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走出班到外面转一圈儿,有时候我真不知道怎么经常要有一群人跟我作对。以蒙的性格是从来不会遇见这种情况的。
当我回班时,由于不在意,又与三牛撞了个满怀,我被撞得晃了一下,桦楠笑着说:“瘦人就是没劲,三牛再壮一点儿,就把你撞趴下了。”
我长得很瘦,但从来不忌讳别人说我瘦。
到星期六,全班要举行一次模拟考试,清早不必上自习,我却早早起床,然后到天中城外跑跑操。平时跑步都是在北郊,因为南郊是现代的柏油路、草坪,北郊仍是宋代的城墙、护城河。
今天我想换个方向,到南郊去,南郊比较远,不过我还有时间跑过去。跑出天中门没多远,就听见东边园林传来许多蛙声,让我一阵感动,想起初下雨后麦田地里的一片蛙声,幼时在家里睡觉可听到坑子里到处都是蛙叫。但这好些年都没有了,今天清早在无意之中它就出现了。
我把脚步放慢走进园林,园林里有一片大大的荷塘。快乐的青蛙就是在这荷塘里,我脑中一闪而过那沙漠中的蛤蟆。荷塘边立着一块巨石,上面用繁体写着“登瀛”两字,还用红笔描了又描。我顺着荷塘的东边往南走,是一片竹林,竹林中间有小路,小路不时地分岔、合拢。竹子又矮又密,有时须弯腰才能走过。荷塘中心有一座小岛,上面尽是歪歪扭扭的树。我来到荷塘的南岸,是一片高地,长满了荒草,其中还有一棵老大老大的树,显得孤独,树身上并列刻着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的名字,一人刻后,又有人也学着过来刻,就这样一下子从树根刻到树梢,其间交叉重复的也有。上面有多少个男孩,也就有多少个女孩,有的男孩女孩现在已经分散了,有的现在已经结了婚。
荷塘的西边紧挨着院墙,荷塘的角落里还有一只旧的小舟,没人。
此时我看表已经七点十分,就往学校里跑,我们八点开始考试。
恰好我与蒙被分在一个考场且离得很近,以致于这许多天来我一直以为上天在故意安排着什么。
由于是模拟考试,就为了省时间安排在一天考完,上午考数学和英语各两个小时,下午考语文两个半小时,晚自习考大综合两个小时。
数学题很容易,做到一半时我看蒙一眼,发现她已全部做完。
第二场考英语,这是我的最差项,幸运的是都是些选择题,我只有60%会做也不一定做对,剩下20%是模棱两可的,20%是完全不懂的。模棱两可的凭第一印象,完全不懂的进行抓阄,这样我想还可以再得到10%—20%的分数,当蒙把题做完后看了我一眼,正好遇见我抬头,她就对我一笑,当时我正准备抓阄。抓阄的方式很多,不必死板地团成纸蛋,你可以把笔自由下落,离哪个选项近就选哪个,这叫就近原则。蒙一直到下课才交试卷,她任何考试都这样,就像我任何考试都不爱照抄一样。但是无论容易或是困难我总考不好,我曾经费劲心力把英语试卷上会做的和不会做的全部做完了涂在机读卡上,还没有把机读卡放在地上跺一脚得的分数高。
下午考语文时,我比蒙轻松多了,我的语文每次都是班里的前两名,虽然我的普通话不好,但我做辨音题时都是专拣带生僻字的选项去选。阅读短文题都是哪个选择占的篇幅最长选哪个,写作文时都是用些感慨而经典的语言,令老师和自己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是什么意思,之后就全校第一个交卷。
晚上我感到头晕,身上发冷,头发热,桦楠给我拿来一件衣服穿上,我坚持考晚自习的综合试卷,别人说拉开距离的科目在综合,因为综合包括了政、史、地、理、化、生等科目,知识包罗万象。后面一道大题是:水。便问水对人体有什么作用,再接着让你用语言描述一下降水过程并回答出我国最大的淡水湖是什么,还要说说在历史上用水的战役。有时还要结合时事从政治上谈谈水污染与可持续发展,最后写出水在某些化学反应中的作用。
由于头晕,考完试就很快回出租屋去睡了。听到外面有风,漆黑的风中有猫儿头的叫声,很是凄凉与神秘。
第二天是星期日,我们补课,头晕轻了些,我随便吃了点早餐,就往班里走。
不知为什么,这些天来每次去学校都会在这条路口与蒙不期而遇,或者她走在我前方不远处,或者我走在她前方不远处,有时我因有事提前或错后十来分钟,恰巧也能碰见她,只是从来没说过话。
今天,我们几乎是并排了,我正想着该怎么办,这时少康抱个篮球在后面喊:“老梦,老梦———”
我差点气晕,少康是我去年的同班同学,现在已分到十一班,是我比较讨厌的家伙之一,我们曾经同桌过一段时间。在那一段时间内,我发现他写的情书比写的作业多,打的架比换衣服的次数多。有一次他要打我,我便与别人调换了座位。
我不想与这类人在一块儿,更何况是被蒙看到,我没有停下来等他,他却边拍篮球边跑上来,搂着我的脖子扒在我的肩膀上用篮球指着前面一个穿牛仔服的女孩说:“你看前面那妮儿咋样儿?”
我也不敢看附近的蒙,只是被动地顺着他的手看着我们前方的那个牛仔女孩说:“背影杀手。”
“你把篮球踢一脚,”他说,“我跑到前面捡篮球,瞅瞅她。”
我不敢直说不踢,就找借口道:“这又不是足球,你看,她马上要拐弯了。”
我话没说完他就把球踢了出去,又跑快去捡,然后回转身,用一只脚踩着球,歪着身子一晃一晃地对我喊:“小梦子,走快点。”眼睛斜瞅着那个牛仔女孩。
他的称呼越来越不顺耳,而且他好像不明白我不想搭理他。我想再拖慢点,让蒙先我几步走过去,又担心他将斜着眼睛看蒙,就决定转移他的视线。于是我快步走过去,很热情地说:“咋样儿?”
他还是晃着说:“八班的,以前哥们儿会过。”
我没理他,我们就顺着路往前走。
他又补充道:“岂止是背影杀手,前面也是杀手。”
稍等一会儿,他又说:“咱俩儿好久不见,我也怪想你的,今晚上我请你吃饭,你掏钱。”
我说:“我头有点晕。”
“今晚上我请你吃饭。”他又说一遍。
“要骗饭。”我低声自言自语道。
“你才傻蛋哩!”他立马就回道。
白挨了一句,我却有些高兴,他没听清以为我是在骂他傻蛋哩,其实我哪敢骂他傻蛋呢。
十一班在一楼,他进十一班后,我与蒙先后上了二楼进了六班。
模拟考试的试卷陆续发下来,老师说我的进步很大,胡英说我有很大希望今年将考上本科,回到村里别人会怎样看我。我想可能是由于我在班会上说过我一定要考上本科,这个强迫的动力吧!
实际上大家都知道本科并不算什么,但这样的事之于我们的小村庄来说就会造成一定的轰动。当年我与胡英、顺子初来天中城上高中时就说等毕业哪怕考上个小小的大学也要在回家时站在村口学着《西游记》高喊:“我们取经回来了!回来了!”
我有一种预感,我的头痛将会持续很久,我对自己很生气。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晚上放学时,娟子推着自行车与我并排走着,她对我说少康跟我玩的目的是为了接近小玉,我也没说什么,我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旧历三月廿七,由于非典,北京、内蒙古学校都放了长假,我们学校则按县政府的通知不再放假,于是当天就有大批学生骑自行车往家赶。当晚胡英来找我商量趁这两天学校封锁得尚不太严,就赶紧偷着跑回家一趟拿些钱和备换的衣物,我们太远骑自行车不方便,就坐公交车回去,现在公交车消毒还是很严格的。
回去也好,回去之后我想到山上照些相片,也像其他人一样送出许多张给同学留念,关键是也能给蒙一张。
第二天上第一节课时我就想着如何跑回家,还不断与冬辉小声商量,上完两节课的课余活动时,雪莹问我:“你与少康很熟吧?”
“是呀,我们以前同桌过,你也认识他吗?”
“我的一位同学认识他,慢慢地我们也开始说话了。”
我没再往下问,她又说:“你认识杰与肖威吧?”
我说:“不认识,哪个杰呀?”
“就是也跟少康玩得不错的那个,后来因为打架被开除了,也不知道现在在哪。”
“我只是跟少康同班过,他认识的人我怎么会认识?”
“你们不是常在一块玩吗?”
“我跟少康在一块儿?他是什么类人呀,屎一级的人物。”
雪莹有些不满地说:“你怎么这样,当面在一块儿时有说有笑,背地里这么说别人。”
我也很后悔这样说,其实我的动机是想表明我们不是一路货色。我缓和了语气,机械地说:“我们真的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