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马架的岳子龙这几天作了个大妖儿。他领着侦察连袭击了于家窝棚，一场战斗下来打死了二十多个鬼子和七十多个二鬼子，他们只是有几个人受伤。这场战斗让驻扎在讷河的鬼子遭到重创，猫在讷河城里不敢出来。
岳子龙的队伍休整的同时，研究下一步怎么跟小鬼子干。书英走后，岳子龙也觉得空得捞的。书英走的时候，他给书英打气鼓劲儿，但对于那帮从土匪整体转变过来的人，他的心里也没底。不管怎么说书英也是个女人，岳子龙不怀疑她的能力，但遇到什么情况能不能处理好，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操场上的积雪融化得差不多了，战士们在操场上训练。休息时，岳子龙把战士们叫过来摔跤。岳子龙的功夫在队伍上是数一数二的，不一会儿他就摔倒了三个人，大家在一起连说带笑。这时，哨兵报告说宋红豪来了。
岳子龙马上跟着哨兵去迎接，他也是着急知道书英的消息。两个人一见面，宋红豪高兴得不得了，一把抱住岳子龙说：“你可想死我了！”手上较着劲儿，把岳子龙勒得有些透不过气来了。
红豪撒开岳子龙，开始汇报书英的情况，他知道岳子龙这时候最想听的就是这个。
“范政委在我们那儿工作得很好，她真行，几天的时间就和大家伙儿打成了一片，队伍上的同志都拿她当近人。”
岳子龙笑着说：“人是胖了还是瘦了？”
“那还用说？胖了一圈呢。我们那儿的伙食比你们这儿好多了，起码能见着荤腥啊！过去一到过年，这帮玩意儿除了喝酒就是耍钱。今年归咱们抗联了，不能让他们再由着性子来。范政委没去之前，我看过年这段时间也没啥事儿，就和孙大队长商量教他们认字儿。一天认二十个字儿，还考试。我告诉他们，新武器进来后，认字儿多的给发新的，认字儿少的还使唤原来的家伙儿。你知道我的那帮人，把枪和马看得比命还重，都蹦高高儿学习。政委来了以后，接着那个茬儿，每天给同志们上政治课，我的那帮子人现在政治觉悟可高了，政委没少夸他们。”红豪边走边白话，不觉中就来到了岳子龙的屋子。
岳子龙给红豪倒了一碗水递过去说：“你怎么想到上我这儿来了？”
“咋的？你就只想政委不想我呀？告诉你，我是受政委和孙大队长的指派，前来跟王钧团长汇报工作的。我们泰安独立大队研究制订了最近这一阶段的工作计划，政委说这必须得跟组织汇报。”红豪装作不高兴，端起一大碗水一口气儿就喝干了。
“你们制订了什么计划？能不能说出来我听听。”岳子龙听着红豪的口气，就知道这段时间那边的工作肯定开展得不错。
红豪看着岳子龙，假装神秘地说：“本来不应该跟你说，可是看在你是我们政委家属的份儿上，就跟你说说吧。第一，就是刚才已经跟你说的，全面开展政治学习，让所有的人接受革命教育。第二，想通过组织帮助我们弄些武器，我们大队有震三河大哥留下的六千多块现大洋和六根金条，装备一个连都宽绰儿的，搞这么多的武器我们没有门路，想请组织帮忙。三是我们想这段时间打一仗，在泰安搞一次轰动，让鬼子知道泰安也建立了抗联，震慑一下这帮狗日的鬼子。”
红豪一口气儿把他们的计划讲出来。听完，岳子龙十分赞同地说：“下午我就领你去大榆树，王团长带领的六军十二团还驻扎在那里。听到你们的消息他会十分高兴的。前一阶段，李兆麟将军亲临讷河，王团长还把你们的事情跟李将军做了汇报。李将军很支持你们，他还说如果下次有机会来，还要绕道去你们那里看看。你们回去后还要尽量多招人，尽快让队伍壮大起来。”
天黑时，宋红豪和岳子龙才从大榆树回到了三马架。王钧团长对泰安的工作给予了充分的肯定，他表示过一段时间他要去泰安看看那里的同志们。他希望泰安独立大队要把学习制度坚持下去，让所有的抗联队员都牢固树立起坚定的革命信心，增强斗志，在泰安逐步形成影响。要打击鬼子汉奸的嚣张气焰，让小鬼子闻风丧胆。武器的事儿组织会联系解决。对他们的战斗计划，王钧团长也做出了指示，要求这一仗必须要打出气势，要让整个泰安都感觉到震惊。他还嘱咐泰安大队一定要做好充分准备，要搞好侦察，掌握准时机。如果有必要的话，可以让岳子龙的侦察连协助，一起打好这一仗。王钧强调，这一仗不能在泰安城内打，要找一个好的机会在泰安城外打。王钧还指示，范书英同志要做好队伍上的政治思想工作，做好新党员的培养和发展工作，尽早把党组织建立起来。
红豪倍受鼓舞，他当场表示感谢组织上的支持，泰安的工作一定能做好。
夜深了，岳子龙和红豪还在交流。红豪一见到岳子龙就有着一种莫名的亢奋，他不知道岳子龙究竟什么地方这么吸引他，反正从见到岳子龙那天起，他就觉得这个人好像在什么地方早就见过，对岳子龙感到十分亲切，他认为这个人就是他今生必须交定的人。岳子龙也喜欢红豪的性格，红豪的率直让他感动。特别是为了书英上任后能更好地开展工作，红豪做了大量、细心的基础工作。红豪的革命立场非常坚定，从加入抗联那天起就表现得非常执着。
他们谈到深夜，岳子龙表示愿意做红豪的入党培养人，鼓励他能向组织递交入党申请书，要常找政委进行思想汇报，希望他能早日加入党组织。
第二天早晨，红豪与岳子龙告别归队。岳子龙把两本书和一封信交给他，让他捎给范书英。
红豪回到何公屯后专门召开会议，传达了王钧团长的指示。听说王钧团长要亲来这里视察，大家都很兴奋。
孙翠莲、范书英和宋红豪开完全体队员大会后，在翠莲和书英的屋子里，研究怎么打响泰安大队抗日第一枪。这第一仗什么时候打？在哪儿打？大家心里一点抓手儿都没有。决定先派人去泰安打探情况，抓准时机再动手。
第二天早晨，红豪还是按照原来的老路线，骑马到瓦盆窑，在赵哈哈家寄存下马和枪，徒步进城来到崔大牛家。
一晃儿，红豪有两个多月没来泰安了，大牛还是像原来一样热乎。上次红豪进城他们一起去看戏，第二天全城都传开苗二扁头被杀的消息，崔大牛还真有点儿后怕，他做梦也没想到是红豪杀了苗二扁头。都说苗二扁头是在西南拐因为小喜子，跟别人争风吃醋被杀死后，移尸到方家戏园子的柴火垛。那天看戏时苗二扁头陪着李万银就在自己前边坐着，这可是大牛亲眼看到的。大牛和苗二扁头还有点儿交情，他们还打招呼了，这怎么说死就死了？
这几天，大牛刚从方家戏园子的恐惧中缓过劲儿来，红豪的到来让他又想起那天的事情。
“兄弟，你有段时间没来了，今天咱们不在家吃饭了，咱也去百花园儿阔绰一下。你是不知道啊，你还记不记得上次咱哥俩儿在方家戏园子，看骆金喜和许树范的《马前泼水》？第二天你走了，泰安城里可就出大事儿了！”崔大牛邪乎大涨的样子，没有让红豪惊讶。
“能有什么大事儿，你这一惊一乍的。”红豪装作不知道。
“什么大事儿？你知道苗二扁头不？上次你来时，我跟你说过这个人。他是警察署长李万银手下的警长，在李万银和渡边那儿可是红人儿。那天咱们看戏时他就在现场。你都看见了，我们俩还说话来着。”大牛又开始摇头晃脑地装明白。
“那能咋的？”红豪仍旧装糊涂。
“咋的？就是那天晚上，他让人干死了。死尸埋在方家戏园子后院的柴火垛里。裤子被扒下来半截，家伙什儿全在外边露着呢。”崔大牛眼珠子瞪溜圆，接着白话。
“后来呢？知道是谁干的吗？”红豪假装来了兴致。
“第二天，李署长亲自出马，半天就把案子破了。”大牛假装明白的劲儿，红豪看了觉得很滑稽。
“这么快案子就破了？是谁干的？”听说案子破了，红豪更觉得蹊跷。
大牛喝了口茶，吐着茶叶末说道：“要不说这李署长真他妈厉害。咱们看戏时，眼看着苗二扁头就在戏园子，可破案后竟然说是在西南拐窑子街儿被杀的。说是苗二扁头因为跟别人抢迎春堂的小喜子，被人家杀后，转移尸体埋在了方家戏园子的柴火垛里。人犯的尸体都找到了，说是畏罪自杀。”
红豪听罢心里边这个气呀。气的是李万银这个恶棍，管理这一县治安，为了自己的名誉和政绩无所不用其极。
他嘴上却说：“你还别说，这案子破得可真够快的。”
“你还夸他？夸他奶奶个胯骨轴子。傻子都能看出来，这个犊子是为了抓紧破案，给他的日本主子一个交代做的假。你想想，苗二扁头本来就在戏园子，怎么会回西南拐呢？估计是方家戏园子的老板方菊鹏，给李万银使上钱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咱们也说不清楚。”看见红豪还挺佩服李万银，崔大牛有些不乐意，明白劲儿又上来了，里边儿还掺着糊涂。
“那这事儿就这么算啦？”红豪问道。
“不就这么算了还能咋整？这都过了两个来月了，人们早就忘了这事儿了。不过这回可成全了一个人。”崔大牛又来明白劲儿了。
红豪好奇地问道：“成全谁了？”
“原来在警察署最啥也不是，也是最实在的李大下巴李福生呗！这李福生是警察署的老人儿，跟我认识多少年了。办事儿太死性，根本不受李万银待见，家也过得啥也不是。他是警察署资格最老的警长，家里的孩子穿的衣裳还带着补衬。苗二扁头死后这小子可抖起来了，李万银把苗二扁头的警区和他原来的警区都交给他一个人儿管。这小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改原来的秉性，遇事儿使劲卡，见钱儿使劲搂，像他妈个疯子似的。我们这片儿也归他管。前几天来收钱，你说收的是啥钱？说李署长他爹要过六十大寿，每个店铺最少两块现大洋，谁他妈敢不给呀？我们这儿一左一右儿，就他妈让他整去二百多块。”崔大牛一脸抱怨。
红豪听后心里不觉一动，他知道李万银在泰安镇的实力，他爹过六十大寿，去的达官贵人肯定不少。估计警署、自卫队，包括日本鬼子都得去人，这要弄他一下，还能不轰动泰安？
“他爹过六十大寿？什么时候呀？”红豪觉得这是个好机会，赶紧打听。
“什么时候我哪知道？反正就是最近呗。他他妈的也不会给咱们下请帖。不过这份子咱是早就随了，连寿星佬儿啥模样咱都看不着。”大牛仍旧一脸抱怨。
“那还不得在泰安最大的馆子百花园儿办呢？肯定是个大场面。”红豪装作好奇。
“那不会。李万银他老爹住在河南的李黑塔屯。来回上齐齐哈尔都路过那屯子，青砖大院儿，四角带炮楼子，老气派了。李黑塔就是李万银他爹，人家家大业大，过大寿不会进城来，肯定得在老家整个大场面。”
红豪知道李黑塔屯儿，离杜家围子也就不到十里地，去打杜家围子响窑儿时，他路过那个屯子，看见过李家的大院套儿确实挺气派。
“那这泰安城肯定得去不少人吧？”红豪接着崔大牛的话儿。
“那还用说，泰安城有钱有势的，还不得去一多半儿呀！那些个大商家谁敢不去？包括县政府、警察署、自卫团，估计日本人也不能少去喽。李万银是啥人物呀？在泰安城，他在十字街一跺脚，四个城门都得跟着哆嗦。就算他人缘儿不咋着，出于面子，大伙儿也得给捧这个场儿。”崔大牛摇头晃脑地说。
“你能打听到究竟是哪天吗？”红豪假装好信儿地问道。
大牛笑着说：“哪天跟咱们屁关系？咋的？你还要去随个礼儿呀？再说哪天人家能告诉咱们吗？”大牛摇摇头。
红豪也笑着说：“我倒是想去，人家理我吗？我就是好奇。”
他看出来了，崔大牛知道的也就是这些了，就转移话题说：“行了，咱们不操那份儿心，走，咱俩上百花园儿喝两盅去。”
百花园饭店的夜，灯火辉煌。
门口墙角，蜷缩着两个要饭的。看着屋子里，眼睛冒着绿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