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在我的新闻生涯中,地处偏远的黎明村会占用如此重要的位置,会带给我如此之多的幸运!看来,我与黎明村的缘分不会轻易割断,还将不断延续。
意想不到的“知名度”
黎明村在最近的十几年里经历了风沙紧逼、四分五裂、全力治沙、重建家园、再次聚合的戏剧性变化。作为常驻宁夏的记者,我对这些变化给予了持续关注,在1998年、2000年、2002年、2006年、2009年、2011年先后六次前去采访。一次去,留在黎明村原地的,还有两户人家;第二次去,原地只剩下一户了;第三次去,原址一户也没有了;第四次去,原址连断垣残壁都荡然无存了。
今年8月10日,当我在时隔两年第六次走进黎明村时,我惊讶地发现:我在这个48户人家的小荒村竟有“不低”的知名度呢!
采访中,我又一次来到此前曾采访过的崔福香老人的家。这位老人是最后搬离黎明村的,看到那熟悉的身影,我很激动:“您还认识我吗?”想不到这位69岁的老人竟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你不是那个来采访过的记者吗?”此前,我曾三次采访过她,但毕竟有两年没见面了,但老人一眼就能认出我,我还是感到很兴奋。崔福香老人把我们让进屋,十分热情地切西瓜招待我们,还要做饭给我们吃。
在采访的过程中,先后有六七位村民闻讯走进屋里,向我介绍黎明村的新变化。崔福香的四儿子白学宝也进来和我交谈。其中有一个人,像老朋友一样高兴地与我热烈握手,令我很诧异。看到我的神情,他说:“你忘了?我还陪你到黎明村来过呢!我叫张玉林,现在是乡党委、政府派驻这里的驻村干部。”“啊,张玉林!想起来了!”原来,他是专门来看我的。又见到老朋友,我也很高兴。
崔福香和乡亲们告诉我:你对黎明村的报道,引起各级领导的关注,前来调研的人不少,有关部门对我们的关心、照顾、支持也很多。他们还对我说了不少感激的话,让我感到很惶恐。
白学宝一脸真诚地对我说:“村里人都知道你呢,都知道你五访黎明村的事!你写黎明村的报道,我们都看过!”当我对此提出“异议”时,在场的人竟都对这些说法表示认同。
这让我很意外。当记者的幸福感,充溢在我的心头。对于当了近30年记者的人来说,也许曾被极少、极少的人留意过,但像这样被一个村的许多人都记住的情况还不多。
黎明村有我的读者,有我的知音啊!
永不枯竭的“新闻富矿”
黎明村,对于黎明村人来说,在一段时间曾是风沙肆虐、令人望而生畏的荒凉之地。而对我这个记者来说,却是一块不可多得的宝地,一个取之不尽的“新闻富矿”。
自1998年以来,我先后采写并发表了《被风沙逼得四分五裂的村庄》《风沙吞噬了黎明村》《是谁毁了我们的家园?———再访被风沙吞噬的黎明村》《人类的退路在那里?———三访黎明村》《新“黎明”,荒漠化可以逆转的证明》《黎明村里看“黎明”》《黎明村的“沧海桑田”》《黎明村的新生和心声———五访宁夏盐池县被风沙逼得四分五裂的村庄》等13篇稿件,总计约有三四万字,还拿到了5个奖项。其中,《黎明村的“沧海桑田”》获得“宁夏环保世纪行”好新闻一等奖,《黎明村里看黎明》获全国森林奖二等奖。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在我四访黎明村之后,报社还特意约我写一篇采访体会,我的《四访荒村捉“鲜鱼”》也因此登在了《光明日报》上。2010年11月,《青年记者》杂志为纪念记者节,在“向老记者致敬”栏目里约我写了《一个小荒村竟成为我的“新闻富矿”》,文中讲的就是五访黎明村的经过。
刚刚完成的六访黎明村,又有了新的收获:8月17日,《光明日报》将我的六访黎明村作为“走基层、转作风、改文风”的首篇并加编者按在头版头条位置隆重推出,引起广泛关注。
黎明村对我是慷慨的,我采访黎明村是幸运的。黎明村人感谢我,让我愧不敢当;其实,真正需要向黎明村表达谢意的,应该是我!
不能“收官”的采访
原以为六访黎明村,将是我对黎明村的“收官之作”。我认为,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什么事都应该有个结束,不能没完没了、更不能画蛇添足。一个有责任感的记者,也不能热衷于作秀。但现在看来,我还不能向黎明村说再见。黎明村由一分为四时,我关注过;由四减为三时,我报道过;由三合为二时,我又来采访了;剩下的是合二为一:搬迁住在“东梁”的19户人家,让黎明村重新变成一个村,一个名副其实的、朝气蓬勃、前景美好的新农村,对于这样的历史性“巨变”,我怎么能不再关注了呢?我还没有看到即将建设的养殖园区、即将修建的小广场和即将安装的健身器材呢,我还没有看到黎明村人是如何进一步走向文明富裕呢,我怎么就不再访问黎明村了呢?况且,在离开崔福香家时,所有人与我握手道别都欢迎我再来。看来,黎明村,我还得来,很难说再见。
既然黎明村是我的“新闻富矿”,我就应该继续挖下去。
(原载2011年8月23日《光明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