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下讹答剌城,处死亦纳勒术后,蒙哥随窝阔台、察合台进军到达撒麻耳干城外,支援成吉思汗。
这时候,成吉思汗和拖雷也刚好攻陷不花剌城,来到这里。苏丹摩诃末和王子扎兰丁从不花剌战败逃出后,躲到撒麻耳干。成吉思汗和拖雷把不花剌的士兵和百姓抓起来,像赶羊一样驱赶着他们往撒麻耳干跑来。有些跑得慢的,就被蒙古军砍死。
经过五天的急行军,他们赶到撒麻耳干城下。这时候,摩诃末和扎兰丁听到成吉思汗又追来的消息,赶紧把防守任务交给守将,他们父子俩又往呼罗珊方向逃跑了。成吉思汗把追剿摩诃末的任务交给速不台及完成战略迁移任务的哲别,他要亲自攻城。
窝阔台、察合台大军与成吉思汗主力军会合后,成吉思汗把他的两个孙子木阿秃干和蒙哥喊到自己身边,让他们和自己一起坐在高大的椅子上,询问他们在战场上的事情。当他听说蒙哥第一次上战场,就表现得勇猛异常的时候,非常高兴,把他抱起来,摩挲着蒙哥的脑袋赞叹道:“好样的,不愧是我铁木真的孙子!”
木阿秃干看到大汗赞扬蒙哥,插话道:“蒙哥勇猛是勇猛,但不知道躲避,有好几次,他差点儿都让箭给射着了。”
“呃,是吗?”成吉思汗微笑着说,“孩子,打仗不但要勇猛,还要靠智慧。你等着瞧吧,看爷爷是怎样用智慧把这撒麻耳干攻下来的。”
蒙哥自小最崇拜的人就是他的爷爷成吉思汗。听了爷爷的话,他激动得满脸通红,不停地点头。
蒙哥问他父亲拖雷,扎兰丁是不是被消灭了。拖雷告诉他,这家伙随他的父亲摩诃末,丢掉全城的军民,偷偷出城跑了。“不过您放心吧,哲别和速不台已经追去了,谅他再有16只兔子脚,也快不过我们神箭手出手的箭!”
成吉思汗让木阿秃干和蒙哥留在他身边,下令他的部队以及他三个儿子的部队,迅速在撒麻耳干周围撒开一个巨大的密密实实的包围圈。然后他让部队暂时不忙进攻,他站在一个搭建起来的高台上,向城里喊话招降:
“撒麻耳干人,你们听着!你们贪婪的海尔汗亦纳勒术残害了我们善良友好的商队,抢劫了我们整整500车珠宝财物,他现在已经咎由自取,兜着满眼滚烫的银水兴高采烈地见魔鬼去了!你们的苏丹摩诃末现在也丢弃了你们,带着他的儿子逃命去了!这是一个愚蠢的家伙,一个懦夫,一个背信弃义的无赖!有这样一个苏丹,你们不感到耻辱吗?这个人已经遗弃你们逃跑了,你们还为他卖什么命呢?而且,他原本就是一个入侵者,一个盗贼,他是杀害并窃取了你们哈拉汗王位的强盗,你们难道失去了血性,不报这个仇吗?朕是遵奉长生天的旨意,特地来拯救你们的!你们应该立即投降!长生天喻示朕,凡是归附朕的,都将受到朕的尊重,朕会让他世代享受荣华富贵!而胆敢抵制者,朕将诛他九族!”
蒙哥为成吉思汗的演说深深折服,他忍不住挥舞着弓箭举手欢呼。蒙哥一举手,其他人也都一起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大声应和。
成吉思汗说完,派出一批大嗓门、能说会道的蒙古士兵继续对着城里喊话,把蒙古军攻破讹答剌城和不花剌城以及如何处决那些负隅顽抗的人的事情一遍一遍地向城里讲。就这样,一天过去了,城里的军民受到极大的震动,他们交头接耳,躁动不安,不过都被他们的军官给镇住了。军官还扬起马刀,砍死了两个传谣者。
蒙哥对成吉思汗说:“效果不明显啊,大汗爷爷!”
成吉思汗神秘地笑笑说:“别着急,你马上就会看到效果。”
果然,半夜三更的时候,就有人溜出来,想弃城逃跑,只是他们迅速就被蒙古军给捉住了。不过,逃跑的人毕竟是极个别的,绝大多数士兵仍然坚守在阵地上。
成吉思汗命令部队发起冲锋。他让蒙古军把从不花剌带来的俘虏押在前面,逼迫他们去攻城。俘虏的后面,是成吉思汗的神箭手们。有想逃跑的,或者停滞不前的,神箭手的箭会迅速插在他的颅骨上。那些俘虏没有办法,只能没命地往前冲。
城上的守军一下就傻了眼,因为站在攻城队伍前面的都是他们自己人,如果他们发射箭矢抛掷石块,打到的是他们自己的人,而且他们一射箭,下面的人就大声喊:“别射!是我!是我!”这些人很多都是城上守军的兄弟、朋友或者近邻,他们怎么忍心把自己的亲人杀害?所以他们射两箭,又只得停手。但是不射,蒙古人已经驱使俘虏架起梯子往上爬了,而军官又在后面逼迫着他们射箭。就这样,在纠结和犹豫中,花剌子模人的阵地已经失守,蒙古人翻进城去,迅速打开了大门。
仅仅五天,这座花剌子模的国家象征,有几万人镇守的新都城就被成吉思汗攻破。蒙哥感到成吉思汗简直就像给他上了一堂攻城战役的教学课。他第一次发现战争可以这么巧妙的、不用人肉填充的办法去打,而且赢得这么彻底,这么干净。这简直就像是一场游戏,蒙哥感觉到他有些迷上战争了。
因为成吉思汗的招降遭到了反抗,长生天的旨意没有得到彻底的贯彻,成吉思汗很恼怒,下令屠城。
成吉思汗的屠城并不是赶尽杀绝,他要做的是严格的清算。他有一套精确的清算公式:所有参与抵抗的,一律处死;参与抵抗但最后投降的士兵以及其他平民男子,可以编入蒙古军,作为攻击花剌子模下一个城市的前沿部队,叫做签军,其实也就是炮灰军,就像他们在不花剌俘获来充当攻打撒麻耳干的炮灰一样;花剌子模王公贵族的妻妾女儿,分赐给成吉思汗以及他的儿子、皇亲、大臣及将领;贫苦人家的孩子及老人一律处死;富人家的,确有悔过的,则需交纳20万第纳尔免死;所有那些逃跑的,或者躲在地窖、角落里藏起来的,凡被搜出来,一律处死;所有的有手艺的工匠及有知识有学问的人,则留下来,充当蒙古人的仆役,为蒙古人做事;一时用不完的,就押回蒙古草原。
也就在这时候,成吉思汗获得了花剌子模人的数门回回炮以及制炮专家亦思马因。蒙古人想尽办法没有得到的回回炮以及制炮专家,最后用这样一种方式得到了。成吉思汗非常高兴,优待了亦思马因,并让他传授经验,带领蒙古士兵制造回回炮。
此外,成吉思汗还得到了另外两个有学问的人,一个叫牙老瓦赤,还有一个是他的儿子麻速忽。后来,这两个人对成吉思汗在西域一带的管理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成吉思汗的屠城遭到了一个人的强烈反对,这个人就是耶律楚材。看到蒙古人多次残忍地杀害花剌子模无辜的平民百姓,他坐不住了,对成吉思汗说:“草民请求大汗不要杀害那么多平民百姓!记得草民第一次觐见大汗时,曾向大汗请求过这件事情,当时大汗是答应过草民的!大汗可是一言九鼎啊!”
成吉思汗有些不悦:“朕这是在复仇!怎么能说朕滥杀无辜呢?”
耶律楚材说:“大汗,您说我们为什么要征讨花剌子模呢?难道仅仅是为了报仇吗?”
成吉思汗道:“那你说,我们是为了什么?”
耶律楚材和成吉思汗已经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深深地懂得该怎么和成吉思汗说话,怎么样说才能把自己的想法转化为成吉思汗的意志:“大汗是长生天派下来统治这个世界的,我们来征讨花剌子模,就是要把花剌子模的土地收归为大汗的版图。大汗,草民说得对吗?”
“说得好!”成吉思汗赞叹道。
耶律楚材见成吉思汗高兴了,趁机说道:“既然这里的土地是大汗的版图,那么这里的人也将是大汗的臣民,如果大汗把所有的人都杀光了,只剩下一片焦土,大汗拿来做什么用呢?”
成吉思汗嘿嘿一笑说:“在上面种牧草,让我们蒙古的牛羊满地奔跑,想吃到哪就吃到哪。”
“这不是大汗的真心话,”耶律楚材也笑笑说,“当初大汗派商队到达花剌子模,还不是要和他们做生意换取粮食?如果变成牧场,粮食水果就没有了,大汗不是又要到别处去换吗?”
成吉思汗默默地想了想,他看见蒙哥在一旁专心地听,不禁来了兴致,微笑着问蒙哥:“乖孙子,你说说看。”
蒙哥说:“但是,我们要不杀他们,他们就会起来反抗。到时候大汗又得重新出兵。这样的例子太多了!”蒙哥是现学现卖,这些话,他还是在攻打讹答剌时听木阿秃干说的。
“是啊,我孙子说得对呀!”成吉思汗拍拍蒙哥的头,“这些花剌子模人和他们的苏丹一样愚蠢而背信弃义,要不对他们做彻底的清洗,我们前脚一走,他们后脚就起来造反了!还不如杀干净了,让我们蒙古人来住在这!”
耶律楚材说:“大汗,您有那么多儿子,还有那么多小王子,您只要发挥他们的特长,让他们来这里镇守、治理,还有谁敢反抗呢?而且,大汗只要不杀他们,善待他们,他们怎么会反抗呢?大汗还可以派一些管理人员到这里来,负责这里的生产,征收赋税,到时大汗的物质可就取之不尽了!”
“赋税?”蒙哥眼睛眨呀眨的,他不明白这个词。
攻占撒麻耳干后,夏天也就来了。
蒙古人作战有个特点,凡是到了夏天,只要战事不太紧张,他们都会暂时停止进攻。这一方面是因为蒙古人最不耐热,到了夏天他们就必须到凉爽的地方避暑;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们的战马必须在夏天补充足够的营养。如果夏天吃不好,到了秋天草枯叶黄的时候,就会掉膘,就会失去战斗力。还有一个原因是与他们长期形成的围猎习惯有关。他们是从来不在夏天围猎草原上的猎物的,因为这时候正是草食动物吃草长肥的最佳时期,而肉食动物也会跟着增长。只有到了秋天,他们才会开展大型的围猎活动。虽说打仗与围猎不一样,但在他们的思维中,是把其他国家的人,都当成是他们的猎物了。
1220年的夏天,成吉思汗命令把军队开到奈撒夫的大片绿洲上休整。这里背靠伊萨尔山,草木繁茂,气候宜人,正是避暑颐养的好地方。除了战马需要添膘外,军队也需要保养,许多士兵都受了伤,又由于死人太多,一些流行病蔓延起来。幸亏耶律楚材每攻破一座城市,就注意收集两样东西,一样是书籍,一样是药材,现在正好派上大用场。
蒙古人把马放到周围大片的草地上,任他们甩着尾巴自由吃草,而他们则支起帐篷,享受着从花剌子模各地收集来的各种美味的食物。稻米呀小麦呀土豆呀葡萄呀甜瓜呀,这些异域的食物让他们充满好奇,新鲜的口味带起了他们巨大的食欲。
另一个让他们感到新奇的是他们刚在战争中俘获的女人。花剌子模有足够多的美女,成吉思汗大赏了他的儿子及功臣们,连斡儿答、木阿秃干、拔都和蒙哥都分到了这样的战利品。不过蒙哥没有兴趣,他把大汗分给他的美女们随手转送了身边的那可儿们,然后一个人骑着骏马带着弓箭到野外去打猎。
自从那天听了耶律楚材给成吉思汗讲的话后,原本在心里凝固了的东西又融化了。他不喜欢这种融化的状态,融化是要动荡的,一动荡起来他就感觉那颗心在胸膛里浮浮沉沉的,让他不得安宁,所以成吉思汗虽然让大家休整,但是他不愿意和其他人一样躺在草地上晒太阳,不愿意和别人举杯互祝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他尤其看不得那些刚从花剌子模俘获过来,沦为仆役的人的样子。给他们烹制美味佳酿的、搭建帐篷洒扫庭院的、制作攻城器械运输车辆的,这些人都为自己有一技之长免于处死而兴高采烈,显示出一副尽心竭力的样子。他们似乎已经忘却了亲人的尸骨未寒,听不到他们的妻子女儿在蒙古贵族的帐篷里疼痛的呻吟。
所以蒙哥更愿意把精力消耗在狩猎上,当他发射的箭矢贯穿那些动物坚硬的脑袋,当他挂在马鞍上的动物尸体流出的血液在地上浇出一朵朵绚丽的花朵图案时,他的内心就变得安定下来了。
1220年年底,摩诃末被哲别和速不台追赶到宽甸吉思海的一座孤岛上,因精力衰竭而死去。
摩诃末这个苏丹多少有点儿外强中干。最初他根本没把成吉思汗放在眼里,在处理外交事务上轻易草率、狂妄自大,引发两国大战。战争开始后,他在战术上又保守局促,分散兵力守护几个大城市,总兵力虽是成吉思汗的两倍,但是具体到一个战役的时候,人数反而不足。当不花剌城破以后,他又惊慌失措,一味逃跑。从不花剌及撒麻耳干逃出来,他的儿子扎兰丁曾向他建议,到呼罗珊去,在阿姆河一带组织防守和反击,但摩诃末在哲别和速不台的追击下,吓破了胆,不停地逃,最后逃进里海躲起来,在忧惧中悲惨地死去。
死之前,他把苏丹的位子传给了他的儿子扎兰丁。1221年春,扎兰丁逃回玉龙杰赤。成吉思汗得知这一消息后,立刻派术赤和察合台一起去攻打这个花剌子模的旧都。
术赤到玉龙杰赤去的时候,成吉思汗对他说:“术赤,你和察合台可得好好打这一仗。玉龙杰赤是花剌子模的旧都,有深厚的基础。据我们得到的情报,城里有9万守军。摩诃末的母亲等一众皇亲国戚都住在那里,新的苏丹扎兰丁也赶回了玉龙杰赤。你和察合台的任务并不轻。不过我告诉你,拿下玉龙杰赤后,朕将把它赏赐给你做封地!”
成吉思汗作出这个决定,也是基于那天耶律楚材的建议。是啊,打下花剌子模后,他的疆域将变得非常大,他需要更多的人来帮他管理。现在他的儿子们已经成长起来,可以独立管理一片土地了。他成吉思汗此生得到的财富,就是要留给他子孙后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