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哥纵马来到捕鱼儿湖边,一下就被这里美丽的景色吸引住了。这是一个很大的湖,镶嵌在碧绿的草地之间,眼界十分开阔。从湖边往对岸望,只能望见一些虚幻的山影,像是天上的景色浮在水面一样。湖水清澈蔚蓝,像缎子一样柔滑漂亮,闪烁着粼粼光斑。最让蒙哥兴奋不已的是湖上有太多的飞鸟,有丹顶鹤、白枕鹤,这些在其他地方很少看见的漂亮的鸟儿在岸边闲庭信步,贴着湖面飞来飞去。还有大群大群雪白的天鹅,浮在湖面上,抖展着美丽的翅膀,伸缩着优美的脖子,像是水面盛开的一朵朵白莲花。更妙的是天鹅高亮刚劲的叫声,混杂着其他鸟儿的声音,在湖上此起彼伏流淌着,简直就像是一部宏大清俊的音乐组章。
蒙哥骑着马缓缓地在湖边走,清新的空气里弥漫着湖水潮湿的气息和岸边花草的幽香,他忍不住大力地吸溜着鼻子,把眼睛微微地闭上。忽然,在鸟儿的音乐中,他听到了另一个清亮曼妙的声音,那是少女的歌声。他赶紧睁开眼睛朝四周看,在一个湖湾里发现了那位唱歌的少女。那少女在众多低飞浅游的天鹅中,着一袭薄薄的黄纱,静静地仰躺在水面上,黄纱里,雪白的身子若隐若现。一时,她又伸出光裸的手臂,轻轻地拨动着碧蓝的水波,一头黑亮修长的浓发在水波里轻轻收拢,又一层层打开。
天空给星星打开明亮的眼睛
湖水为天鹅照出曼妙的身影
美丽的弘吉剌少女
有谁拉响多情的马头琴
为你唱出心中的孤独和寂静……
蒙哥被少女的美丽及她羊毛一样柔软光滑的声音惊呆了,他感到心里擂鼓一样狂跳起来。他举起鞭子,想策马冲上前去,但又慢慢地把手放了下来,他不敢冒昧地上前去。他隐隐感觉这位美少女就是忽都台,他未来的妻子。他心中不免一阵狂喜,想接过她的歌,跟唱下去,但是他又不知道怎么唱。蒙古人都善歌,只是蒙哥从小沉默寡言,从来没有试过。
忽然,那少女从湖里站了起来,像一朵出水芙蓉,她慢慢地撩起湖水洗头发,再把头发松松地绾成一个髻,一张明月般的脸亮了出来。少女把头仰起来望向天上的白云,修长的脖子,凹凸有致的身材,在此时展露无疑。
清风给山头送来白云朵朵
春天为草地浮起花香阵阵
美丽的弘吉剌少女
有谁摇响清脆的驼铃
为你送来迷人的幸福和尊贵……
蒙哥忽然冲少女大叫一声:“忽都台!”
少女像受惊的鱼儿一样“刺啦”一声把身子藏进水里,只留下一张脸在水面上。她冲蒙哥喊道:“你是谁呀?快走开!”
“蒙哥。”蒙哥朗朗应了一声。
“蒙哥是谁?我不认识!”少女尖叫道,“你快走开,转过身去,等我起来穿衣服。”
蒙哥只得驱马转过去,走进一块山坳里。
不一会儿,蒙哥听到少女在一块山头喊他。他仰头一看,原来少女已经穿戴整齐,骑在一匹白马上。她穿着一身火红的戎装,背上背着弓箭,手里拿着一杆长枪。山风吹过来,她身上的衣带轻轻飘动,显得英姿飒爽,别样妖娆。少女冲蒙哥喊道:“我是忽都台,蒙哥,你来做什么?”
蒙哥在山下大声应道:“我来迎娶你做我的新娘!”
蒙哥一边说,一边策马往山上跑去。
但是忽都台急急地叫道:“站住,你别上来!”蒙哥只得拉住马。忽都台把长枪朝他一指,怒气冲冲地吼道:“蒙哥,我知道你了不起,是大英雄!但是,大英雄,你以为你想娶谁就娶谁吗?谁告诉你我忽都台要做你的新娘?”
蒙哥有些蒙了,他怔怔地望着忽都台,喃喃地说:“你怎么会,不是我的新娘,我们不是,有婚约吗?”
“是提过,但并没有婚约,而且是八年前的事了。八年前,你忙着找扎兰丁算账,给你心爱的娜仁公主报仇,不是没空吗?八年前说过的话,现在如何算数?”
“怎么不算?”蒙哥急了,“你阿瓦亲口答应的事情,还能有假?”
忽都台冷笑一声说:“既然是我阿瓦答应的事情,找我阿瓦要人去,我恕不奉陪。”说完,一策马,翻下山冈不见了。
蒙哥悻悻地回到忙哥陈家。昂灰看到蒙哥垂头丧气的样子,笑着问道:“怎么了,我们的新郎?没遇到你的新娘子啊?”
“见是见到了,”蒙哥低低地说,“可人家不答应,说婚约是八年前的,现在不作数了……”
接着他抬起头来,生气地冲唆鲁禾帖尼叫道:“额吉,既然人家不答应,咱们就回去吧!”
忙哥陈吓得赶紧站起来,跪在唆鲁禾帖尼面前说:“小王爷别生气,唆鲁禾帖尼可敦(古代鲜卑、突厥、回纥、蒙古等族对统治者正妻的称呼)请恕罪,那丫头野惯了,缺乏管教!等我派人找她回来,教训她一顿!”
唆鲁禾帖尼说:“亲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忙哥陈也不知就里,说:“早上还高高兴兴的,她没有说过不同意呀!”却是也速儿上前抓住蒙哥的手说:“英雄哥哥不要走,我知道我姐姐,她是怪你八年前不来娶她呢!”
也速儿的嫂子乌云其其格又逗她道:“小丫头,你怎么知道?八年前,你还没有生下来呢!”
也速儿翘个嘴巴,赌气说:“我就知道!”说完咚咚地跑出去了。
众人又一阵哈哈大笑。
昂灰对蒙哥说:“小伙子,这不是打仗,这是娶亲。女人,是有点儿小性子的,对女人要有点儿耐心嘛!”
正说着,忽都台一掀帐门进来了,看见蒙哥坐在那里,一时脸涨得通红,一转身又要出去。忙哥陈赶紧喝住她:“忽都台,你是怎么了?你究竟对小王爷说了什么话?”
“没说什么。”忽都台低着头,揉着自己衣袍上的带子。
“没说什么,为什么让小王爷生气了?”忙哥陈继续黑着脸问她。
忽都台噔噔噔走到蒙哥面前,抬起头直视蒙哥:“你想娶我是吗?那你得证明给我看。你确有能力,我忽都台嫁给你;没有能力,哪来的回哪去,我忽都台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嫁的!”
“放肆!”忙哥陈喝道。
蒙哥冲忙哥陈摆摆手,对忽都台说:“你说,怎么证明?”
“你上过战场,他们都说你是英雄,但我没看见,你也不是证明给我看的。”忽都台说,“现在你得证明给我看。我们比骑马、摔跤、射箭如何?你要是胜了,我就是你的。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要是败了,那是你不济,可不能责怪我父亲!”
蒙哥惊讶地盯着忽都台。昂灰说:“怎么样,小伙子?比吧,在姑娘面前可别露怯!”
“谁露怯了?”蒙哥争辩道,“我只是觉得,和一个女人……”
“你瞧不上女人是吧?还没比,胜负还不一定!”忽都台大叫道。
“好啊,那就比吧!”蒙哥乐呵呵地应道。
大家都很高兴,一行人来到大帐外的空地上,搬来桌椅,安排酒宴坐定,看蒙哥和忽都台的比赛。
忙哥撒儿做裁判。最先举行的是摔跤。两人按照摔跤比赛前的那种套路,从圈外腾跳着,做着各种动作往圈里冲进来。蒙哥的动作中规中矩,举手投足,一招一式都非常到位。忽都台却完全不对,她根本就不像比赛,倒像在跳舞,姿态轻灵曼妙,婀娜多姿。最后连蒙哥都看得不好意思做那些正规动作了。但忽都台走到圈中心时,却又做了一个标准的摔跤姿势,站稳下盘,沉下蛮腰,双手高高托起,并对蒙哥喊道:“来呀,怎么傻站着不动了?”
蒙哥慢慢走过去,忽都台双手抓在蒙哥肩膀上,抬眼瞅着蒙哥。蒙哥感到忽都台的嘴里吹出一股热腾腾的甜香,饱满的胸脯在她一俯腰之间若隐若现,两只眼睛亮晶晶地罩在蒙哥脸上,蒙哥只觉得脑袋晕乎乎的,竟有些不敢看忽都台,也不知该做些什么。
忽都台冲蒙哥喊道:“快点呀,把手抓在我的肩膀上,我们开始!”可蒙哥就是不敢去抓。忽都台不等蒙哥了,忽然把蒙哥往旁边一掀。蒙哥没注意,竟被忽都台闪了一个趔趄。周围看热闹的人很多是忙哥陈的家人,看见蒙哥被闪,都高兴地给自家小姐叫好,大声起哄。
蒙哥赶紧守住心思,扎稳下盘,双手扶住忽都台小臂。他也不使力,就等忽都台扯他,但是忽都台的力量毕竟有限,连扯了几把,涨得满脸通红,却愣是扯不动。忽都台一撒手,赌气说:“不玩了,哪有这样摔跤的,木头一样。”
昂灰笑着说:“小丫头,是我们家蒙哥爱怜你,舍不得摔你呢!”说得忽都台脸又红了起来。
虽然忽都台摔不过蒙哥,但蒙哥并没有把忽都台摔倒,所以忙哥撒儿只得判这一局双方打平。蒙哥也没什么意见。
第二局是射箭。蒙哥是客,先射。蒙哥拉开弓,却没有射靶子,他抬头看见一队大雁从天上飞过,一转向,嗖的一箭往天上射去。只听得一声惨叫,一只雕从天上直直地落下来。有人赶紧跑过去捡起来,交给忙哥撒儿。忙哥撒儿仔细一看,原来蒙哥不偏不倚,刚好射在大雁的胸脯上。众人忍不住一声惊呼,纷纷给蒙哥鼓掌。
忽都台不服气,她从背上取下一张雕花弓,搭上一支花翎箭,也往天上射去。但见大雁也呼噜噜跌了下来。众人接起来一看,发现忽都台的箭上竟然插着两只大雁。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连蒙哥也忍不住大声叫好。
忙哥撒儿看了看蒙哥,又看了看忽都台。蒙哥射到一只,忽都台射到两只,他判忽都台胜。
第三局是骑马。忙哥撒儿选定捕鱼儿湖边的那座山头,让蒙哥和忽都台跑到那里,再跑回来,谁先回来,谁就算胜。
蒙哥因为前两局打成一败一平,这一局再没有退路,所以一出门,就大力鞭打坐骑,策马狂奔。忽都台本来还紧紧地跟在蒙哥身边,但是不一会儿,她就落在了后面,而且越落越多。蒙哥心中正窃喜,忽然听到忽都台哎哟哎哟地叫起来。他勒住马,转回头去看,发现忽都台歪在马背上,一手扶着腰,直呻吟。
蒙哥大声问道:“你怎么了?”
忽都台皱着眉头,痛苦地说:“我,我闪着腰了!”
蒙哥赶紧跑回来,跳下马,想把忽都台从马背上扶下来。没想到忽都台一挥马鞭,大笑着绝尘而去。
蒙哥这才知道受骗了。他笑骂道:“小骗子!”翻身上马,往前追赶。渐渐地,蒙哥又追上了忽都台,并超过了她。
这时,蒙哥又听到忽都台在后面大叫,说马的前蹄掉落了,跑不动了。蒙哥不回头,只催马快跑,嘴里说:“你休想再骗我,这一次,不上你的当了!”
忽都台连忙解释说:“这一次是真的,不骗你的!”
蒙哥不停步:“不上当了,再不上当了!”
忽都台语气严肃地喊道:“蒙哥!你这算什么?我的马坏了,你即便跑了个第一,能说明什么?忙哥撒儿敢判你获胜?”
蒙哥一想,是这个理,同时他感到,就算又被骗了,他一样能够超过忽都台,就再转回来看。忽都台咬着嘴唇,瞅着蒙哥,歪着头说:“看嘛,一整块坚硬的马蹄都没了!”
蒙哥俯身去看,忽都台果然又是骗人的,正要故伎重演催马前跑。不过这一次蒙哥早有准备,他探过身去,一把把忽都台扯过来,坏笑着说:“你的马不是坏了吗?那好啊,和我同乘一匹吧!”
忽都台水蛇一样扭过身子,双手环在蒙哥的脖子上。蒙哥又闻到那一股熟悉的热腾腾的甜香……
蒙哥和忽都台跑出去很久了,还没有回来。也速儿有些焦急了,她问昂灰:“昂灰伯母,你说姐姐和英雄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呀?”
昂灰点了点也速儿的鼻子,笑笑说:“谁知道呢?也许马上就回来,也许今天晚上都不回来了!”
唆鲁禾帖尼举起酒杯,对着忙哥陈呵呵一笑说:“亲家,来,我们干杯!”
“好,干杯!”忙哥陈哈哈大笑,举起杯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