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出晴居住的小区时,我一脸毫不在意。我甚至还步履缓慢,面带微笑,除了我自己,没人知道我心里混乱如麻。
太多次分手了,这是我和晴的第几次分手我自己也说不清了。对于我来说,分手已经不知道是在坠入深渊还是在游回平静生活的海滩了。而每次分手,我和晴刚刚相爱在一起时的疯狂和热烈就会凝结成子弹,一次又一次的穿刺着我的脑海。事实上,在每一次我们分手时我们那许多美好的回忆就会无比突兀,鲜艳斑斓。可究竟是什么让我们走到今天这步田地,令我们从耳鬓厮磨到吵架吵至都潸然泪下,却没人能够告诉我。
“她也想彻底跟我分了吗?”
“也许是我真的让她太痛苦了吗?”
“你真的爱她吗?”
思绪就这么飘荡着,我迈上了公共汽车。因为还没到上下班高峰,所以车上很空,我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一个座位塞上耳机打开CD机。
身上暖洋洋的,如果不去想内心复杂的情感,其实北京这样的下午也挺舒服。阳光明媚,没有什么风。招谁惹谁了?我本可以没有负担地坐在空旷的公车角落里,或者躺在晴家舒适的大床上,懒洋洋地搂着她看DVD或者卫星频道。可是现在,我却烦躁不堪地窝在这个破车座儿上,努力地想让自己逃避进音乐里。
“这次是真的最后一次分了吗?”
“别想了,分就彻底分了吧!”
“对,去你大爷的吧,你不让我找别的妞儿去吗,那我就找去!”
一些声音还在我脑海里继续争论着,不悦的情绪正在加剧,有那么几个瞬间,我真的突然有一种冲动,想立即跳下车回到晴的家中去找晴,告诉她我有多爱她,我们不分手,我们永远在一起。
但我坐在公车的角落里一动没动,就是这么矛盾。
手机声突然响了,我飞快地拿出手机,可看到的却是伊尹的名字,乐队的BASS手。
“外?”我接起了电话。
“喂!严霞啊!”伊尹的声音上气不接下气。“明天排不了了!这乐队也没法儿他妈再玩了!!”
伊尹在乐队里跟我最好,中等身材,长得像台湾歌手任贤齐。饭量大而身材瘦,行事说话比较中庸,在圈儿里人缘维系得不错,小聪明实足,总觉得谁都没他明白。
“啊?!”我莫明奇妙。“怎么了又?”
“你给丫莫概打电话,看能联系着他吗!”莫概是乐队的鼓手,身高是乐队里最高的。他同样也是饭量极大身材极瘦,脸长的很像日系鬼片儿里的女鬼。莫概在整个北京摇滚圈儿中都以办事没谱儿著称,约一点见他三点能到就不错。此外他还是一个发自内心热爱较真儿和抬杠的人,没什么他看得上眼的人或事儿。在我们一起共事的日子里,我最少见过他四到五种人格,或穷凶极恶,或卑躬屈膝。非常正式地讨论换鼓手这事儿最少被提过三、四回,不过全因为种种原因不了了之。
没办法,因为他鼓打得确实不错。
“什么事儿你就说吧!丫又怎么了?”我问。
“操,我都不愿意说丫挺的。丫把咱们扔在这儿自己去深圳会蜜去了!”伊尹说。
“啊?!”我一听登时火顶脑门。“明天不排练吗?丫去深圳算怎么回事儿啊,也他妈不说一声!而且他女朋友不就在北京吗,他去深圳会哪个蜜?!”
“就是上回来霉运酒吧看咱们演出时底下那个巨崇拜各乐队鼓手的那个果儿!”伊尹说。“我刚才给丫打电话,丫说要出去办事儿。我问去办什么事儿,他他妈也不说话,就说过几天回来。我这仔细一听,电话那头全是火车站里那‘况且况且’和报站的声儿。我当时就觉得不对,挂了电话就给他媳妇拍一电话。他媳妇正那儿哭呢,说莫概刚跟她分手。说爱上别人了,是一深圳的女孩。我这一琢磨,丫肯定是去深圳会那蜜去了啊!”
“我操!”我火顶脑门儿。“坐火车去深圳他不嫌远啊。”
“丫就排练嫌远!”伊尹气也不小。
“不是戚伟要戏那果儿吗?”戚伟是乐队的节奏吉他手,身材不高,却是乐队里最壮的。戚伟相貌平平,但自我感觉很良好,平常除了姑娘的事儿话不多。他在生活中是一个N面派,谁说什么他都同意,心里蔫儿有主意。
这到底又是怎么一档子事儿?
让我回忆一下,那天是一个什么金属专场的演出。对,“地狱肥皂”乐队吉他手老张过生日办的演出。我们演完下来以后,有个深圳女孩说特别喜欢中国摇滚乐。于是戚伟立即冲上去以“无为”乐队乐手的身份给她介绍中国摇滚乐的过去现状以及未来,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后来我们回家的路上戚伟还跟我们说已经成功留了电话差不多拿下了等一系列,乐队剩余三人包括莫概都觉得这姑娘长的一般犯不着上这么大心思。
“丫他妈戚伟也傻B,好像就是莫概跟他要的那女孩的电话。”伊尹说。
“那丫莫概戏一下就完了,怎么又跑深圳找人家去了?!”
“丫莫概一直缺根儿弦儿你也不是不知道,好像是跟那果儿约吃了个饭带回家打了一炮儿就爱上人家了。人现在回深圳了,他他妈不成了,爱上人家了,媳妇儿也不要了家也不要了,乐队也不要了,奔深圳追去了!”
“真他妈傻B,全北京摇滚圈儿都没咱们乐队这么傻B的事儿!”我说。“我现在给丫打!”
还没等伊尹说话,我就挂上了电话拨通了莫概的号码。
“外。”电话那边传来了莫概的声音,每次听到他的声音我都觉得全北京再找一个比这声儿更像鬼声儿的人应该是找不着了。
“喂,我严霞。伊尹说你明天排不了了,怎么了又?”我尽量语气平和。
“噢,我有点事儿。”
“什么事儿啊排练都排不了?我这边儿晴快回英国了让我陪她我都说没时间,就是为了咱们能把新歌儿再排细点儿。”我听着电话那边传来火车“况且况且”的晃荡声儿,强压着内心的怒火。
“我们家有点儿事儿,这两天都走不开。”莫概说。“等我忙完了联系吧。”
我什么都没说就把电话挂了。
“这乐队没法儿玩了。”我心中再次充满了绝望。
电话又响了,又是伊尹。“如果是晴该多好啊。”我突然发现了自己对晴的依赖和这短暂的分别让我内心产生的强烈思念,失落和疲劳登时贯穿身体,让我连去按一下手机接听键的劲儿都没有了。
“喂,严霞啊?你给丫打了吗”伊尹问。
“打了,丫说家里有事儿,问是什么事儿丫也不说,反正电话那边儿全是火车晃荡的声儿。”我答道。
“刚才我给他们家打一电话,他爸说他去外地了,说去哪也没跟家里人说。”
“你确定他就是去深圳了吗?”我还想给自己一个原谅莫概把乐队玩下去的理由。
“我操!绝B的啊!”伊尹说。
“这他妈傻B,这么着这乐队真玩儿不了了。你跟戚伟说明天不排了,什么时候再有演出的时候再说吧。”
没等伊尹回话我就挂上了电话,心里失落的让我动都不想动一下,瘫在座位上。
我又想到了晴。
“如果乐队早说明天不排的话,也许我们明天就可以一块去看电影,去高兴地过一天。那么也许也就没有今天的见面和争吵,也许……”
“她周六才回去,明天还可以见她一面。”
“别想啦,你们已经分手了。”
“我们就这么完了?”
晴和乐队的破事儿混杂在我的脑海里,我仿佛都能看到自己的脑浆和这些破事儿被谁像调酒一样不停地摇着。
车到站了,我下车后望向西边的天空,可是没有看到我想看到的晚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