中的,你说说为什么?”

粟裕走向地图:“北进兴化必经保3旅张星炳的防地,虽然消灭张星炳是有把握的,但韩德勤出兵向我进剿也十分方便。我们在江北刚刚会师,立足未稳,准备尚不充分,匆忙投入大规模战斗,条件也不具备。这个计划只有八路军南下到可与我直接进行战役配合的地区,才有可能实施。另外,北进兴化直捣韩德勤的老巢,还有可能授人以柄,在政治上于我也不够有利。因此,要彻底解决苏北问题,我们必须以退为进,待韩德勤大举进兵时,我们再展开决战,不打则已,打则必使苏北的抗日局面彻底改观。”

陈毅接道:“好一个以退为进。叶飞、陶勇,粟裕同志和我们想到一起了。不错,苏北的问题一定要解决,但关键是如何解决。目前,黄克诚同志率领的八路军南下部队虽然与新四军6支队汇合于苏鲁豫地区,然而由于日军的阻隔和顽固派的进攻,一时难以和我直接呼应,这就要求我们立足现实,做好独立作战,单独解决决战任务和发展苏北工作的积极准备。为此,我们首先应该找到一个理想的根据地。”

粟裕的手往地图上一指:“这就是黄桥。”

陈毅转身问王必成:“必成同志。你的意见呢?”

王必成历来话不多,只要考虑成熟了,往往一两个字就把态度表达得清清楚楚:“同意。”

陈毅:“光同意不行,得说说理由。”

王必成知道陈毅不光是考考自己,而且是对行动方案的推敲和验证,于是开口道:“第一,黄桥地处泰州、泰兴、如皋、靖江之间,以黄桥为中心建立根据地,东可向南通、海门、启东挺进,开辟敌后战场,南可控制长江通道,与江南部队相互策应,形成足跨大江之势,既对日寇构成严重威胁,又能切断韩德勤同冷欣、三战区顾祝同的联系;第二,盘踞在黄桥一带的何克谦保安4旅,是一支土匪游杂部队,建制上属于韩德勤,实际独立为王,一贯勾结日伪,残害人民,消灭这支反动队伍,我们有足够的把握,人民也会拍手称快;第三,黄桥地区是我党早期建立红14军的地方,革命影响大,群众基础好;更为重要的是第四点,一旦建立了黄桥根据地,我们还可向北发展,与黄克诚率领的八路军南下部队连成一片,创造更加广大的苏北抗日根据地。”

陈毅听罢,赞许道:“不说则已,一说四点,有理有据。叶飞、陶勇,必成和你们的分析完全相同,是不是你们搞了统一战线,透露了情报?”

叶飞摆着手说:“东进黄桥,关系到苏北的抗日大局和我们的生死存亡,这样重大的战略举措,我自己都惟恐不周,哪里会让必成同志先入为主呢?”

陶勇虎目圆睁:“我们是英雄所见略同呢!”

陈毅将一包香烟撒在桌上:“好。我来犒劳各路英雄。既然大家对战略方向有统一认识,我们就来研究一下具体方案。”

……

黄昏时分,作战室的门打开了,一股浓浓的烟雾从屋内涌出,在夕阳的映照下,如同燃起一把大火。

进军黄桥的战略方针已定,给中央、中原局和军部的电报发出了,按照中央的指示,部队进行了整编,江南指挥部改为苏北指挥部,陈毅任指挥兼政委,粟裕任副指挥。部队编为三个纵队:第一纵队司令员兼政委叶飞;第二纵队司令员王必成、政委刘培善;第三纵队司令员陶勇、政委刘先胜。

陈毅走出房门,眼睛被夕阳晃了一下。

朱克靖和张茜站在他的面前。

陈毅惊喜地握住朱克靖的手:“服务团的同志们都过江了?”

朱克靖:“大部分同志都过来了……”

陈毅:“巧得很,我正要找你呢。”

朱克靖:“有任务?”

陈毅:“任务重大!来来来,屋里谈。张茜,你先去帮服务团的同志们安排一下住处,我一会儿就去看望他们。”

张茜没有言语,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陈毅这才发现,张茜的眼圈红红的,满是晶滢的泪水。

“这是为什么?”陈毅问。

张茜尚未开口,已经泪如泉涌。

朱克靖有些动容地说:“……李珉同志牺牲了,过敌人封锁线的时候。”

陈毅眼前立刻出现了一个女兵的形象,细高的个头,弯弯的笑眼,翘翘的鼻子,一口浓浓的上海话。一次她们刚发了饷,几个女兵买了毛豆打牙祭,正碰上陈毅,李珉说:“陈司令你要吃吗?听说四川人的嘴都是很馋的。”陈毅笑道:“我听说四川人爱吃,上海人爱美。是不是啊?”李珉笑了:“当然,侬看我的项琏多漂亮。”说着指着套在脖子上的干粮袋。陈毅大笑。李珉与服务团到水西的时候,张茜和陈毅已经结婚,陈毅请她吃糖,她把那颗糖攥在手里,很认真地说:“抗战胜利了,你们猜我干什么?我要开个糖果店,真的。”

朱克靖告诉陈毅:李珉是在通过封锁线时被鬼子的机枪打中的。牺牲前,大家围着她呼叫哭喊,她睁开眼,根本不认为自己会死,依然笑着对大家说:“哭什么?我们很快就要到江北了……不要哭……革命流血不流泪……”

“革命流血不流泪……”陈毅听罢,反复吟哦着这句话。许久,才动情地说:“一言九鼎重千秋啊!为了开辟苏北抗日根据地,我们有多少好同志流血牺牲。作为后死者,我们要准备付出更大的牺牲。克靖同志,指挥部已经做了东进黄桥的决定,我要交给你的任务,也是我们的牺牲之一。”

朱克靖有些不解地望着陈毅。

“派你到泰州和李明扬谈判。”

“师广?”

朱克靖北伐时期是国民革命军第3军党代表,那时李明扬是第3军的副军长。两人属“三军袍泽”,且私交颇深,陈毅这时派朱克靖去泰州,可使两军谈判有了挚友交心的氛围。

泰州城里,李明扬一见到阔别14载的朱克靖,老泪潺潺,执手相望,“乍见翻疑梦,相悲各问年”。

两人叙旧谈今,从早上一直到中午,千言万语,滔滔不绝。朱克靖拿出陈毅写给李明扬的信,信中附诗一首:

停骖问我意如何?词婉情真再致书。

军令今当斩马谡,歧途何事泣杨朱?

仲连智免蹈东海,武穆冤成走传车。

凭君寄语强梁辈,摩擦自戕慎厥初。

诗中连用了四个典故,“斩马谡”、“泣杨朱”、“仲连智免”、“武穆冤成”,既有严正的警告,又有真挚的规劝,指出应当效法不帝秦国的鲁仲连,高蹈不仕,计谋策划,保持民族气节;表明新四军“武穆冤成”,一再委曲求全,以民族大义为重的胸怀。

李明扬边看边顿首,道:“仲弘真君子也!”

对新四军不攻泰州,送回俘虏、枪支,李明扬已是感慨万千,朱克靖又表示,新四军还要归还郭村,让出塘头。

李明扬连声说:“不敢,不敢,咱们是一家人。”

“广公,不仅如此,我们的吴家桥也准备奉送呢,那里每月可收税五万。”

李明扬简直怀疑自己的听觉。一个胜利之师竟能有如此之举,团结抗日的诚意昭昭如同日月。

“广公,团结抗战,互助互让,共同发展,这是新四军的初衷,我想这也是广公所希望的。我军准备东进抗日,还要向广公借道呢。”

李明扬摆着极富情感的手势:“还说什么借,贵军抗日,理应携手鼎力。以前是小人度君子之腹,又有人从中挑唆,悔之不及啊。”

正说着,陈毅的电话来了:

“广公,郭村之战,并非广公本意。蒋、顾、韩一贯拿杂色部队作牺牲,抗战又覆此辙,望广公不要再为人利用。你我中国军人,合力抗战为第一宗旨。今后两军应捐弃前嫌,重修旧好。”

李明扬喏喏连声:“仲弘司令所言极是,老朽我是该负荆谢罪的……”

这场感情色彩与政治色彩均极浓厚的谈判,一直进行了一天。有关东进事项一一谈妥,李明扬仍再三挽留,朱克靖婉言告辞。李明扬派他的参谋长陪送,以及上次扣押的谈判代表陈同生返回郭村,随行送去10000元现洋、一车罐头烟酒慰劳品。

一出乔家花园,大街上红灯高挂,锣鼓鞭炮齐鸣,泰州城的工、商、学自发组织了游行,庆祝团结和平。

在郭村这个棋盘上,陈毅于纵横捭阖之中,运筹帷幄,妙棋叠出,拉中有打,打中有拉。一场自相残杀的无谓之战,经他这么一拨动,化干戈为玉帛,于民、于国皆为大幸。而且,此举的政治、军事意义,将延伸至整个苏北的抗战之中。

7月25日告别郭村,苏北指挥部向黄桥挺进。26日、27日通过港口、缪湾“两李”防区,李部如约让路,朝天放枪,佯与新四军战斗。陈毅率部继续东进,28日击溃了陈泰运的税警总团与何克谦的保安第4旅,29日凌晨解放了黄桥。

6.立功万里胆包身

八月的黄桥烈日如火,整个镇子热得像烤烧饼的炉子。与天气一同升温的是百姓们的情绪,方圆几十里的亲朋好友在镇子上一碰面,冲口便是“乖乖隆地冬!不得了喽,新四军一来,我伲县里的县太爷换掉了,我伲的地租免交一半!”“乖乖隆地冬!孤山响了一夜枪,新四军把萝卜帽(苏北百姓对日军的戏称)的炮楼炸平喽!”“乖乖隆地冬!我伲村上住的女兵先生会唱歌,会演戏,大白天下河洗澡!”……

黄桥不大,名气不小,人称“苏北小上海”。镇中南北、东西两条大街十字交汇,五颜六色的招牌、布幡点缀在鳞次栉比的店铺、地摊之中,使得熙熙攘攘的镇子越发热闹红火。黄桥的名气,一是它为长江北岸重要的商品集散地,二是它的“烧饼”。那椭圆的小芝麻饼,焦黄诱人,嚼一口,满嘴香,回味无穷,津液涌流,忍不住回头再买,故又名“三回头”。黄桥烧饼得此雅号,受之无愧。这种酥香脆的烧饼已有几百年的历史,黄桥镇上烧饼炉子一个挨一个。

黄桥镇的丁家花园里,同样飘荡着焦香味儿,只是没有了喧闹声。这是一个闹中取静的深宅大院。院内有一座方砖铺地的飞檐青屋,这是陈毅的办公室兼卧室。

中午时分,陈毅身穿一件无袖无领汗衫,仍是汗流不止,肘下的纸全部濡湿。他在给中央、华中局和军部写报告:

我占领黄桥以后,便分兵发动群众,清剿散兵游勇,委派了泰县、如皋、靖江、泰兴、江都五县县长,筹建苏北临时行政委员会,成立苏北军政干校,出版石印的《抗敌报》(苏北版);建立了四个税卡,十天内扩大新兵100多名;攻下了黄桥以南之孤山、西来镇等日伪据点……

陈毅擦了把汗,展纸又书,这是写给韩德勤的。

黄桥解放,韩德勤大吃一惊,他怀疑新四军的主力到了江北,打电话向李明扬询问。李明扬回禀:东进黄桥的是新四军挺进纵队,鲁苏皖游击总指挥部激战一天一夜,消灭该纵队大部。

韩德勤是个多疑多虑之人,况且对李明扬原本就不放心。他又问何克谦、陈泰运。何克谦与新四军接上火是夜晚,打了两个多小时已溃不成军,接着他的两个团又战场起义,一下子2000人的队伍化为乌有。到底有多少新四军他也弄不清楚,但作为败军之将,只有把敌人说得强大,才可减轻自身的罪责。因此,他的回答是:新四军气势庞大,至少万人以上。

陈泰运和新四军交战是在傍晚,他的税警总团下设4个团,有3000多人,接火不久即成败势。出乎他意料的是,新四军不但放回了俘虏,还归还了缴获的枪支。这是一支特殊的部队,任务是辑私,连以上军官均为黄埔生,班长、老兵可以携家带眷,不喜战。陈泰运中将军衔,黄埔一期,这支部队又直属国民党中央政府财政部,按道理应属顽固派一类,但陈泰运与总团的大部分官兵是外省籍,而韩德勤是极排外的,不但掣肘陈泰运,还分化他的部队,遂使陈泰运对韩德勤心存戒心,时时提防。陈毅的棋盘上,这几个“眼”,他都早有关注,故有了归还俘虏和枪支之举。而这却是陈泰运万万没有料到的。他当即表示不再与新四军摩擦,保持中立。因此他在回答韩德勤的询问时含含糊糊,说新四军人不少也不多,确切多少难以估摸。

三种不同的回答使韩德勤更加狐疑,于是很快派出自己的人──117师政训处仇主任亲往黄桥视察。

对于国民党的视察员,自顾祝同派往江南的张超起,陈毅已是反复领教,应酬自如。他和管文蔚每天陪同这位仇主任四处巡视,既看到了黄桥百姓热火朝天的减租减息、抗战拥军,也看到新四军的旧衣破枪疲惫寒酸。仇主任尤其注意了贴在各处的大小标语,落款皆是“新四军挺进纵队”,他在各处看到的部队确实为数也不多,且多为新兵,身上穿的还是百姓的衣裤,短褂长衫都有,头上扣着一顶新四军的灰帽子,十分滑稽。

在视察期间,仇主任秉承韩德勤的旨意,与黄桥的新四军划分了抗日的区域,协定韩军担任海安、曲塘、姜堰一线防务不南下,挺纵驻黄桥、蒋垛、营溪之线不北进。

太阳西斜的时候,视察了两天的仇主任带着陈毅写给韩德勤的亲笔信,启程回兴化,喧闹的镇子安静下来。

粟裕用扇子驱赶着蚊子,徜徉在黄桥镇外的土围墙下。他有一种预感,黄桥的平静不会很长,不过半月,韩德勤必来攻打黄桥。他悠悠地踱着步子,眼睛时而细迷虚幻,超然物外,时而又聚焦在那只有1米高的土围墙上。

这时陈毅坐在镇中的一个宽大幽凉的客厅里,敞怀捋肘,大口啃着西瓜。这个客厅的主人是黄桥第一名流,被誉为“江苏三杰”之一的朱履先先生。

年近六旬的朱履先眉扬目炯虎背熊腰,静如松,动如风,声如钟,真正的一副老军人作派。他早年毕业于日本士官学校,任清朝新军三十四标管带,后追随孙中山,衔至陆军中将,1912年孙中山就任临时大总统,朱履先全身披挂,骑一匹高头大马,担任阅兵总指挥。“九·一八”事变时,蒋介石出面请朱老将军出山,他踌躇满志,结果蒋介石的不抵抗政策使他仰天长叹,辞官归里。“七七”事变,何应钦再次请他统兵抗日,朱履先没有上次的激情了。他回顾十数年军旅生涯,其中派系倾轧,腐败内讧,胜不相庆,败不相救的黑幕使他对上对下,对这个军队彻底失去了信心,他借口年事已高老朽昏庸,依然隐居乡间。

新四军来到黄桥,陈毅在解放黄桥的万人庆祝大会上发表了令人动容的即席讲话。朱履先破例去凑了个热闹,回到家里心浮气躁,乱了方寸,太极拳也打不下去。

当晚,大门被扣响。

“晚辈陈毅,拜见朱履先将军。”

此后,不是朱履先到丁家花园议事,便是陈毅来这个宽大的客厅下棋。新老军人,又都是豪放快捷的性情,不日便成为忘年之交。

陈毅吃着西瓜,朱老先生已经把棋盘摆上。

“履公,今天杀几局啊?”

“终归要杀到你出一身冷汗吧。”

“此时出身冷汗,是一大快事哟。”

两人哈哈大笑。

自从第一次会面,这一尺见方的棋盘便成了两人神交的媒介。两位将军经历不同,对于棋道却有着同样的钟情。手一拈上棋子,互夺风骚,各不相让,厮杀之中,互见高深与韬略,情感的交融即在智慧的运筹中与日递增。

与朱履先先生对奕,下的是政治棋。

这在两人第一次对奕时,朱履先就明白。

那次陈毅一出手,摆出了一个“兵三进一”。以朱履先精湛的棋术,马上明白这叫“神仙指路”。老先生还明白,此“路”非棋路也。但同时,也感到了陈毅对他这个老军人的真诚之意。

他对陈毅说:“公道在人心,对抗日的队伍,理当支持,仲弘司令有事尽管吩咐。”

陈毅对朱履先以前辈相称,很敬重他的人品节操,同时也希望这样有声望,有号召力的人进入抗日的阵线。

新四军要在苏北打开抗日新局面,如同初进江南,要取得中上层绅士、名流、工、商、学各界的支持和参与。位于长江、黄河、淮河、黄海之间的苏北,自古就是人文荟萃之地,历史上曾是岳飞、戚继光、唐顺之、文天祥、史可法抵抗外侵的战场。在苏北的绅士、名流家中,文天祥的诗文、岳母刺字的画像,随处可见。他们大都十分看重民族气节,新四军进黄桥半月不到接连拿下日军三个据点,使他们认识了这支军队,看到了抗战胜利的希望所在,黄桥及周围五县的绅商在朱履先的倡议组织下,为得不到政府任何经费的新四军募集捐款60000元。在征收公粮动员大会上,朱履先以黄桥首户身份发言,带头交纳救国公粮,全场为之鸣掌,工商各界纷纷响应。黄桥中学多次和新四军战地服务团联合演出,在黄桥地区影响很大,每次演出结束都有男女青年要求参军,一个月接收新兵上千名。

朱履先对陈毅说:“我这个老兵,经历了清朝、北洋军阀、国民党执政几个时期,心已经冷了,以为中国复兴是没有希望了。你们一来,好像黑洞之中见到了光亮。”

陈毅把毛泽东的《论持久战》推荐给朱履先。这老军人读后说:“仲弘司令,我有惟武器论。”

陈毅哈哈大笑:“履公很有自我批评精神嘛。”

两人连杀四局,陈毅三胜一负,推棋大笑,话入不在此题道:“苏北地灵人杰,多有藏龙卧虎之辈,听说海安的韩国钧先生颇有节操,为苏北名贤。”

朱履先顿首:“此公可谓苏北第一人。”他向陈毅详细介绍了韩国钧。

韩紫石,名国钧,晚号止叟。前清举人,曾任民政司、交涉司、巡按使,北洋军阀时期两任江苏省长、督军。服官四十年,清廉自守,治事勤恪,所在有政声。与英日俄诸国交涉,不卑不亢,操高节亮,为西人赞佩。数十年宦游南北,与军政要人,各界名流结交广泛,和章太炎、梁启超、张謇等友情笃深。此公既通经史,又精科学,曾赴日本考察农工商矿,颇有实业救国之志。辞官归里后,仍不遗余力关心桑梓,参与水利,救灾赈济,兴办教育,编纂史志,居乡问政,现年已八十又二。

陈毅道:“这样一位贤明师长,如果能结识,是一生之大幸!”

朱履先:“我可为仲弘司令引见。”即修书一封,交与陈毅。

陈毅回到丁家花园,洗去一身的暑热汗水,凑在油灯下给韩紫石写信。

信中表述了对“止叟国老”的仰慕之情,恳望他能理解新四军“被迫移兵苏北以求抗日之苦衷”,并希望止叟老能从中调停韩德勤与新四军的关系,消弥内战,合力抗倭。

韩紫石很快回函:“敬悉救民救国之宗旨,无任佩仰!果如尊旨,非但苏北一隅之福。”对于消除两军之隙,愿从中“筹划进行”。并手书一联赠陈毅:

注述六家胸有甲

立功万里胆包身陈毅当即回赠一联:

杖国抗敌古之遗直乡居问政华夏有人

第十节

黄桥决战

抗战以来国共两军最大的摩擦;

卫生队的女兵活捉了33师师长孙启人;

蒋介石:“要从战略上加以改变,拿出个彻底剪除新四军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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