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钟后，一位黑发黑眼的年轻女护士走进房间。她看见几位隔离者全都聚在一起，略微有些诧异，她面对肖恩问：“肖恩先生，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吗？”
“请您通知威尔斯先生，我们想马上见他。”
“实在抱歉，肖恩先生，威尔斯先生已经回联盟总部去了。”女护士微微鞠了个躬，歉然说道。
“他什么时候走的？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他是昨晚连夜走的，只说今天下午或者明天上午回来。他临走时特别吩咐我，当你问起他的时候就把这个交给你。”女护士说着把一个贮存卡交到肖恩手里。
“这是什么？”肖恩接过贮存卡，摊在手心看着问。
“威尔斯先生说是一段视频，你们看了就知道了。”
“好吧，我们这就看看，看看是个什么鬼。”肖恩边说边寻找播放装置。
“还是我来吧。”女护士从肖恩手中拿回贮存卡，把它插在床头边的一个内嵌式卡座上。卡座上有一个巴掌大小的触摸屏，屏上显出几个蓝色的播放符号。她用食指轻点一下触摸屏，就看见对面的整幅墙壁变成了一个投影视屏。“好了，影像很快会出来，你们慢慢看。抱歉得很，这里没有配备全息窝，只能看3D，将就看吧。”
女护士见视频影像开始正常播放，就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间。
这是一段什么视频呢？房间里的人都紧张起来。
最先出现的是国际联盟的议会大厅。主席台右上方的“涅槃计划”倒计时牌上的红字不停地闪烁变换着——0天0小时10分57秒，0天0小时10分56秒，0天0小时10分55秒……
会场显得极度混乱，史蒂芬孙主席正站在主席台上声嘶力竭地大喊：“不要慌张！不要慌张！镇静！镇静！保持镇静！我们都是人类中的精英，我们要保持人类精英的起码尊严！回来，你们都跟我回来！……”
可无论史蒂芬孙怎样嘶喊，哪怕喊破了喉咙，台下的精英们都不会听他的指令了，他们已经被即将启动的进化程序吓破了胆，他们都怕变成没有自我的鹞羽人，他们都怕进入那个互相残杀的魔幻世界。不知是谁吼了一声“快跑啊，鹞羽人来了”，所有人就像一群受到狮子惊吓的羚羊似的涌向后面的大门——踩踏声、碰撞声、惊呼声、谩骂声、惨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接着是一组经过组接的迈巴克的镜头。只见迈巴克好容易从炸锅的人堆中挤出来，气喘吁吁地跑进了自己的办公室。他垂头丧气地坐到办公椅上，打开最底层的抽屉，拿出了一把小型粒子束手枪。
“他要自杀！快拦住他！”玛丽忘情地惊呼起来。
“阻止不了了。”肖恩无奈地摇摇头说，“看来是威尔斯骗了我们，‘涅槃计划’已经得逞了。”
“我就说我们所处的时间和环境都不对劲儿嘛，原来是这样。”洛伊接着说。
信子听了却神秘一笑说：“看完了再说吧，看后面是什么情况。”
迈巴克把枪慢慢举起来，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海伦甚至闭上眼睛不敢看。
突然传来一阵嘟嘟声，这声音好熟悉，好像在哪里听到过。对了，是在狄拉克号上，是波媒传输仪发出的声音——应该是迈巴克办公室里的波媒传输仪叫了，一定是收到了我们发回地球的信息！快呀，快把波媒传输仪找出来，快看上面的信息，快把那条信息告诉斯蒂芬孙主席！
所有人的心都一下子被悬了起来。
迈巴克好像也听到了那个声音，他把枪放下来，转头到处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动静后又把枪对准了自己的头。
“天啦，怎么会这样？！”肖恩被急得叫出了声，“完了，一切都完了，难道这就叫在劫难逃吗？”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迈巴克就要扣动扳机的时候，那个嘟嘟声又不停地叫起来。迈巴克再次放下枪，凝神静听了一会儿后就径直走到屋角的保险柜前，他俯下身又侧耳贴着保险柜听了听，随后就很肯定地蹲下身，用几个手指解开了保险柜的指纹锁。他猛然拉开厚重的保险柜门，伸手把一台波媒传输仪抱了出来。只见传输仪的红色信号灯正在不停闪烁，那嘟嘟声就是从信号灯下面的一个扬声孔里传出来的，在正面的显示屏上，几排橘红色的字正在不停闪耀——
我是肖恩，我们用超光速法追回了“涅槃计划”核心成员之间的通讯信息，从中知悉国际联盟副主席帕格纳就是“伟大统帅”，任何人收到这条信息务必在第一时间报告国际联盟主席……
迈巴克显然是被这条信息惊呆了，他愣神了好一会儿才如梦初醒似的站起来，抱着那台波媒传输仪向门外跑去。
镜头切回国际联盟议会大厅。刚才的炸锅场景已经不再，史蒂芬孙颓然靠在联盟主席的宝座上，脸色苍白，两眼无神，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两个字：绝望。就在这时，迈巴克抱着那台传输仪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还远远的就大声报告：“报告主席，刚刚收到肖恩的信息了，帕格纳是‘伟大统帅’，赶快下令阻止他！”
史蒂芬孙一时没反应过来，或者根本就没听见，只是迈巴克抱着传输仪跑进来的样子有些滑稽，才引起他的注意让他坐直了身体。
“报告主席，刚刚收到肖恩发来的信息，帕格纳是‘伟大统帅’，赶快下令阻止他！”迈巴克又重复了一遍，这一次他已经跑到史蒂芬孙面前，把传输仪送到了史蒂芬孙的鼻子底下，“你快看这台仪器显示的信息，说得多明白！”
史蒂芬孙这才清醒过来，快速扫视了一遍视屏上的文字。“这……这怎么可能？有没搞错？”
“不可能错，这条消息一定是肖恩带走的那几台仪器传回来的。”
“可是，我们怎样才能证实这条信息的真实性呢？迈巴克博士，你快想个办法出来。”
迈巴克显然是被联盟主席的态度急崩溃了，他把传输仪往主席台上一扔，一把抓住斯蒂芬孙的衣领将他提溜起来指着那个倒计时屏吼道：“你看还有时间去证实吗？还有3分多钟，3分多钟以后就没有以后了，快下命令吧！”
史蒂芬孙总算彻底清醒过来，他赶忙按下主席台上的一个按钮，大声命令道：“怀特卫队长，我命令你，立即出动防爆支队逮捕联盟副主席帕格纳，他是‘伟大统帅’，留给你的时间只有2分30秒，你必须在他启动程序之前控制他！”
镜头立即切换到联盟卫队驻地。联盟卫队驻扎在国际联盟总部大楼最顶层，只见二三十名全幅武装的特警在不到一分钟内钻进了停在楼顶的五辆飞车。飞车立即起飞，像几只发现猎物的秃鹫似的向下急坠，不到30秒，五辆飞车均到达指定位置：其中两辆冲破大楼侧面的走廊窗户飞到帕格纳办公室和会议室的门外，其余三辆悬停于帕格纳办公室和隔壁会议室的窗外。
怀特立即通过红外成像透视仪看清了会议室内的情况，他正打算用高音扬声器向里面喊话的时候，突然看到那个坐在会议室主座上的人猛然按下了右手扶手上的一个红色按钮！怀特的第一反应是完了，人类进化程序被启动了，没想到成败竟在一瞬间！正当他还在为这迟到的一瞬间痛心疾首的时候，他看到那人的手再次按下了那个按钮。怀特大叫了一声“不好”，就驾着飞车破窗而入，朝那个主座的椅背猛力撞去，只听哐当一声，帕格纳被连人带椅撞飞了几米远。所幸一个鹞羽人眼疾手快接住了他，才让他捡回了一条性命。怀特的飞车因惯性继续向前滑了几米远，正好把那张带按钮的椅子压在了下面。
周围的几十个鹞羽人已经反应过来，他们纷纷掏出粒子束武器向怀特的飞车扫射，怎奈怀特的飞车是专门为对付鹞羽人而生的，他们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接下来该轮到联盟卫队发威了，随着怀特喊出一声“量子势能打击”，就看见在五辆飞车间形成了一张如蛛网般众横交错的量子能量网，把那几十个鹞羽人全都罩住了。不到一分钟，几十个鹞羽人纷纷像被催眠似的倒在了地板上。
怀特深知鹞羽人的厉害，他不敢掉以轻心，立即命令队医给他们逐一注射了深度麻醉剂，这才走下飞车查看情况。他弯腰看了看那把带按钮的椅子，发现那个木质扶手已经被撞裂开来，镶嵌在里面的一个微型遥控器已经脱落出来。他顺手捡起那个金属质感的遥控器，看着那个圆形的红色按钮好一会儿，才对跟在身边的一名手下说：“好好收起来，千万不能碰那个红色按钮！”
“是，长官！”那名手下接过遥控器，小心翼翼地把它装进一只密封袋里。
怀特从人堆中一眼认出了帕格纳，就走到他身边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说：“还有气，亨利支队长，你立即叫上队医把他专门看护起来，他就是‘伟大统帅’，你们不得有任何闪失。”
“是，长官！”亨利立即带来两名队医把帕格纳从人堆中拖出来抬了出去。
镜头又一次切换到联盟议会大厅。只听史蒂芬孙正在接电话：“什么？你说什么？你们信息中心接到一条信息？……帕格纳是‘伟大统帅’……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现在才报告？倒计时都结束了你们不知道吗？……好了好了，你们等着挨处分吧。”
等史蒂芬孙放下电话，迈巴克赶紧问他：“怎么？信息中心也接到帕格纳是‘伟大统帅’的消息？他们那可是常规通讯系统啊，这怎么可能？”
“谁知道呢？信息中心主任说他们在十分钟前就接到了这条消息，但当时值守的人都跑光了，都是他到交换中心查看时才发现的。你说我们养这帮人还有什么用？要不是你及时传递这条信息，恐怕我们真的就玩儿完啰。”
正说着，怀特步履矫健地走进议会大厅，走到史蒂芬孙面前，刷地敬了个军礼，朗声道：“报告主席，联盟卫队奉您之命已经将帕格纳逮捕关押，其余党羽已作妥善处置，这是‘涅槃计划’程序遥控器，请查验！”
史蒂芬孙接过透明密封袋，拎在手里看了看，有些神经质地点点头说：“好！很好！怀特队长，你太出色了，我到时候为你授勋！迈巴克博士，还是你来保管这个东西吧，你最懂得这东西是不能乱动的。”史蒂芬孙说着把密封袋递给了迈巴克。
迈巴克接过遥控器，像捧着一颗定时炸弹似的捧在手里。“我还有个疑问要问怀特先生，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我。”
怀特转身疑惑地望着迈巴克，但还是肯定地点点头说：“你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
“你得到这个遥控器的时候，它在哪里？”
“它被镶嵌在一把椅子的扶手上。”
“你赶到的时候，帕格纳正好坐在那把椅子上吗？”
“是的。”
“你看到他按下这个按钮了吗？”
“按下了。”
“按了几次？”
“两次。在他还没按第三次的时候，就被我连人带椅子撞飞了。”
迈巴克终于松了口气，但他还是不放心的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能肯定在这两次之前他没有先按下一次吗？”
怀特迟疑了一下答道：“这个，我不能肯定。”
接下来是一阵短时间的沉默，随后史蒂芬孙问：“迈巴克博士，你是不是觉得还有什么问题？”
迈巴克叹了口气说：“从怀特看到的情况看，帕格纳的遥控器也是按常规思路设计的，为了避免误操作，它也是设计成连按三次才生效的模式。现在他只看到按了两次，而在这两次之前到底按没按不能确定，这就是个伤脑筋的问题了。两种可能都存在，要么按了，要么没按，二者必居其一。也就是说，也许帕格纳已经成功了，也许是我们胜利了，这是个二难选题。”
“那可如何是好？我们该怎样让媒体报道这条消息呢？”史蒂芬孙刚刚转晴的脸又阴了下来。
“等等吧，也许不会超过24小时，一切自见分晓。”
“愿上帝保佑人类，阿门。”史蒂芬孙虔诚地在胸前划了个十字。
视频就此中断，后面是一片杂乱的雪花。
看了半天看到这样一个结果，让这几个想急于知道真相的人比先前更急。
肖恩想从信子那里得到答案，但信子已经不在房间里，居然没人注意到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41、
信子直到快午饭时才回到房间，也不告诉肖恩她离开的那段时间去了哪里。肖恩还是忍不住想从她那里得到问题的答案，但信子总是王顾左右而言他，急得肖恩直想骂娘。看到肖恩急，信子一点不在意，只是一个劲儿地望着他笑。
肖恩拿信子一点办法都没有，他只好把希望寄托在威尔斯身上，也许只有他才能解开他们心里的最后谜团。等待的感觉是漫长的，也最磨人的，在狄拉克号上要等待波媒传输仪搜索到谁是“伟大统帅”的真相，现在又要等待威尔斯回来揭晓“涅槃计划”到底是个什么结局。真是没治，几个人只好继续聚在一起对目前的处境做出种种猜测。
洛伊的感觉很快主宰了大家的思维，他始终坚持认为他们现在所在的世界不是一个真实的世界。“这个医院不真实，接待我们的人不真实，我们所处的时间和空间都不真实，我们看到的视频也不真实……”
“那你说我们真实吗？我们是不是还活着？”海伦问话的语音都有些颤抖了。
“凭我的直觉，我认为我们现在正活在一个虚拟世界中，我们所看到的一切都是通过‘超全息技术’虚拟出来的，一切都是程序，我们也成了程序中的一部分。”
玛丽显然不希望洛伊的感觉成为事实，因此反问他说：“如果如你所说，那你告诉我，是谁在操纵这个虚拟世界？他把我们放在这里用意何在？”
洛伊稍加思索，马上答道：“我想应该是帕格纳，在‘涅槃计划’成功后，地球文明得到质的飞跃，他完全具备了这个能力。至于他为什么要以这样的方式把我们放在这里，我还没有找到合理的答案，但我还是有一个不能完全确定的想法：是不是因为我们几个是唯一未经进化的人类，他把我们当成了比较实验的对象，他甚至会让我们进行生育实验，我们不是正好两对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