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无法解释的事始终让巴比康迷惑不解。为什么和月球相距已经相近了——只有五十公里左右——炮弹却没有落到月球上呢?如果炮弹的速度非常快,倒是可以理解。但是现在炮弹并不快,为什么它会抵抗住月球引力呢?炮弹还会受到其他的影响?某个天体控制着它?显然,炮弹不会在月球任何地方着陆。那它会去哪儿呢?是远离月球,还是接近月球?它会被带进无边的黑暗的宇宙中吗?怎样才能找到答案,怎样能算出答案?这些问题使巴比康烦躁不安,一时间弄得他一筹莫展。
事实上,看不见的月球就在那儿,也许离炮弹只有几法里,或者几千英里,但是他和他的同伴们都看不到。就算月球表面发出什么声响,他们也听不见。因为月球上没有可以传播声音的介质,他们听不到月球的任何声音,在阿拉伯传说中月球是“一半身子已经变成花岗岩,心脏却还在跳动的人”。
因此,最有耐心的观察者对此也会感到焦躁不安。人类对这一半星球一无所知,可是他们却偏偏看不到。早半个月或者晚半个月,这一面都会在阳光的照射下光芒四射,而现在却隐藏在绝对的黑暗中不见踪影。再过半个月,炮弹会在哪里?各种引力的共同作用会碰巧将它带至何处?没有人知道。
人们普遍认为,根据对月球地形的观察,月球不可见一面的构造与可见一面应没有什么分别。事实上,由于巴比康已经谈过的月球天平运动的关系,人们也已目睹这一面大概七分之一的面积。然而,在这两块清晰的纺锤形区域,只有平原和山脉,环形山和火山,与月球地图上非常相似。可以断定月球两面的性质相同,同属一个世界,一个沉闷乏味、万类萧条的世界。但是,如果这一面真有大气层存在呢?如果有了空气,水会不会在这些再生大陆上孕育出生命呢?会不会有植物呢?在这些大陆和海洋中,会不会有动物出现呢?在这种人可以生存的条件下,会不会一直都有人类繁衍生息呢?这一系列的有趣的问题尚待解决。如果这个半球是可见的,会解决多少问题啊!如果能够看一眼人类从来没有见过的这个世界,真是三生有幸的事啊!
由此我们可以设想,在这漆黑的夜里,三位旅行者会多么沮丧!他们看不见月球的任一细节。他们眼前只有星星,但不得不承认的是,那些天文学家,无论是那些法耶、夏科纳克,还是塞基,却给他们提供了观察这些星座的绝好机会。
事实上,在尘埃万里清澈的太空映衬下,恒星世界一片光辉。犹如镶嵌在苍穹的颗颗钻石,光芒四射。从南极的十字星座到北极星,都能看个痛快。不过,再过一万两千年,由于岁差移动,这两颗星将让出它们极星的位置,一个让给南天球的卡诺皮斯星。一个让给北天球的维加星。三个人的想像迷失在这浩瀚无垠的宇宙中,运行在宇宙中的炮弹,好似一颗人造的新星。由于自然的作用,这些星星都散发出柔和的光,不像在地球上看到的那样,中间隔着密度和湿度不一的大气层,像是一眨一眨的眼睛。在这漆黑的夜空,无边的宇宙里,这些星星仿佛一双双温柔地眼睛注视着你。
他们三个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星空,悄无声息,只有月球圆圆的黑影遮住了半边夜空。但是,他们不得不停止了观察,原来舱内舷窗上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冰花。事实上,没有了阳光的照射,舱内积存的热量也在慢慢地消失。由于辐射的缘故,这些热量很快散失在太空中,舱内的温度急速下滑。舱内的水汽在舷窗上凝结成冰花,妨碍了他们透过舷窗进行观察。
尼切尔看了看温度计,室温已经降到零下十七摄氏度。所以,即便有很多要节省煤气的理由,巴比康在寻找到光明之后,又向煤气寻取了热量。舱内的低温让人难耐,主人们要被活活的冻死了。
“我们不会再抱怨如此无聊的旅行,”米歇尔·阿尔当说,“它是多么丰富多彩,就连温度也如此变化多端!我们一会儿被阳光刺的睁不开眼睛,像潘帕斯草原上的印第安人那样被热得喘不过气来!一会儿又如身陷泥潭,周围黑乎乎的一片,像爱斯基摩人那样被冻得浑身颤抖!的确,我们没有理由抱怨,大自然赏赐给我们的已经够多了。”
“但是,现在外面的温度是多少呢?”尼切尔问道。“就是太空真实的温度。”巴比康回答说。“那现在进行我们在阳光照射下无法进行的试验不正是时候吗?”米歇尔·阿尔当又说道。“的确,”巴比康答道,“否则我们再也没有机会了,我们现有的条件非常有利于测量太空的温度,看看究竟是傅立叶还是布耶算得准。”
“不管怎样,”米歇尔说道,“看一下舷窗上凝结的水汽就知道外面有多冷。如果气温继续下降,恐怕我们呼出的水蒸气就会立马变成雪花!”“准备一个温度计。”巴比康说道。可想而知,普通温度计在这种环境下丝毫发挥不了任何作用。只要低于零下四十二摄氏度,水银就会凝固不动。幸好巴比康还带了一个瓦尔费丹式的液流温度计,它能将可测的最低温度降得非常低。
在开始测量之前,他们把这个温度计和普通的温度计进行了一番比较,现在,巴比康要开始试验了。
“我们如何进行测量呢?”尼切尔问道。“非常简单,”米歇尔·阿尔当答道,“我们迅速打开舷窗,将温度计扔出去。它会一直乖乖地跟着我们。一刻钟之后,我们再把它拿回来……”
“用手扔?”巴比康问道。“对啊。”米歇尔回答说。“天哪,我的朋友,千万别做这种冒险的事,”巴比康答道,“恐怕未等你把手缩回来,它已经被外面那无情的寒冷冻得变形了。”
“真的?”“你会有一种可怕的灼热感,犹如铁块被加热到白热态一样。因为热量的骤然消失与进入,感觉没什么不同。况且,我现在不确定我们扔出去的物体还会不会跟着我们。”
“为什么?”尼切尔问道。
“因为当我们穿过大气层,尽管它很稀薄,物体也会受到它的阻力。而且外面很黑,我们无法看到物体是不明在跟着我们。所以,我们不能够冒着丢失温度计的危险,最好是把它拴在一根绳子上,这样拿进来也比较容易一些。”
巴比康的建议受得大家一致赞同。他们快速打开舷窗,将系着短绳的温度计扔了出去,系在绳上很容易将它拉回来。虽然舷窗打开的时间不超过一秒钟,但是刺骨的寒冷已经灌进了弹舱里。
“该死的!就算是北极熊也会完蛋的!”米歇尔·阿尔当嚷道。
巴比康等了半个小时,这足以让温度计测到太空真实温度。时间到了,温度计又被迅速地拉了回来。
巴比康计算了一下流进焊接在仪器底部的小玻璃瓶里的酒精的数量,说道:“零下一百四十摄氏度!”
测量结果布耶先生是正确的,傅立叶错了。这就是太空上的令人心惊胆战的温度!当月球通过辐射将太阳连续半个月照射所积累的热量全部散尽的时候,这也许就是月球上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