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颗涂着香料，伪装成糖果的子弹，打进贪婪的心脏，会让欲望开出罪恶的花，阮月娥注视着电脑显示器上鼠标的箭头，哼起了歌。
回到南江后，阮月娥带着任务，来到电脑市场里的海达电脑维修店，借询问产品性能和价格的机会寻找网络高手。
维修店里的年轻人工作的时候爱和客人闲聊，黑客进攻啊，A国的网络部队啊，各种品牌电脑的防黑客缺陷啊……阮月娥驻足店前认真倾听，并加入他们聊天的行列。
观察数天后，她的目光锁定猎物。海达电脑维修店里有一个皮肤白皙、戴着深度近视眼镜的高个子，聊起天来滔滔不绝，专业术语朗朗上口，但接过客户的维修单时，就换上了冷峻的面容，一丝不苟地钻研起来，俨然有理科生严谨的特质。阮月娥要了他的一张名片，他叫王小波。
阮月娥捏着这张名片，看了又看，仿佛在掂量它的重量和质量。
运气从来都是远在星辰之外的东西，冥冥于混浊之中，游离于天马行空之外，不可捉，不可摸，只能赌，只能碰。
阮月娥下了决心，赌赌运气吧。
过了两天，阮月娥以请教为名请王小波到茶庄一叙。通过交流，得知王小波大学就读于名校计算机专业，对电脑的软件和编程十分熟练，日常维修对他而言是信手拈来，无任何挑战性难度，他对成为网络高手乃至于黑客有着强烈的兴趣，平日最大的嗜好就是演练这种攻击能力。
阮月娥和他谈得十分投机，抛出早就编好的故事，把自己说成是职场的杜拉拉，为了能获得一单生意提升业绩，想入侵一个公司老板的网络，想找到他的弱项，增加她谈判的筹码。
对于这种商场的尔虞我诈，王小波不觉得奇怪，他在维修店里也时常接到这样的私活儿。所以他关心的是价格和难度是否匹配。
重赏之下从来不乏勇夫，王小波谈到了一个自己非常满意的价格，俩人可谓皆大欢喜。
设置病毒攻入别人的网络，这是他的“杀手锏”，也是他常玩的恶作剧，他在销售和维修电脑的同时，会尽量获取买主的电子邮箱，通过匿名发送一些具有诱惑力的网址，“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一些好事者想了解其有趣的内容，便会不假思索地点击这些植入了病毒的网址，这样电脑很快就会中毒，主机就会被损坏而开不了机，机子就只能送到维修店来维修了。这样，他不但赚了机主的钱，还不断提高了维修技能。
监守自盗，这也是一些黑心维修店里不为人知的“潜规则”，为了阮月娥开出的高价，他故伎重施。
王小波在电话里教会了阮月娥如何操作，并将设置好病毒的网址通过短信发给她。
这天下午，阮月娥打开她的电脑，把病毒邮件发到了梁友生的邮箱里。
这是一颗涂着香料，伪装成糖果的子弹，打进贪婪的心脏，会让欲望开出罪恶的花，阮月娥注视着电脑显示器上鼠标的箭头，哼起了歌。
从北京回来以后，她和梁友生已经打得火热，每天都会在网上聊天。
这不，梁友生此时无心办公，早已在线，等待着她的到来，看到她上线，梁友生先将问候发过来了：“亲爱的！今天到哪里去采访了？有什么好新闻？”
“没有什么好新闻，在郊区的一个林场转了转，拍了不少照片。”阮月娥显得若即若离。
“发给我欣赏欣赏啊！”梁友生显得兴趣十足。
“好呀，对了，我的朋友还给我发了一个很好笑的段子，真够捧腹的！”阮月娥继续说道，“只是图片太大，我只能发到你的邮箱里，估计手机打不开，你上电脑看看吧！”
梁友生连忙说道：“我正上着电脑呢。唷！什么好段子？”
梁友生迫不及待地点开网址，过了一会儿，一个美女的图片逐渐显现，显到上半身，刚看到硕大的裸露的乳房时，梁友生眼前一亮，但图片却一动不动，再也无法显示下去，像刚刚端上的一盆鲜美的水果，正要尝鲜时，却突然被别人无端地端走了一样，让他很是不爽。他不断地移动鼠标，不断地敲击键盘，但电脑显示屏上的图片就是一动不动，他意识到可能是图片太大的缘故。
过了几分钟屏幕还是动不了，好像是死机了，他想到了要重新启动电脑。随即关掉电脑电源，几秒钟后，又重新按下启动开关，但电脑依旧没有反应，又按，再按，反复试了几次，电脑屏幕还是一片黑。
阮月娥这边，看到对方突然掉线，猜到对方的电脑可能真的中毒了。过了十多分钟，便拿起手机发了条短信：“梁院长，怎么下线啦？”
梁友生回复她：“可能是电脑出了点问题，死机了！是不是你发的那个网址有病毒啊？”
“怎么会呢？刚才我打开看了，是一个大乳美女和一个小家伙男生的相互对白，连环画一步步推进，那图片有趣极了！我还想和你好好聊这个话题呢。”阮月娥编道。
梁友生越发心痒，越发心急。于是发短信给阮月娥：“知道了，亲爱的，我马上拿去修！”
梁友生安排林珊将电脑送到海达电脑维修店维修。
第二天早上，王小波早就在店等候，不动声色地接下了这张维修单，打开机子进行检查，然后，煞有介事地告诉林珊，是硬盘坏了，只能换掉，但这样电脑储存的资料将全部丢失。
林珊急了，打电话给梁友生：“梁院长，电脑公司说硬盘坏了，只能换掉，但你储存的资料将全部丢失，怎么办？”
梁友生一听，换了电脑硬盘，他的那些艳遇日记，不都将损失殆尽吗？这是他精心收集的，怎么舍得丢失！他告诉林珊：“让修理店想想办法，千万不要换硬盘，我有很多重要资料存在里边。”
林珊说：“院长，你的重要资料不是存在内网吗？”
“是，但还有过去的一些资料没有及时转过来，”梁友生紧张了一秒钟后又平静地说，“不过已加密保护。”
“那我问问修理店，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林珊转过身来问王小波：“师傅，在不换硬盘的情况下还有什么补救措施？因为这台电脑里有我们很重要的资料。”
王小波故作为难：“如果不换硬盘，那你得将电脑留下，让我慢慢想办法才能解决。”
林珊请示电话那头的梁友生：“院长，师傅要留下您的电脑，您考虑过信息安全的问题了吗？”
梁友生知道林珊提醒的是否有隐秘情报在这部电脑里，这部电脑除了自己的隐私日记，并无机密情报。而且他那些隐私信息都已加了密，有的还进行了格式化处理。
作为修理店，有谁会刻意关注客户隐私呢？想到这儿，他指示林珊：“没问题的，留给他们慢慢修吧！总之，一定要修好！”
王小波奋战了两夜，解开了梁友生设置的密码，更让他兴奋的是，被梁友生删除并格式化的文件也得到了恢复。
王小波随即叫来了阮月娥，当着她的面将电脑里加密的文件打开，这让阮月娥极为兴奋，这些资料，简直就是一个重磅炸弹！
她梦寐以求的木棉勋章似乎已经在向她招手。
王小波也顺利地得到了阮月娥给他的巨额报酬。
阮月娥按照程超的指示，把这个行动步骤做好了，又开始了他们的下一步行动——招安梁友生。
程超教导阮月娥，中国古话说，攻心为上，攻城为下。想要捕捉这条大鱼，最好的办法是温水煮青蛙，先用温和的办法，让其在不知不觉中就范。
北京回来后，梁友生的心情一直很好，日子过得挺滋润，三天两头和阮月娥约会。
这天晚上，阮月娥和梁友生用完餐，回到预定的房间，她说要给梁友生一个意外惊喜。
她打开电脑，找出一家医院的网址和自己这些天来和这家医院联系的邮件，对梁友生说：“梁院长，你告诉过我你妈妈患有眼病，我把这个求助讯息发布在我的微博上，好在我是做媒体的，在世界各地都有同行，终于帮你妈妈找到了瑞士这家医院，你看！卡洛斯院长是治疗这种罕见眼疾的专家！”
“只可惜，在瑞士那么遥远的地方啊！”梁友生看着那家医院的地址，并没有太多的兴奋，而是轻轻叹了口气。
“你别急，我话还没说完呢，你看，北京的协和医院不是跟卡洛斯院长有合作关系吗？每年卡洛斯都会受邀在三月和十月定期到协和医院来两次，每次停留十天，为患者集中治病，大大降低了医疗成本。”阮月娥不停地安慰他。
梁友生听到这儿，眼睛亮了：“这太好了！真是一个意外惊喜！”
他仔细看着卡洛斯医生的介绍，频频点头，喃喃地说道：“卡洛斯院长真的治愈了上千个患者呢！……一个疗程……需五千瑞士法郎，哎，小阮，瑞士的法郎和人民币之间怎么兑换？”
“应该是一比七吧。”
“噢，一比七，那就是三万五，四个疗程下来……”梁友生的话停在那里。
“扑哧——”阮月娥娇笑起来，“怎么不往下算了？”她侧身从手提袋里拿出钱包，掏出一张银行卡，带着真诚的笑，塞到梁友生手里：“我早就帮你想到了，诺，这里帮你筹到了五万元，先试试第一个疗程，如果效果好，我们再筹第二笔款！”
梁友生没想到自己有这样的艳福！
这异国女子对自己动了真情？这样毫无保留地交付身心，还为自己的老娘治病，成全自己的一片孝心。
他内心虽对金钱有所警觉，但抵挡不住他对肉体的渴望，他眼勾勾地看着阮月娥蓬勃的胸部，仿佛看到了红蕊花开，还有花朵之下的一马平川，光洁、弹性和神秘……
眼前最紧要的事情是先把她吃了，其余再说！
于是他激动地把阮月娥搂抱到自己腿上，嘴里不停地说：“亲爱的，我爱死你啦！”阮月娥作势要挣脱，梁友生就是不放手，嘴巴一次次地往阮月娥的脸上贴，一只手则胡乱地解开了阮月娥的衣扣，硬生生地伸到内衣里，将阮月娥高耸的胸部来回揉捏，阮月娥喘着粗气，咬着嘴唇在抗争中欲拒还迎地呻吟，梁友生则想踏平坎坷成大道。
几个回合下来，阮月娥无力挣扎，也不愿挣扎。身子慢慢地放松下来，像一条没骨的美人鱼，软软地靠在梁友生的怀里……
云雨过后，他们两个都十分放松地躺在床上聊天。
阮月娥说：“你真行呢，真是英雄不减当年！”
梁友生得意地说：“你满意就好。就凭这点床上功夫，当年曾让不少女性折服呢！只可惜我的腿受伤，影响了形象啊！”
阮月娥故意装作好奇地问：“你的腿怎么受伤的？”
“当然是执行任务啦。”经过阮月娥此番滋润，梁友生不但放松了身体，在精神上也放松了警戒，忍不住和阮月娥半真半假地说起来，从大学毕业后和老王的交情，再说到因为老王的牺牲引发自己的心灰意冷。
阮月娥一边听一边把梁友生的头揽到自己的怀里，梁友生深吸了一口阮月娥身上的气味，满足地叹道：“我快五十了，越来越体会到‘神马都是浮云’，只有女人的温柔乡才是我的归宿啊！
“如果能治好咱妈的病，又有你这个红颜知己陪伴身边，我也就知足了。”
阮月娥抚摸着他的头发说：“理想生活是要有经济基础的，梁哥，你想，那得多少钱才能办到？你又去哪弄这些钱呢？”
“是啊，我平时给你刷点购物卡，报销几张餐费什么的还行，要一下子拿出一大笔现款还真是捉襟见肘啊！”
“梁哥啊，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掌握着这么多资源，难道没想过转换一下，让它变成钱吗？比如一些对我国有用的信息，我可以做个中间人，把它卖给感兴趣的人！”
梁友生他心里一惊！
原来这个女人不简单！
她并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场艳遇，而是别国同行精心布置的诱饵！
他一疏忽差点就掉进了深渊，他想起了自己常做的那个噩梦，她是那条青蛇，还是鳄鱼？
——怎么办？！
他表面不动声色：“资源是有一些，那大多都是过去掌握的，那些信息可不能随便利用的，会掉脑袋的呀！”
阮月娥娇嗔地贴着梁友生的耳朵：“梁哥，你是英雄虎胆嘛，何况只有高风险，才有高回报，合作得好他们不会亏待我们的。”
梁友生装作很无奈：“那就试试？不过，只能提供一些经济方面的，这些信息对他们有用吗？”
阮月娥以为他已经被说服：“经济信息自然有用，但不可以深入一点吗？我问问他们需要些什么，然后你去争取嘛，如果能提供一些重要的信息，不但能得到可观的报酬，而且咱们也可以保持长久的来往，梁院长不想小阮吗？”
“想，怎么不想！‘英雄难过美人关’，我梁某甘愿为了你这个B国美人铤而走险啊！”
这个女人，不就是B国同行的一枚棋子嘛，我就投其所好，让其围着我转，我最多提供些没什么价值的或是已解密的情报，打发她罢了，这叫不吃白不吃，她想要核心资料还嫩了一点，国家多年的培养和自己风风雨雨的历练能输给这个黄毛丫头？
——痴心妄想，我要让她赔了身体又伤神，等着瞧吧！
阮月娥没有猜到梁友生的算盘，她为自己的魅力洋洋得意，犒赏地去亲吻梁友生那条伤腿，讨好地说：“这是一条英雄的腿，飞毛腿……”
几分钟之前，梁友生一定会感动地又一次勃起，现在只觉得一阵恶心。在艳遇里寻找真爱，真他妈的傻逼！他暗骂自己。
“过奖啦，亲爱的，不过，你今天真给了我太多的意外和惊喜……”
第二天一上班，梁友生直接来到了省安全厅杨厅长的办公室，向杨厅长做了汇报，当然，措辞非常讲究，比如主动挑逗变成了观察试探，与阮月娥上床之事则只字不提。
接过梁友生上交的那张五万元的银行卡，杨厅长用力握住了梁友生的手：“其实我们已经从相关的情报中，知道了他们有一个代号为‘keyon’的行动，只是还没有弄清楚这个行动的具体目标。
“你今天给我们提供了一个重要线索，我会向部里为你请功。同时，郑重邀请你参与到我们这个行动组来，一起破获‘keyon’行动！”
梁友生在心里暗叫一声好险！果真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好在自己站对了队伍，现在可谓游刃有余，他气定神闲地说：“请功就免了，帮我向部里备个案，落实我是卧底的身份，我的工作就不会被误会了。”
“好，我马上汇报！”杨厅长果断地说，“‘天鹰’兄，你身手不凡啊，一开局就埋下伏笔，值得我们省厅的同志们好好学习！”
“过奖了，感谢你的邀请。能参与行动，让我这个老廉颇再披征衣，荣幸啊！”
“‘天鹰’兄，你过谦了，我抓紧落实这些程序，你下午让林珊回局里一趟，把一些设备拿回去，同时一起开会研究方案！”
又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办公大楼，林珊欣喜地在电梯里默念着每个熟悉的楼层：“二楼，宣传处，三楼，纪检室，四楼，亚洲处……”到了她的目的地九楼，电梯打开，她走出来，在风纪镜前再一次正衣冠，用手理了理额前的秀发。
“嗬——美女回来啦！”吕波一贯地咋咋呼呼，故作惊讶。
她转过身，向他灿烂一笑：“是您啊，吕处长，我接到通知，回厅里开会呀！”
原来林珊是国安厅的工作人员。梁友生调到南方研究院后，厅里安排她去做助手，集保护、协助之任为一身。
吕波点了点头：“当时派你去做‘天鹰’的助手，你还有情绪，说为什么把你从一线撤了下来，现在知道了吧？——好刀不会老放在刀鞘里！你们俩今天正式加入这次的‘解锁’行动组！”
“是！还是领导胸有全局！”林珊佩服地说道。
“对了，我听小叶说，你们去了一趟北京，看到香山枫叶了？江峰老弟有没有好好照顾你们啊？”
“小叶？你也认识她？”
“哈哈，何止认识。”
“她是你什么人？”
“你说呢？”
“莫非是你的女朋友？”
吕波笑而不答，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
“哦！小叶说为了一个优秀的中国男人放弃在英国的工作，原来说的就是你呀！”
“对，她还是我们厅里备了案的‘编外成员’，”吕波又点点头，“当时我让她去应聘《亚盟时报》社，也是考虑媒体队伍里应该多一些我们的编外成员，将来一定会派上用场！”
就像拍电影需要很多群众演员一样，国安厅在执行任务时，也需要很多“编外人员”的配合。不同的是，群众演员是临时招用，有时一点培训都没受过就仓促上阵，而国安厅的工作却不是“儿戏”，所以这些编外人员都必须经过政治上的严格评估，通过一定的能力培训，组织审核备案后才能开展工作。
他们配合国安厅完成某项任务之后，无论成败，都不能和任何人诉说，依然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淹没在人群中，终身守口如瓶……
杨厅长到了，他们在九楼小型会议室召开特别行动小组会议。
会后，杨厅长把林珊和吕波留了下来。
“从我们掌握的情况来看，B国‘keyon’行动的目标，虽然还不清楚，但他们派了两个受过专业训练的高级别人员执行这个行动，说明这会是一个重要的任务。”
杨厅长从来不打无把握的仗，在二十多年的隐秘生涯中，他在重大的案件上从未失手。而此刻，不知为什么，他对B国“keyon”行动的不确定性，表现出了隐隐的不安。
吕波也有同感：“杨厅长，来者不善，善者不来，B国到我们南方省成立什么狗屁记者站，就是挂羊头卖狗肉，真实目的还是刺探情报，我们得加强力量。”
林珊点头赞同。
“你们有合适的人选吗？”杨厅长征询道。
三人一时进入了无声的枯坐，几分钟之后，吕波从思考中抬起头，打破了沉默：“厅长，我想起一个人，他是我的发小，林珊也认识。”
“谁？说来听听。”杨厅长拉长声音问吕波。
“你说的莫非是《亚盟时报》社社长陈江峰？”林珊猜道。
“对，就是他，我认识他二十多年了，他从小就爱打抱不平，现在又是领导干部，具备很好的政治素质，责任感强，处事稳重而机敏，有智慧，有能力，工作积极性很高，也擅于交际。”
“哦，小林，你觉得呢？”杨厅长把头转向林珊。
“从几次交谈中我感觉陈江峰这个人很有爱国热情。颇有‘穷者独善其身，达者兼济天下’的气概。而且亚盟峰会时他已经与程超和阮月娥认识，还和程超就新闻报道和报业经济开展了交流和合作，是一个非常好的人选，他现在介入，不会引起程超他们的怀疑。还是吕处想得周到！”
“既然如此，那我同意你们的意见。B国‘keyon’行动已浮出水面，必须提醒他提高警惕，同时尽快安排他做必要的培训，早日配合我们的行动！”
“是！”吕波和林珊异口同声。
从北京回来，陈江峰的生活可谓忧喜参半。
要说喜事，是和程超建立了友谊，程超明确认同了合作意向，回来的几天都在他们报社学习他们的经营模式，了解产品，和陈江峰推敲、挑选准备去B国首先推广的产品。
如果能合作成功，不仅使报社将科研产品转化为生产力的实践获得市场的又一次验证，而且在打开当地市场获得可观经济效益的同时，可以进一步扩大报纸在东南亚的影响力，这十分有助于提高报纸的国际声誉。这可是三赢的局面。
陈江峰是标准的《周易》“粉丝”，遇到重大的事情或重大决策前，他都会习惯性地起卦。
那天晚上，他和程超聊得很晚，深夜回到家，卧室的灯已经熄了，陈江峰就蹑手蹑脚来到书房，拿出《周易》，为他和程超的合作计划算了一卦，卦像显示的是“乾”。
他仔细阅读着《周易》的说明：元亨利贞。
“这是好卦吧？现代周王。”妻子李云波轻轻地走了进来，撒娇地伏在他背上，用手绕住了他的脖子，受西方文化影响颇深的妻子一直嘲笑他对《周易》的痴迷。
“这当然是好卦了，你看，《彖》曰：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保合大和，乃‘利贞’。这老祖宗留下的是好东西呀，证明几千年前，我们祖宗就发现了辩证法！你再往下看，这句‘首出庶物，万国咸宁’，这卦象意示我们的合作是利好的。”只要一讲到《周易》，他就如痴如醉。
“那你给我们的造人计划算一卦吧，如果算得准，我改行学《周易》好了。”李云波还是将信将疑。
“对对，这是名副其实的人命关天啊！让老夫尽平生所学，为老婆算算我们的贵子什么时候降临吧！”他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这也是他非常关心的人生重大事件呢，他又拿出那对系在一起的阴阳木，开始摆弄起来。
卦象显示了，六十三卦——“空卦”！陈江峰心里一沉，这种失望的情绪却不能让李云波察觉到，他照样谈笑风生地说：“老婆！这是好卦！我们迎接贵子的时间指日可待！”
“瞧！我就说这玩意儿不科学！”没想到妻子却不买他的账，她翻开书桌上自己的一本医学课本，拿出了夹在里面的一张检验报告。
“昨天我去省妇幼医院做了全面检查，结婚多年不孕的原因，是——子宫内膜异位症。”
“什么？什么症……？”陈江峰听不懂这些医学术语。
“医学原理我就不跟你解释了，反正是对牛弹琴。通俗来讲就是子宫内膜不正常，无法让受精卵着床，而这种病一般都是因为不规范的流产手术而带来的后遗症。”
“容易治吗？”
“难度很大。”
房间里一阵沉默。
婚前那次流产手术，让陈江峰对李云波一直心怀内疚，李云波也知道，但她是个通情达理之人，所以也尽量不提。但现在这张检验报告却迫使他们重新面对这段痛苦的回忆，难道造化弄人，真要让它成为彼此之间永远的痛？
无论如何，自己闯下的祸不能让妻子一个人承担，他站起来，拥着妻子走向卧房，温柔地宽慰道：“没事儿！生男生女你都是我的老婆，难治不等于不能治！我们无论花多少钱，寻尽天下名医，千年铁树都会开花……”
“讨厌，我有这么老吗？听起来好像千年妖精……”
“你就是我的小妖精，骗走了我这辈子的感情……”
陈江峰疼爱地点了点李云波左脸上的酒窝。这是他们的私房密码。
她微笑着抿抿嘴，幸福地揽住了陈江峰的腰。
初冬的南江，窗外已是北风凛冽，而小别后的激情缠绵，温暖如火……
这是一个周末，也许是因为临近冬至时节，天空下起了连绵的阴雨，天色灰暗，桂花树上挂着晶莹的水珠。
冬雨总让人有点情绪低落。陈江峰来到书画院的工作室练书法，顺便和约好了的吕波还有小师妹见面。他其实是一个心很静的人，一般周末都会推掉应酬，在工作室练书法。
书画院提供独立的房间给会员们精心习作。也许是因为下雨的缘故，整个书画院有点冷清。而陈江峰就喜欢安静，他铺开墨垫，拿出生宣，蘸好墨汁，考虑着写什么呢？
就写《将进酒》吧，这是他很喜欢的一首古诗，觉得古人把酒文化演绎得太美妙了。
他埋头专注地写了起来——“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他一气呵成，突然听见一阵掌声，然后就是老朋友吕波洪亮的大嗓门：“兄弟，你终于写完了！我们早到了，林珊说你行书时不能打扰，可等坏了我这个急性子！”
陈江峰抬起头，看到穿着休闲服永远神采奕奕的吕波，而他身后的女子——
这个沉静的女子每次都爱穿黑色的衣服，“V”领的黑色紧身毛衣显出她肤光似雪，湖蓝色的丝巾随意地缠绕在她光洁的脖子上，她微笑着注视他，像清新雨后的空谷幽兰，陈江峰深呼吸，仿佛都闻到了那股香气。
从北京回来，还是第一次再见到她，陈江峰感觉自己的精神微妙地一振，原本低落的情绪就像股票的牛市来临一样一路走高。
“来，林珊，给我这外行人点评一下你这位师兄的书法。”
“好，吕师兄，你看，首先在布局上，落笔前就要胸有全局，这篇长诗陈江峰师兄一路写下来错落有序，间隔适度，骨肉均匀……”
“咦？君呀、见呀、月呀这些字反复出现，而写法都有变化！”
“对，这是同中求异！从而增加了灵气，显得活泼，譬如这个三点水的偏旁在这里是三点分开，在这个字里就要一二点相连，到了这里，就得一点分开，二三点相连，下一次出现时，就变成了三点都连在一起……”
“那没有偏旁的字怎么办？”
“可以用字体的大小和上下字的连粘实现这种活泼呀，吕师兄，你看这个月字，第二次出现的时候是不是比上次出现时显得饱满？一个像半弦月，一个像满月？”林珊点着那些字，评论得津津有味。
“有道理，有道理！原来真是台上三分钟，台下十年功啊！”
陈江峰感慨道：“这十年磨一剑的寂寞，遇到了同道中人的赏识，值了！师妹，你也写一幅吧？”陈江峰挪脚，把写字的位置让了出来。
“对对，让我这外行人既饱耳福，又饱眼福！”吕波附和道。
“行！我看着这些端砚湘笔，手也痒了，就献丑了！”
“那我就给现代苏小妹做个好书童！”陈江峰幽默地说。
平日里清纯若素的林珊，遇到兴趣之事，也是个爽朗大方的女子，一点也不忸怩作态，她抬起笔，沉吟起来。陈江峰拿出新的一张生宣，折出竖条的印子，再小心翼翼地摊开摆在林珊面前。
只见林珊在上面龙飞凤舞地写道：“长江后浪推前浪，自古后辈赶前辈。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易逢春。”
陈江峰说：“师妹，你的下笔很定，笔划间游丝若线，像舞者腰间的飘带，收势时笔已离纸，而气势犹存，就像手已离弦，回音尚萦于耳。让我想起了道家——化实为虚，虚而有势，势足成象，象极为实——陈某在书法上一直是个很自负的人，现在都不得不承认，我很喜欢你的字呢。气场留在纸上，韵味儿十足！”
“常言说字如其人，我这个外行人开始看出点门道了。你看，江峰的字中规中矩，谨慎节制，而林珊是乐观主义者呢！你看，笔划遒劲有力，字里行间多乐观进取，我都被感染了！”
吕波的话让大家忍俊不禁，都笑了起来。
“来，江峰，说到这儿，正引到我的正题了。”吕波招手让陈江峰坐到旁边的沙发上，林珊帮他们泡茶。
几杯茶之后，吕波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老朋友，我们认识二十余年了，我一直告诉你我是公安局的，这并不是我的真实身份，事实上，安全厅一成立，我就从公安局调到了安全厅，做隐秘工作。”
陈江峰诧异地看着他，为了稳定情绪，端起手中的茶杯，想喝口茶再慢慢闻其详。
“林珊是我的同事。你的部下叶婷是我们的编外成员。”
“扑哧——”，陈江峰刚喝到嘴里的茶汁喷了出来，他把手中的茶杯放回桌上：“意外，太意外了！对不起，原谅我的失态！”
“没关系，理解你现在的心情，隐瞒你那么久，情非得已。这是工作纪律！”吕波拍拍他的肩，
“而现在告诉你这些，是因为我们特别行动小组正在执行一个任务，需要你的配合，”吕波向林珊颔首，林珊意会到了，她接着吕波的话，将边界谈判，B国的“keyon”行动，阮月娥对梁友生的“美人计”，一五一十地陈述了一遍。
陈江峰的心里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以前，这些“无间道”的故事，陈江峰只在电视和小说里看过，没想到现在就活生生地发生在自己身边，情同兄弟的吕波，博学睿智的梁友生，就连看似柔弱的林珊和叶婷都在这风口浪尖上。而自己看好的生意伙伴程超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拿与他合作做幌子，暗地里操作着侵犯我国利益的阴谋。
他在对吕波他们钦佩不已的同时，对自己的愚钝懊恼不已。按理说，他们过招时都应该会露出一些蛛丝马迹，怎么自己就没发觉呢？也太后知后觉了吧？！
陈江峰的纠结和郁闷还没过去，吕波已经继续他的思路了：“所以，组织决定吸收你做我们的编外人员，配合我们的行动。”
陈江峰沉默了一会儿：“让我考虑一下吧，我下个月要带队出国考察，也许等我回来，你们这个行动都已经圆满结束了。”
这次，轮到吕波无比诧异了。
他没想到陈江峰会含蓄地拒绝他。以他对他的了解，陈江峰是一个很有爱国热情的人。上学时就喜欢谈忠臣良将，工作后常聊时事政局，犹记得出任社长后有一次和他喝酒，他吐露的肺腑之言。
当时他说：“吕波老弟，想帮助别人就得先成为强者！我很高兴自己能出任社长，不是因为‘官瘾’发作，而是因为有了更大的平台去实现我的抱负！我会发挥媒体作用加大力度宣传我国的政治主张和对外开放政策，宣传我国的和平理念和价值观，还要探索市场化运作提高报社经济效益改善职工生活！兄弟，我虽不比你扛枪壮军威，但这就是我书生的报国之路！”
意气风发的话还在耳边掷地有声，现在有更直接的机会，他为什么却婉言而拒？
“江峰，是生我的气，隐瞒你这么多年？还是担心影响你的正业？其实做我们的编外人员，不会影响你的正常工作，我们有办法协调，并且，我们还可以为你申请补助……”
“不不，不是的，不是因为这些原因……”陈江峰着急地打断了吕波的话，却欲言又止。眼里闪过一丝歉意。
吕波张口还想再劝，看在一旁的林珊阻止了他。
“吕处，陈师兄既然说要考虑一下，就给他一点时间吧，毕竟一切来得太突然了！”
吕波失望地点了点头，站起来准备离去。
林珊望向陈江峰，平和地说：“陈社长，我们先走了，看来你是一个很慎重的人，现在也没到命悬一刻的紧急关头，你考虑好再答复我们。无论如何，我们尊重你的决定，但你得保证今天的谈话不能从你这里泄露出去！”
秘密是特工的形象，更是一种基本要求，职责所在，任何一次疏忽，乃至一个看起来小小的失误，都可能危及自己和他人的生命。
陈江峰感激地看着她，点头答应道：“我知道轻重！”
送他们离开后，陈江峰回到书桌前坐下来，他直呆呆地盯着那些字，心里却在想着刚才发生的事。
他决定再练练书法，平静一下纷乱的思绪。
他提起笔蘸了墨，想续写林珊没写完的那首诗。
写了一个字，他觉得不满意，撕掉了。重新写了一个字，觉得还是不满意，又撕掉了。
他放下笔，把那些撕下的宣纸烦躁地揉成一团，站起来，转身拉开了身后的窗帘，望向窗外阴雨绵绵的灰色天空。
周末的晚上，陈江峰早早回到家，吃过晚饭后，就在客厅里静静地翻看他那本《周易新解》。李云波最乐意他的“书痴”风格，不会和她抢电视频道。所以一边高兴地依偎着他，一边按动着遥控器选看电视节目，准备看完新闻后，就等着看她最爱的清宫剧《甄嬛传》。
“诺，小江子，给娘娘泡壶茶，要上好的。”李云波撒娇。
要在平时，陈江峰一定会逗她，学电视里的太监应答一声“喳——”，然后卖弄一下他对茶文化的熟稔，“娘娘，要喝什么茶呢？西湖雨后的龙井？还是武夷山上的大红袍？无论红茶绿茶，八分热最有茶香！”
但这次他却一反常态，没和她说笑，只是默默地张罗着，煮水洗杯，泡好茶后又埋头看书。
也许工作累了，李云波不以为然。
在温暖的灯光下，他们相互依靠着，岁月静好。
“快看，快看！B国人烧我们的国旗，在使馆前示威游行！”李云波突然嚷道。
陈江峰抬起头，看到电视上正在放一段直播。B国人为中B绿岛之争在中国驻B国的大使馆前游行示威，焚烧我国国旗。一个矮小精瘦的B国小伙子神情激昂地喊着口号，向我国的使馆人员递交请愿书，我国的使馆人员在不卑不亢地和他交谈。
“不就为个荒岛吗？值得这样吗？”李云波不解。
“妇人之见，这涉及荒岛周边大陆架延伸二百里海域的勘采权，更重要的是涉及到国家主权和尊严。”
“我们不是倡导和平吗？难道要兵戎相见？”
“外交手段都不能解决的话就可能这样做。”
“哎呀，你们这些当官的，太血腥啦，总想着打，我们老百姓只希望和平。”
“像你这样没觉悟的老百姓是少数！不信，你明天看看这条新闻在网络上的反应。肯定是民愤滔天！人家都欺负到家门口了，你能和强盗谈修养吗？”
“我就搞不懂什么寸土必争的逻辑，不是已经‘地球村’了吗？”
“留美博士，我看你是没有逻辑，9·11事件怎么发生的？萨科齐一声令下，轰炸利比亚，也许总统真该死，可那些贫民呢？以色列和巴勒斯坦流血冲突什么时候停过，A国对伊朗的经济制裁，还有，如果能成为地球村，你表弟怎么还被派到阿富汗去维和？小姑娘，理想不等于现实啊！”
“我心里也纳闷，在A国留学时……”
“铃……”陈江峰的手机响了。陈江峰一看屏幕上显示的号码，马上紧张地站了起来，走到一边去接听。并且还很慎重地清了清嗓子，才开口：“哎——师妹，你好！”
“嗯——，是的，其实我也正要打给你。我也想和你谈谈——好，明天下午见！”
他挂了电话，若有所思地坐回沙发上，呆呆地想着心事。
“明天周日也不在家吃饭啊，什么应酬？”
“公事。”陈江峰应付地答道。然后拿起茶壶，倒水泡茶。
“哎呀！水杯都满啦！还倒呢！”
“哦，对不起！没注意看！”他放下水壶，慌忙去找抹布。
李云波一看水杯，又嚷道：“我叫你泡茶呢，你怎么泡的是——燕麦片？”
她看着陈江峰，越想越觉得他这两天精神恍惚，联想到刚才的电话，“师妹？什么师妹？我以前怎么没听他提起过？”她自言自语。
第二天下午，陈江峰应约来到了林珊的家。
林珊在单位附近租了一个两居室，走进客厅，米色暗花的墙纸，线条简洁的家具，浅色的家电，显示出女主人的素雅和整洁。
“师兄，今天冒昧请你来家里，是因为待会儿给你看的一些照片和资料不方便带出去。”
“理解！师妹不拘小节，也是对我的信任！”林珊的开场白消除了陈江峰刚进门时的拘谨，他们一起走进书房。
林珊去沏茶时，陈江峰环顾书房墙上的照片。
“咦？太巧合了，我在办公室里挂的也是这幅照片！”陈江峰指着墙上的一幅历史图片，惊喜地说。那是二战时开罗会议上美、英、中三大巨头会面的合影。里面有罗斯福、丘吉尔、蒋介石和宋美龄及众多工作人员。
“宋美龄是你的偶像？”陈江峰猜测，“我想一定是！这聪慧美丽的女人用流利的英文在A国几个州作巡回演讲，推动民众投票参战，国母风范不仅征服了A国人，就连素来傲慢、有大男子主义的丘吉尔都赞不绝口地说，别小看这中国女人，她可不是弱者！，”
“是，开罗会议是二战时唯一有中国元首参加的盟军首领会议。我很欣赏宋美龄，不过，我的偶像不是她。”
“谁？丘吉尔？”
林珊摇头：“再猜！”
“难道和我一样——王宠惠？”
林珊微笑着避而不答，反问他：“说说你崇拜他的理由。”
“耶鲁大学法律系高材生，第一个在海牙法庭担任过法官的中国人。二战时毅然回国做蒋介石的幕僚。他和宋美龄一起改变了当时中国执政党的国际视野，帮助当时的中国塑造了更高的国际形象。
“尤其是在开罗会议上，他代表蒋介石提出要C国交出它在太平洋上侵占的所有岛屿。把东三省，当时称满洲、台湾、澎湖列岛等归还中国，这是非常具有约束力的国际条约性公文，战后几十年，在与相关国家和地区为主权问题打交道时，充分证明了这些条款所反映的政治智慧和远见。”
“无限风光在险峰，”林珊说，“放弃国外的优越生活，不贪图虚名的泡沫，学以致用，用以报国，钱学森、王宠惠等都是我的偶像。”
“哈哈，我一直以为林美女的偶像会是那些歌星、演员，怎么会是其貌不扬、名不见经传的小个子男人王宠惠呢？”
“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同时，才华没有品德的承载，也经不起时光的历练。”
“子羽？何方人士？”陈江峰一时想不起来，不解地望着林珊。
“哈哈！大才子，原以为你见多识广，怎么连子羽是谁都不知道了？”林珊笑嗔道，“告诉你吧，子羽曾经是孔子的学生。因为长得难看，所以孔子对他的态度十分冷淡，后来子羽只好退学，回去自己钻研学问。他离开孔子后更加发奋努力地学习、钻研，后来成了一个很著名的学者。孔子这才反省以前不该以貌取人。”
“师妹，你真是个才女。我发现我越来越喜欢和你说话了。”
“哦？”林珊吹散茶杯里冒出来的热气喝了一口茶，扬了扬下巴示意陈江峰也喝，“八分热，茶香最浓，喝吧！”然后接着说，
“仅仅是喜欢和我聊天？我还想和你做同事呢！”
“我——”陈江峰在思考着怎么开口。
林珊摆了摆手：“先别说，我听吕波师兄说，你对《周易》特别偏爱，那我们就先来起一卦吧，揣测一下天意！”
“噢？你也相信《周易》？”陈江峰有些惊喜。
“不仅是相信，而且非常着迷！老祖宗留下的这个遗产能盛行几千年，说明了它存在的合理性，一开始，先人们用它来占卜天象、预测凶吉，后经孔子的《易传》演绎后，逐渐成为社会各阶层广泛运用的一种文化思想理论体系，历代的政治家、军事家用其运筹帷幄、治国安邦；民众百姓则将其作为养生、预测祸福、经商盈利的工具。”
陈江峰接着林珊的话茬往下说：“但是，我相信有其科学性的成分，尤其是在辩证思维和预测学方面！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曾经颁布过一幅地球表面立体三维平面图，由全世界科学家通过几十年测绘而成，运用了最先进的卫星、红外线、声波仪器，代表了人类对地球地理构造最深刻、最科学的认识。
“在这张图上，八卦图腾属性所指的马、牛、羊、龙、鸡、豕、雉、狗等形象都体现了出来。”
“对，对！我也看到了这则报道。科学家们都叹为观止，图腾形象与地球地理构造形态呈现出对应状态，所以，八卦图就和地球地理科学联系在一起了。就连著名科学家霍金、杨振宁在很多公开场合都赞叹《周易》的神奇。”
“海外华人无疑对《周易》在全世界的传播功不可没，我爸爸就有很多徒弟，有一些还是外国人，还有人专程请他去香港、澳门看风水，最远都到了澳大利亚！”林珊说。
“哈哈，《周易》也国际化了，应该申请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听你这么一说，你是受你爸爸的影响喜欢上《周易》的？他最擅长哪项？”
“我父亲，在村里教了一辈子书，与世无争，潜心研究，竟成了远近闻名的先生。对八字、六爻、梅花易数、阴阳宅风水、奇门遁甲都有研究。哎，你可以上网去搜，他还搞了个《周易》的微博论坛。”
“哗，与时俱进！现代的八卦专家呢！令我神往，有机会让我拜会拜会！”
“有缘一定能见。对了，你比较欣赏地理派还是气理派？”
“地理派！宇宙运行冥冥中都有定数，阴阳相连，地质构造的改变对人类生活有着直接影响。你呢？”
“哈哈，看来咱们都有宿命论的情结，我倾向于气理派。相信道家太极对《周易》的进一步变异，相信有为之术！卦相与生俱来，却可以受天时、地利、人和的影响。譬如同占卜一件事情，起卦时，不同的时间、不同的方位营造的气场会造成不同的结果。”
“真的吗？你的见解让我耳目一新。那我们试一下吧？”
两人谈得投机，当即就以合作之事起了一卦。
卦象上显示：巽卦。陈江峰背出卦象之意：“巽为风，卦象：上巽下巽八纯卦。”
“柔而又柔，前风往而后风复兴，相随不息，柔和如春风，随风而顺——是不是太柔弱了？”林珊问道。
“这是吉卦，巽顺，顺从，草木丛生，顺风进入而下伏。顺势生运之意。”陈江峰默默点头，“我刚从北京回来时，也占过一卦，问我与程超之间的合作，也是吉卦。但正如你所说，三分天定，七分人为！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我觉得非常幸运，能被国安厅挑选为编外人员，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嗯，这是我意料之中！那天从书画院你的工作室出来，吕师兄很沮丧，想打电话给我们厅长汇报你拒绝的情况，我阻止了他。”林珊欣慰地说，
“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并不懦弱，而是一个非常有担当的人，正是因为太珍惜，所以才会很谨慎！”
“知我者，师妹也！当时我对自己太没有信心了！你看，我和吕波二十年的兄弟，我竟没有看出一点儿蛛丝马迹！说是因为他专业也罢了，可就连叶婷这个小姑娘我也看不出来，还巴心巴肝地想和那B国间谍做生意！当时的我自卑极了！心想，你别给人家国安厅添乱了，就一傻子，人家把你卖了，你还替他数钱呢！”
“那后来怎么想通的？”
“喏，偶像的力量呀！我周一在办公室里盯着王宠惠的照片看了很久——”
“噢？”
“他回国的时候也前途未卜，难道就因为害怕失败就不努力了吗？没有这些无名英雄的厚积薄发，哪有闻名英雄的胜利？”
“对，最重要的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别说是知识分子，就是一介农夫，都自觉地把对脚下这片土地的热爱付诸行动。来，我给你看一些资料。”林珊从书架上拿下厚厚的一叠照片。
“这是我的家乡——那蒙村，木棉花盛开的地方。我们村可谓在祖国的最南边，与B国的交界界碑就竖在离村庄不远的山脚下。村民们以这界碑为荣，过年过节时村里的大型活动都会在界碑旁边举行，简直就像图腾崇拜！平时村里有条不成文的规矩，挨家挨户轮流几日就到那山脚下的界碑前走一走、望一望，生怕这宝贝被人动过，哪怕是少了一寸也不依！”
她指着其中一张照片：“这是我二伯，他参加过自卫反击战，被子弹打瞎了一只眼，复员回到家乡，就在离界碑最近的地方起了间房子，临死的时候，要求大家把他葬在界碑旁，他说，‘哪怕只有一只眼，也要为国家好好地守着这块碑！’”
她又翻出另一张照片，深情地注视着照片中的中年男子：“看，这是我父亲。研究《周易》是他的副业！他的主业是乡村小学教师！”照片中五十开外的男子，腰杆挺直，穿着简朴干净，正挥动着手，指挥数十个小学生在操场上唱歌。
“你知道他们在唱什么歌吗？”
听得入迷的陈江峰摇摇头，询问地看着林珊。
“从上几辈就传下来的我们村的村歌——这里是我们的家园，这里是祖辈生活的地方，我们要用汗水耕耘，用臂膀呵护……”林珊轻轻地哼唱起来。
“从小就教育孩子们珍惜这片土地，没有多少文化的村民们有着直接而朴素的爱国观！小师妹，看到他们，我更有压力了！”
“把压力转化成动力吧！他们的情感和思维简单明了，像初中的方程式，我们的工作像微积分，复杂难解且迂回曲折，但总能殊途同归。”
“对，我们知识分子有知识分子的使命，可不仅仅是半夜守界碑这么简单，要像王宠惠们那样斗智斗勇，斗远见，斗胆识，甚至——斗阴谋！”陈江峰心领神会。
“小师妹，我这两天已经在筹谋如何和程超打交道的事情！他不是表现出对我们报社的经济产业化感兴趣吗？我将计就计，继续和他周旋。”陈江峰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老婆老婆，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欢快的手机彩铃响起来，陈江峰有点尴尬，掏出手机接听。
“怎么了——下周想去郊区农家乐吃烧烤——嗯，没问题，我安排！啊？要邀请叶婷和她的朋友们一起——好好好，都听你的。”
他挂断电话后，林珊笑问：“是嫂子吧？”
“你们女人的直觉就是灵！”
“我们国安厅的人个个都是心理学专家，从这通电话中我能分析出你们俩的性格和相处方式。”
“哦？说来听听，大专家。”
“如果从五行来说，你爱人属木，你属水；如果从星座来说，她应该是追求完美的处女座，而你是深藏不露的魔羯座。”
“嗬，林半仙，说说你的思维路径。”
“这彩铃是她坚持要你为她专设的吧？就像在你脸上盖了个私章，隆重声明‘此草已有主，旁人勿近’，而喜欢邀请你的女同事们一块玩，目的是为了结成同盟，同时反复强调主权。性格里有强烈的占有欲和周到的计划及执行能力。”
“她呀，就是一个在溺爱中长大的八零后，越把我指使得团团转，她就越满意！”陈江峰的抱怨中暗潜着怜爱。
“上等男人都尊敬和疼爱自己的女人。你用迁就隐藏了你的自卑，还有一些不自信。我说得对吧？”
“小师妹，女人太聪明不是件好事哦！我现在可以想象出你未来爱人的压力了，他在你面前简直无处藏身呀！”
“是吗——我多渴望一次棋逢对手的恋爱，”林珊眼里飘过一丝神往，旋即被她压抑住，继续回到工作的话题：
“对了，你正好趁这次机会叫上程超，尽快和他成为莫逆之交！”
“好，我马上着手安排！”
两人边谈边离开了林珊的住处。
进电梯时，同时进来一家人，有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保姆，婴儿车上还坐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婴儿。空间很挤，林珊下意识地后退两步，和陈江峰挨得很近，她的头抵近陈江峰的下巴，发丝几乎拂到了陈江峰的脸上，陈江峰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他心中泛起异样的紧张，甚至屏住了呼吸。
林珊全然不觉他的心理变化，正兴致勃勃地逗孩子，她拿出手机给宝贝看微信上那些搞笑的图片，小宝贝被逗得边笑边“咿咿呀呀”地呢喃。
林珊笑起来，那两颊的酒窝像一种盛满了蛊的容器，分明是一种诱惑。陈江峰感觉头有点儿晕。
出电梯后走了一会儿，林珊回头等候落在后面的陈江峰：“师兄，你愣什么呢？”
“哦，”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陈江峰看了看林珊头上那个水晶发卡，借故说，“我走在后面，看到你的发卡很好看，又是星星，又是月亮的，想问你在哪儿买的？”
“哦，我还以为你被那小婴儿迷住了呢！”林珊歪着头问他，“有造人计划了吗？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和我父母一样，觉得男孩能成为顶梁柱，是家族血脉的延续！”
“我猜得出你们家那位在这件事情上对你的态度——”
“你猜她怎么说？”
“土包子！”
“嗬！你拐着弯骂我呢！”
“哈哈……！”林珊笑得像个小孩，“我最喜欢小婴儿，不管男女，觉得他们笑起来就像天使！我要不是公务员，结了婚就生一打孩子！”
“大姑娘说这话，不害臊呢！你自己还是个孩子！”陈江峰逗她。
“怕什么！我超爱孩子，没结婚之前，就当你孩子的干妈好了！”
“唉，小师妹，说来话长，说不准你还比我先有孩子呢，要真是这样，我给你孩子当干爹！”陈江峰心里怅然若失。
林珊看到他锁起了眉头，弄不清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便追问，于是岔开话题，继续谈论下周的活动安排。
